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刘开始抢救张术,喂药止血,现场拔箭。
张术昏厥了,脸色比纸还白。但是冯牧并不担心,鬼手刘的医术登峰造极,活死人肉白骨,想必能保全张术的性命。
忽然,系统提示从脑海中出现:
【宿主务必迅速前往郑国恩卧室】
【有一口黑箱子藏于床板下,箱子里有重要物品,宿主必须拿到这口箱子】
冯牧起身,提着刀返回院子。
厮杀已经停止了,伤员躺在地上大叫,血涨到了脚踝深,满地都是鲜红色。
两个地方积尸最多,院墙外面,还有院墙里面。
至少两百人死在墙外,大多是被箭射死,最惨烈的身中十几箭,还有很多被刀劈死的,断腿残臂,随处可见掉落的人手和圆滚滚的脑袋。
血腥程度让冯牧感到震惊。
从向院墙发起冲锋,到攻入院墙,其实一共用了不到两分钟,平时可能发发呆,打个瞌睡,两分钟就没了。但就在这两分钟的短暂时间里,居然被打死了二百多人,激烈程度远远超出冯牧的预料。
冯牧从院门进去,院子里也是死尸枕藉,衙役的官服有两种颜色,绿色和蓝色,但现在全染的通红发黑。大量劈碎的弓弩散落在地上,几乎所有衙役的人头都被割了下来。
很多饥民正在休息,怀里紧紧抱着人头,每个人手指缝里都往外淌着红色。
在这个时代,军功的凭证就是人头,谁拿到人头,军功就是谁的。这些饥民可能是想拿着头日后邀功。
冯牧一走进去,立刻有饥民下跪。
“不必跪,都先歇着吧。”冯牧摆手,洪亮地说。
他进了楼,看到富丽堂皇的景象,整块的大理石地板,天花板都是刷金漆的楠木,粗壮的汉白玉柱子上雕刻着奇花异草。名贵的兰花开在窗台上,每一盆的价格都够买下一头牛。
只不过经了激战,屋里已经没有平时那么漂亮,金烛台全都倾倒在地,灯油满地流淌,和鲜血混在一起。无头的衙役尸体横七竖八,死的满地都是,还有挂在楼梯上的。血从楼上沿着楼梯往下淌,一层层阶梯流下来,冯牧踩在哪里都觉得黏稠和打滑。
又是一群饥民跪下来。
“不必行礼,诸位先休息吧。”冯牧威严地说,拾级而上。
终于到了顶楼,冯牧正好遇见往下走的包洪,包洪脸色和嘴唇都发白,头发往下滴血,用手捂着腰间。
“冯大人。”包洪见到冯牧便下拜。
“千夫长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冯牧立刻把他搀起来,“神医鬼手刘已经到了,我叫两个兵士抬你下去处理伤口。”
“且慢冯大人,我先禀报情况。”包洪喘着粗气道,“衙役和家丁基本上都杀光了,有十几个投降了,我已经命人绑好,扔在那边地上,听候大人发落。”
“好,辛苦。”冯牧道,扭头喊,“来两个人!”
立刻过来两个汉子,架着包洪就要往下走。
“我还没说完!”包洪制止两个架着自己的人,“郑国恩和他的老婆们、婢女们,都在主卧室,等着大人前去。我已经下令所有人不要擅动这里的财宝,等大人安排。”
“好,我知道了。”冯牧点头,皱眉看着包洪腰部的伤口,“快!送医!”
两个汉子立刻架着包洪下楼,飞速去找鬼手刘。包洪像是泄了劲,刚下了一层楼就昏过去了。
冯牧往前走,看到一大堆人聚在某个房间外。
有人回头看了一眼,立刻下拜,“冯大人!”
所有人都回头下拜,“冯大人!”
“诸位请起。”冯牧说,提刀进了主卧室。
卧室的宽敞超乎想象,几乎有两个中学教室那么大。大概四十多个人正跪在地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在恐惧地发抖。几分钟前这里还杀声震天,可现在卧室里那么寂静,静的能听见血从墙上滴落的声音。
冯牧一进来,屋里的四十多人就开始拼命磕头,额头撞地的声音咣咣作响。
冯牧等了一会儿,这些人还没有停的意思,很多人额头都磕出血了。他们拼命地磕头,大概是想求个活命。
“好了,都坐直,我要问话。”冯牧不耐烦道。
所有人都跪着坐直了,但没人敢抬头,盯着地板瑟瑟发抖。那种筛糠似的抖动不是能装出来的,这些人处于吓疯的边缘。
“不是郑国恩家属的,举手。”冯牧说。
十二个人立刻举起手。
“你们都是干什么的?”冯牧看着那十二个人。
“厨子。”“花匠。”“掏粪工。”
“我不杀无辜。花匠和掏粪工,可以离开了。厨子都去伙房做饭,做够两千人吃的,现在就去。”冯牧下令道,“天亮之前我要让我的士卒们都吃上饱饭。”
十二个人如蒙大赦,喜出望外地站起来,喊着“大人英明”、“冯大人慈悲”,抹着满头的汗纷纷溜了。他们本以为今夜要人头落地,没想到运气好,捡了一条命。
还剩三十个人。
两个老头,一个胖子,剩下的全是女人。
老头和女人们都不停发抖,都受了惊吓。
胖子虽然也面有惧色,但还保持着镇定,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冯牧。
“你就是郑国恩,对吧?”冯牧道。
“正是。”胖子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镇定一些,“冯大人何方神圣?”
