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伸手感受了一会风力，等到风小了以后才松开赵疾的衣领。
“你知道为何齐王在大夏坏事做尽，恶行罄竹难书，依然逍遥自在，过得为所欲为吗？”
“因为他是皇族子弟，又有一个兵部尚书的舅舅鼎力支持，朝中虽然魏王最为势大，但齐王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帝后怕是也投鼠忌器。”
赵疾被吓了一回，这下身子是紧紧贴着背后的塔尖，寻求安全感。
林易听了他的答案，却并不认同。
“这只是表象罢了，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帝后的眼里没有百姓。”
“没有百姓？”赵疾不解。
“是的，对帝后来说，死些许百姓无关紧要，只要大夏根基仍在，维持她的统治才是根本要务，动齐王，会牵连到他背后的世家大族，得不偿失。”
“世家乱，则地方乱，地方一乱，便会形成割据之势，再有大康、琼枝，大乾等国推波助澜，大夏危矣。”
听完，赵疾明悟地叹了口气。
“唉，所以只有让齐王造反，动到了帝后的根本，她才会动杀心？”
他虽然自幼聪慧，但在政事上却并无多少观点和经验。
“不错，齐王若不谋反，其背后的世家仍可用他姜氏子弟的身份扯大旗，但齐王造反后，这面旗帜就再也举不起来了。”
“帝后是个体面人，她不会主动卸下面具，可一旦卸下，她绝不会留情。”
“这样的人最适合以礼义迫之，让她扫平障碍，等到姜似夜继位，眼里也就有了百姓。”
林易这些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就差没用最直白的语言来阐述。
大夏民生凋敝的罪魁祸首是世家，也是高高在上的皇权！
想要改变这个局面，换世家是不可能的，只能换皇帝。
再通过变法革新来改变旧有的秩序。
但他说得越清楚，赵疾却越是迷糊。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因为你得替我管着这个素衣都尉府啊，要是连帝后的心思都捉摸不透，岂不是要出乱子？”
“啥意思，你真不打算留在墨京？”
赵疾这会是真切地感受到林易的用意了。
“我肯定不能留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你不是要我去挑落那青锐榜吗？我总得去干那满画楼一票吧。”
林易伸了个懒腰，脚尖就贴在边缘。
赵疾看得心慌，但他本人毫无感觉。
“再说了，他谢大少为我奔波千里，我得还这个人情，他虽不说，可我的直觉告诉我八仙阁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我得去帮帮小仙。”
说着，林易提手按在赵疾肩头，微微用力道。
“你是个聪明人，一定比我更适合干这个，就以大夏为，将你想做的事情扩展出去！”
“这修罗面具我三日后还得用，用完再给你，狼牙堡那边，你可以与茅锐合作。”
“其他的，陈星洲可为司马，我再将老六老七留给你用，不够的人手你再想想办法。”
这些都是很实在的安排，赵疾也不是扭捏的人，既然想好了跟林易一起干，这会儿心态立刻就转变了过来。
他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该如何发展壮大，已然是打算大干一场。
“你放心吧，我会给你看好家，我在满画楼有些同僚心中早有不满，过些日子我跟他们联系一下，先把情报体系的框架给搭起来。”
他边说边把林易的手掌从肩头拿来，自己揉了揉被捏得生疼的肌肉。
“至少下次不会让你连八仙阁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你办事我放心的。”
……
……
此后的日子是平静如水，没有任何的波澜。
城外的军营没有异动，城中的官员表现如常，只有那些帮派地痞，觉着最近官府似乎没怎么搭理他们，稍稍加大了扩张的力度。
百姓对此没多大感觉，但嗅觉敏锐的人还是闻到了不对劲的味道。
这两日，上街的人渐渐少了，出城的人多了一些。
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到了为帝后治病的那一天。
圣龙八年十月二十一日，太阳照样升起。
但墨京城的城门却没有打开，城外百姓被劝退，随后城墙上全军戒备，宛如大战将至！
午后，皇城也关上了城门，不再允许任何人出入。
街道上，人迹罕见，只有禁军的巡检分队在各自的辖区内戒严。
这一天对墨京城的居民来说过得相当缓慢。
所有人都知道即使百官上奏，帝后仍然拒绝了立储的请求。
最后是以一封遗诏堵住了悠悠众口，除了帝后本人，没有人知道遗诏中写着谁的名字。
可朝堂中人都知道，那遗诏中只会是那一个名字。
所以墨京乱与不乱，只看帝后的病情究竟能否好转。
好不容易熬到日头落下，月亮升起，整座城市的气氛更是凝结。
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林易自桐宁宫而出，在无数有心人的视线里，以吊栏登上了皇城的城头，不急不缓地走向了天地坛。
这是平日里皇城祭祀天地的地方，也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建筑。
坛上已经搭起了高高的祭台，使得今夜的治病场景，怎么看都有种供奉的感觉。
素衣都尉的令牌非常好用，无论认不认得林易这张脸，皇城中的人都认得这枚令牌，见着就会主动行礼让路。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天地坛上，林易缓缓登上了祭台。
高台上，只有帝后和张守二人。
“你来了。”
帝后的声音淡然无味，似乎有种看淡生死的无趣。
但林易自然不会为其所惑，他知道这女人有多么想再活五百年！
“微臣来了，帝后不妨再休息会，此刻星相尚未形成，还需要一点时间。”
“无妨，朕许久不曾这样观星，看一看心情也开阔了不少。”
“帝后真是好雅兴，在生死之间还能如此淡然视之。”
林易这话也不知是褒还是贬，听着是褒奖，可细思又似乎有些贬意。
不过帝后并未在意他话里的深意，而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道
“朕的生死掌握在你手上，难不成你想看朕惊慌失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