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光刚亮,太阳还未升起。
城南,大片的公路正在施工,街边堆着长条的白砖,已经有一部分白砖铺到路上。
穿着布鞋的工人们陆陆续续赶到,围在大锅附近要粥喝。锅里煮着大米白菜,还掺杂着昨天剩下的面糊。要到粥的人就在工地旁边蹲下,慢腾腾地低头喝。
马蹄声突然响起,不是一匹马,而是一群马的大响!
大队的赤军从街道尽头出现,清一色的红盔甲,打着“零”字旗。工人们都茫然了,完全没见过这个旗帜。
骑兵们在工地旁停下,为首的军官翻身下马。
工地的几个工头已经迎了上来,都满脸堆笑。
“军爷清早过来,有何贵干?”工头们问。
“我们接到举报,说封死的水井底下有人。特地来此彻查。”军官一脸严肃,“需要你们配合。”
几个工头一愣,随即纷纷嗤笑,“军爷开玩笑了,不可能有的事。封水井的程序都很严格,浇混凝土时禁止有人靠近,不可能有人封进去的。”
“你们只需要标出所有水井的位置,然后在我们的监督之下,把混凝土都敲碎挖出来,进行检查。”军官面无表情。
工头们面面相觑,都感到错愕。
“但是军爷,很多井上面都铺路了,要是这么干,铺好的路就都坏了。我们没法跟上面交代啊!这都干一个星期了,怎么能因为……”
工头们突然闭嘴了,因为军官把手按在了腰刀柄上。
“去吧,标完了来通知我,我在这里等。”军官阴沉着脸,“还有,从你们到工人,今天都不准离开工地。各街道已经封死了。”
街上一片死寂,工人们接到了暂不开工、原地待命的命令。大堆的劳工蹲在路边,伸头探脑地窥探赤军骑兵,小声地窃窃私语。
工头带着个别工人忙碌起来,用墨汁往某些地上泼,被泼的地方都是原先有井但被封死了的。
十几分钟后,工头回来了。
“报告军爷!原来井的位置都泼墨了!”工头道。
“总共多少口井?”军官问。
工头犹豫了一下,“没……没数。”
“数。”军官道。
工头一脸愤恨,欲言又止,转身气哼哼地离去。大概是觉得今天点儿背,来了群伺候不起的军爷,指挥这指挥那。不就是部队吗?有什么了不起?一张臭脸摆给谁看?
几分钟后,工头又回来了。
“总共112口井!”工头道。
军官转身,对身后的部队挥挥手,几个排长立刻下马过来。
“图带了吗?”军官问。
排长们都从怀里掏出地图,那张图很特殊,居然用小点标出了所有的水井。制作精良,详细周密。
几个工头一看地图,脸色微微发白。
“这一片总共是多少口井?”军官问。
“报告!总共120口井!”几个排长异口同声,显然是提前数过了。
“已经标注出来的,有112口井,8口没标注,你们按照图去找,把那8口井扒了,看看井底。”军官不紧不慢地吩咐。
“是!”几个排长都敬礼,跑回去上马。
一队队的骑兵轰然出动,朝着前方的长街奔去。
军官目送着骑兵们离开,把视线转回工头们脸上。
一看那些工头们的表情,军官就确定了,有猫腻。
“操,真的假的啊。”军官表情惊诧,盯着几个工头,“井底下真有人?”
“怎么可能呢,不会的事儿。”工头们说。
“但愿没有吧。”军官微微一笑,“这事儿我不信,冯大人说还是查一下,路扒了多花点钱也不要紧。要没这回事儿,那皆大欢喜。有这回事儿的话……”
军官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脸色一变。
前方的街上传来骚乱声,很多人喊叫。
军官火速上马,带着骑兵们冲过去。只见乱哄哄地人头堵了街,先前派出的骑兵被工人们围住了,几百个工人举着锤子铁铲,双方吵成一团。
“凭什么扒路!狗日的有没有王法!”
