黑暗的长街，无数的人影潮水一样涌向前！
有的人有鞋，有些人赤着脚，脚步声轰隆作响，像是洪水正在街上奔涌。
路边原本还有一些亮灯的住户，听到外面的响声，全吓得熄了灯，紧闭门窗。很多人偷偷趴在窗口，露着眼睛往外窥探，心惊肉跳。
冯牧也拿着一把砍刀狂奔，处在整个进攻队前三分之一的位置。曹仲轩就跟在他旁边，赤手空拳，对于他来说拳头就是最称手的武器。
包洪和张术都冲在队列最前面，举刀带着整个队伍狂奔，冲向郑国恩的大院。最前面的人都扛着竹梯子，后面紧跟着持刀的汉子，梯子一搭就可以上去猛攻。
终于，转过一个路口，郑国恩的院墙出现在街道尽头！
无数的火把，竖在墙头上，光芒耀眼！
每个火把后面，都是弓箭手！
冲在前面的人齐刷刷白了脸，瞪着那些火把，郑国恩的院子有埋伏！
“预备——放箭！”院墙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呐喊。
暴雨般的弓弦声，数百发快箭掠过八十米的距离，啸响着射向人群，惨叫立刻响起来，第一轮箭就射死了四十多人，地上积了一大堆尸体，还有半死不活地在惨叫。尤其拿着梯子的人死伤最大，几乎全被射倒，连人带梯子砸倒在地。
张术幸运地没有被箭伤到，反身捡起一把梯子，继续猛冲！
包洪被一箭射穿了腰侧，但他只是趔趄了一下，像是没感觉到中箭，怒目圆睁，举刀嘶吼：
“杀！杀！杀！”
街上数千人爆发出吼声，声音大的刺耳朵：
“杀！杀！杀！”
进攻队伍并没有迟滞，活着的冲上前，捡起梯子和砍刀，越过同伴的死尸继续狂奔！
“放箭！放箭！全射死！”高墙里传来嘶哑的吼声。
趴在墙上的弓箭手们拼命放箭，弓弦噼里啪啦地响，成片的羽箭飞射出去，速度太快，只能看清一道道黑线从空中窜过，像是横飞的雨丝，射进饥民们的胸膛里，击碎他们的脑袋。惨叫声四起彼伏，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被射穿肚肠的趴在地上咳血，被射中腿的扑倒在地，后续的人奔跑速度太快，又把地上的伤员踢来踏去。
飞箭如雨，进攻队伍并没有放慢，反而越来越快！
一道箭光射向冯牧的脸，但是旁边的曹仲轩眼疾手快，居然一把抓住了那支箭。
同时还有一支箭射向曹仲轩肩膀，他没来得及躲闪，直接被射中，白铁的箭头从肩后穿了出来，半截箭杆停在肩前。
冯牧没时间看曹仲轩的情况，嘶吼，继续举着刀猛冲，还剩最后二十米，部队必须最快速度压上去！这时候时间就是性命，快则生，慢则死！
终于，第一架梯子搭上高墙！
“刀斧手！”围墙里有人喊。
围墙上一片明晃晃的寒光，一大堆持刀举斧的衙役突然出现！
越来越多的梯子架到墙上，墙里的刀斧手拼命劈砍，把那些梯子砍翻。弓箭手还在放箭，距离已经非常近了，几乎没有落空的箭，每一箭都插入进攻者的头上。
第一批涌到墙下的人顷刻间死伤遍地，张术和包洪都举着死人给自己挡箭，抬着竹梯试图攻上去。
忽然，一个身影猛冲到墙前。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长竹竿，背后一把长刀。
他并没有减速，瞬间把竹竿插到尸体堆里，然后，腾空而起！
撑杆跳！
冯牧惊呆了，看着那个人高高飞起，在空中举刀，轰然下斩，陨石般落入墙内！
速度太快，只有一瞬，冯牧没看清这个人的脸，只看到他手腕上绑着一根红带子。
墙内顿时大乱，有衙役惨叫起来。
围墙上的防御，出现了一瞬的缺口。
十几把梯子瞬间搭上去，进攻的人几步冲上墙头，大斩大砍！
墙上的弓箭手们纷纷溃逃，逃得慢的就被从墙上砍落，倒在地上呻吟，又被人一刀剁下头来。
冯牧到达墙头时，已经有几十人跳进了院子里，墙上的防守已经彻底摧毁，疯狂的饥民们挥刀而入，和衙役们厮杀，院子里刀光如雨！
“放箭！”一声嘶吼，从天上传来。
冯牧惊骇地抬头，郑国恩居然还在家里布置了弓箭手，四层的高楼，每一扇窗户都打开，弓弩伸出来，哗啦啦开始发射箭矢！
很多正在厮打的饥民当即被射死在地。
“冲进楼里去！”张术的喊声。
冯牧听到他的声音很不对，几乎是惨叫。扭头一看，张术跪在墙边的地上，手捂肚子，两根黑黑的箭杆从肚子里伸出来。
“杀进去！”包洪几刀劈死两个阻拦的衙役，冲向高楼。他腰侧的箭已经掰断，但血还在往外冒，已经泡透了大片的衣服。
越来越多的饥民从墙头跳进院子里，青石板的地面已经满是尸体，殷红的血遍地流淌，空气浓腥。箭矢从楼上倾泻下来，射在进攻者的身上，被射倒在地的人越来越多。但更多人涌进来猛冲。
院子里抵抗的刀斧手很快被杀光，包洪奋勇当先，带着一群人踹开房门，冲进楼里。
惨叫声响起来，郑国恩的楼上正进行最后交战，衙役们和饥民们生死搏杀。
楼里明亮的灯光照在纸窗上，黄色的光里人影奔走，一道道血迹喷射在白纸窗上，浸透，下淌，最后整个楼上的纸窗都成了红色。
时不时还有人从楼上掉下来，摔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抽搐吐血，大叫而死。一开始是饥民们掉下来摔死，后来就成了衙役被从楼上扔下来，一个又一个。
青石板被砸的粉碎，碎片飞起来落进血水里，血水里是碎裂的人脑袋。
冯牧没有冲进去，他跑到了张术旁边，抱着他。
张术嘴里正在往外流血，满头汗珠，胸前的衣服已经被血泡透。
冯牧一阵难受，张术这孩子他很喜欢，本来打算当成将才培养，现在连中两箭，眼看不活了。
“冯大人……”张术神智模糊，喃喃道。
冯牧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他还能说什么呢？
“鬼手刘！”突然有人在院外喊。
冯牧一震，脸色大变！
他立刻扛起张术，往院外跑。院门已经被推倒了，饥民们举着竹枪不停涌进来，喊声震天。但是看到冯牧和张术，都立刻让开一条道。
冯牧扛着张术出去，果然在外面看到了鬼手刘，他背着巨大的药箱，正跪在血迹斑斑的地上，救一个被箭射掉眼睛的小男孩。小男孩一直在哭叫，两腿蹬来蹬去，鬼手刘很用力地压着他施救。
“鬼手刘！”冯牧喊，跌跌撞撞朝他奔过去，激动地不停喘气，鬼手刘真的遵守了诺言，来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