冯牧没有回答,转身对几个饥民下令:
“把郑大人五花大绑,押去菜市口候斩。等天亮,我要召集全城人来,轰轰烈烈,送郑大人上路。”
饥民们早就忍不住了,一拥而上,把郑国恩打翻在地,用粗麻绳像捆猪一样捆起来。然后拖死狗一样拖出房间。
胖子脸色惨白,被捆绑时拼命挣扎,但是双拳难敌群手。被拖出房间时,他扯着嗓子大叫起来:
“你会遭报应的!”
所有人都哄笑起来,报应?郑国恩有资格说报应吗?
冯牧没有笑,他现在心情很沉重,为了攻进这里死了太多的人,他完全笑不出来。
“你们这些女人,都是郑国恩的妻子小妾,对吧?”冯牧问。
所有女人都点头。
冯牧叹了口气,“妈的,真是牲口。”
女人们都掉下眼泪来,啜泣声此起彼伏,又开始不停磕头。她们在乱世享受着荣华富贵,唯一的靠山就是丈夫。现在丈夫押去菜市口候斩,她们的命运又会怎么样呢?
“你们都有自己的房间吧?回你们的房间去先休息,等候发落。”冯牧回头,对着其他人说,“任何人不要踏入她们房间一步,违者斩!”
“是!”所有人大声回答。
女人们七嘴八舌地谢过冯大人,哭哭啼啼地起来,下楼回房间了。到楼下以后她们的哭声更响了,呜咽声和大哭声满楼回荡,像是丈夫已经死了,正在发丧。
冯牧最后看向两个老头。
“你们是什么人?”冯牧问。
“我们二位,都是师爷,帮郑大人做事。”一个老头开口回答。
“冯大人!这两个师爷作恶多端,罪该万死!”后面突然有人喊,“请冯大人下令,处死他们!”
冯牧回头,看见一个精壮汉子,金刚怒目,赤膊上身,浑身浴血,手里用绳子提着十几个人头,杀气腾腾,手腕上还系着一根红丝带。
冯牧眼神一亮,“最先攻进院子的,可是你?”
“正是在下!”汉子嗓门洪亮。
“好汉尊姓大名?”冯牧问。
“免贵姓戚,戚发!”
“好!戚发!我记住你了,第一个攻进院子,力战群贼,头功非你莫属!”冯牧大声道,“封你为千夫长,可愿意?”
戚发立刻扔下手里一大堆人头,扣头便拜,“谢冯大人赏识!但······戚发难当此职!”
“为何?”冯牧皱眉,千夫长都不要,嫌官小?
“戚发是一介游侠,行走江湖,远离庙堂,无心仕途。随时要离开这竹城,往更广阔的天地里去。”戚发顿了顿,把话题转回去,“这两个师爷,助纣为虐,鱼肉乡民,贪污国库,罪该万死,我早有耳闻,请冯大人下令斩杀!”
周围人都附和起来:
“没错!这两个狗东西该杀!”
“老赵家就是得罪了这两个师爷,被活活逼死!”
“两条郑国恩的心腹走狗,死不足惜!”
冯牧扭头看向两个师爷,眯眼观察了几秒,“五花大绑!押菜市口!”
一群人立刻涌上去,把两个师爷也绑了,拖出去。
冯牧令所有人离开,关上门,掀开床垫。
床底下,果然有一个黑盒子。
盒子不大,跟鞋盒差不多。实木制成,上面还挂着拳头大的铜锁。
冯牧把盒子拿出来,夹在腋下出门。他还得查看其他地方的情况,给这场暴乱做收尾工作。
刚下了一楼,忽然一个女人的呼唤声从背后响起。
“冯大人。”
冯牧回头,微微一怔。
一扇卧室门微开,一张妩媚白皙的脸探了出来,定定地看着冯牧。那确实是个堪称祸水的女人,眼波流动,乌黑的鬓发在烛光下缎子般顺滑。别的女人都哭过,但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美丽的脸上尽是平静。
“何事?”冯牧问,并没有上前。
“我是郑国恩的正妻崔氏,崔云蓉。”女人说,声音很轻,“冯大人请到我房间来,有要事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