“有搜查令吗!哪来的野兵硬闯!”
“路还没修好就放马来踩,踩坏了算谁的!”
“赤军变心了!欺负老百姓!”
军官脸色铁青,举起右臂,“弓箭手预备!”
骑在马上的弓箭手纷纷拉弓,数百张弓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瞄准哄乱的人群。
街上瞬间安静下来,工人们目瞪口呆,停止了推搡。
“再闹都抓起来!所有损坏都会赔给你们!”军官大吼,“谁带头闹事!”
工人们掉头就跑,像闸门开了,水流泻出去,街上瞬间清空。他们一口气跑到街尽头,但那里挤满了赤军的重兵。于是工人们茫然地站了一会儿,就地坐下来等待。
没有工人配合,第零军只好自己开工。
先把路面扒开,找到没被标注出的封井。
这个世界的混凝土还比较初级,硬度不是特别强。因此砸掘的速度非常快。
军官站在旁边等待,士兵们轮流上阵,各种工具齐上,清理井中的混凝土。
从早晨一直干到中午,终于到了井底。
井底的士兵喊叫:
“好像有东西露出来了!再吊个桶下来!”
井边的军官都围了上来,用绳子把木桶吊下去。
片刻后,喊声再起,“桶装满了,拉上去吧!”
火速把桶拉到井外,围观的兵将都倒吸一口凉气,巨大的哗然声响了起来。
……
冯府。
餐桌上摆着几盘小菜,冯牧、刘玲珑和小狸坐在桌边吃饭。
刘玲珑一身金色的长衣,坐在冯牧左边。小狸穿着白色的睡裙,头发凌乱,睡眼朦胧地坐在冯牧右边。
三个人都闷头吃饭。
吃着吃着,冯牧瞅了瞅小狸。
“咋光吃肉啊?不吃菜吗?”冯牧训斥道。
小狸低下头去,委屈巴巴,“不想吃菜。”
“这熊孩子,刚当人怎么就挑食呢?你看谁家狐狸精挑食啊?赶紧的,健康饮食,多吃点菜。”冯牧道。
小狸撅着嘴,不情不愿用筷子夹了片菜叶,放在自己碗里。
然后继续伸筷子夹肉吃。
“晚上给厨子说一下,只吃素,别做肉菜。”冯牧扭头对刘玲珑说,“全做素菜,我看这狐狸孩子还吃不吃。”
刘玲珑撅着嘴,“哦,知道了。”
小狸委屈死了,简直要哭出来。她对绿叶青菜排斥至极,但冯牧一直逼着她吃。
冯牧伸手摸摸她的小白脸,又捏了捏她的腮帮子。
“天天不吃菜呢,你皮肤就会变差,就没这么滑溜了,也没这么白。就不嫩了。”冯牧教育道。
小狸抬眼瞅他,“我乐意。”
“你乐意我不乐意,你白白嫩嫩的多好啊,看着养眼。你要是越来越糙,我就把你扫地出门,听懂没?”冯牧说。
小狸委屈撅嘴。
刘玲珑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脸色不悦,猛地站起来,“吃饱了!走了!”
说完,蹬蹬蹬跑远。上楼去了。
冯牧朝楼上喊,“刘玲珑,你个醋坛子,还给我摔筷子!啥小脾气啊!回头我非给你治治!”
啪的一声,一只拖鞋从二楼窗户飞出来,落在院子里。
冯牧气哼哼地,“这反抗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就是欠收拾!”
刚要继续吃饭,院门被推开,马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神色怪异而惊恐。
冯牧赶紧放下筷子,起身相迎,“怎么个事儿?”
“挖了第一口井,真从井底扒出来好些死人!都烂没肉了,数了数头骨,一共12个。”马方立定敬礼,“工头都抓了,关在牢里。正在扒第二口井。但是传言说井底是女人,军医看了看扒出来的骨头,说都是男人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