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归大教，入吾沙门，保圣僧在路……加升汝职正果，做净坛使者！”
林靖伸手，抚平沙土，捡起那破碎的神牌，脑海中闪过一段儿时的记忆。
曾经年少无知时候浑浑噩噩，似懂非懂知晓的古老传说。
在此刻仿佛照进了现实。
所以此净坛究竟是不是他所知晓的那位净坛使者。
林靖不太确定。
哪怕如今的他对这海外诸岛以及更加广袤如星空宇宙般的地仙界有了更多的了解。
但许多事情依旧无法确定。
原因也很简单。
当神话传说照进现实，前世记忆中那些可以随口提起，甚至评头论足的大神通者。
此时便需心怀敬畏。
不可直视神，亦不可揣测神，更不可无端念诸神名。
这是林靖从诸多修仙者灵魂记忆中获知到的铁律。
否则会有因果反噬，诸劫加身。
所以林靖此刻心中虽然有了些许猜想，但也是压在心底，不去妄加猜测，追寻。
他想了想，捡起神牌。
便打算将这坍塌的神龛修复。
毕竟不管神龛中原本供奉的究竟是不是他所知晓的那位净坛使者。
既然遇到了。
倒也不好让其神龛坍塌，埋没于尘沙之中。
更何况别的仙佛不好说。
但对于包括净坛使者在内的那几位耳熟能详者，林靖也一样免不了有着童年滤镜。
于是，林靖转身跳入山洞。
就在周围的林木中，伐木，做起了手工。
他没做过木匠活。
但掠夺的灵魂记忆中却有不少曾经做过木匠的人。
他稍微回忆了一下，手上的技巧就变得熟练起来。
也就盏茶的功夫。
一个漂亮精美的崭新神龛就被林靖制作出来。
迟疑一下，他又挑了块最好的木头，准备雕个神像。
没多久，一尊参照着记忆，活灵活现的木雕神像就被林靖雕刻出来。
他放在神龛之中，想了想，并没有将那破碎的只剩下两个字的神牌放上去。
而是就这么将新的神龛，新的雕像放在了那坍塌的腐朽神龛边。
正思考着该去哪里弄点贡品、香火。
忽然，他察觉到了恶意，来自于……
铮！
舍利刀呼啸而起，刀光潋滟。
即使没有了真气的加持。
但仅仅只是凭借一身蛮力还有登峰造极的武艺。
这一刀出，瞬间划破了虚空。
后发先至，一刀枭首，鲜血泼洒，人头落地。
滚落的人头上两张面孔翻来覆去。
一狰狞怨毒，一微笑亲和。
是两面人。
“果然善恶一念。”
“这些两面人还真是……罢了，善恶都无法自控，滞留此地，想必也不过是自我煎熬。”
“我便送尔等解脱。”
林靖提刀，没有去看滚落的人头，而是转身，踏着漫天水雾，看向了不远处的树林。
在那里。
一道又一道身影正望着他，头颅转动，眉目变化。
时而怨毒邪恶，时而温和善良。
但最后都只化作一句。
“杀了他！”
……
哗啦啦！
突然一场大雨，淋湿了天空。
来自碧空岛的乔木正在与几位同道交流探讨近日的修行心得。
忽然乔木脸色大变，“你们听，有厮杀声。”
“声音是从南边传来的。”
“该死，又是那群两面人在发疯。”
“快，召集所有人，准备警戒。”
其他的道友也纷纷脸色大变，很快，有人摇动了警铃。
聚居的城寨里立刻热闹起来。
一个个在外界可以开山立派的元婴强者，化神老祖纷纷汇聚而来。
关闭寨门，高耸的箭塔被占据。
一群可以飞天遁地的修仙者此刻如同占山为王的土匪一般，全副武装的紧张戒备。
“两面人没有打过来。”
“好像是在内讧。”
有人跃上了高高的哨塔，确认过情况。
不是两面人发疯，跑来袭击他们。
厮杀战斗的动静始终维持在两面人的聚居地。
“不可掉以轻心。”
“另外大家都彼此确认一下，看是否还有道友在外面，没有回来。”
有人开口，做最后的确认。
以确保没有道友被卷入这场由两面人发起的无端杀戮之中。
“这些两面人真是毒瘤。”
“既然已经化神失败，那就去死好了。”
“为什么还要苟且偷生，祸害我等。”
“是啊。如果哪天贫道要是变成了他们那般鬼样子，还不如死了算逑。”
“生死之中有大恐怖。对于我等而言更是如此。”
“大家修行为长生，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又愿意去死。”
“所以这种没意义的话就不必说了。都确认好了吗？应该没有道友在外面吧？”
“等一下。前几日有位新来的道友好像……”
乔木一拍脑袋，想起林靖来。
“是那个年轻英俊，但一直冷着个脸，不愿跟我们打交道的道友吧？”
有人打断，“他就不必管了吧。跟他说了好几次，让他搬来和我们一起住，他自己不来了。”
“现在就算真的被两面人袭杀，那也是他自找的。”
“老乔，你还是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吧。”
此话一出。
其他人默默点头。
乔木顿时无言以对，只能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不管他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他自己选的，怪不得我们。”
“大家轮流守卫吧。”
“一旦发现两面人的踪迹，必须联手御敌，决不允许有人……”
“等一下。”
哨塔之上观察动向的道人大喊。
“情况有点不对。好像不是两面人在内讧，发疯。”
“是有人在围杀两面人。”
“不好，东面和西面的两面人也被血腥味吸引了。”
“他们冲过去了。”
“什么？”
众人大惊。
这些化神失败，困于善恶之中，分不清自我的两面人之所以能够一直盘踞在方寸岛中，如同毒瘤一般，一直没有被清除。
除了是因为来到此地的修仙者心中对两面人颇有些兔死狐悲的怜悯之情外。
更重要的还是因为日积月累之下。
方寸岛上两面人的数量早就比正常修仙者多。
几乎占据了方寸岛的东、南、西三面。
总数接近千人。
在这个神通不显，法力不张的方寸岛上。
没有任何一个修仙者会去蠢到尝试围剿上千名疯子。
打赢了好处不多，打输了那是真的会死。
更重要的是这些两面人很少集体发癫。
就算偶尔癫狂起来，联手袭击他们。
但也只是几十、上百人的规模。
只要众人联手，几乎可以无伤逼退。
可现在。
“该死。”
“是血腥味，是血腥味刺激了东、西两处的两面人。”
“玛德。这么重的血腥气息？南面的两面人不会全都死掉了吧？”
“不只是南面！”
哨塔之上观察的道人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东面和西面冲过去的两面人也在死。”
“好快，好快的刀！”
“我看到了。”
“尼玛的，那家伙是谁？这年头难不成竟还真有人走肉身成圣法？”
随着道人的惊呼。
其他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想办法来到高处，眺望远方。
果然隐约看到了一缕刀光在树林中飞掠。
所过之处，如同割草一般。
一个个癫狂的两面人瞬间人头落地。
“是他？！”
乔木惊呼，认出了林靖。
“老乔，你认得他？”
“算是吧。因为他就是那位新来的道友，难怪他不愿意搭理我们了。原来他竟然修炼了肉身成圣之法。”
乔木惊叹道。
“不是一般的肉身成圣之法。”
“他的肉身强度恐怕至少媲美化神。”
“不然的话，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斩杀那些两面人。”
“要知道那些两面人即使再如何失了智，不修肉身。”
“但长年累月的法力滋养下，肉身强度也不弱于金铁。”
有人低声开口，目光闪烁，心中不安。
如今之所以很少有修仙者走肉身成圣之路。
除了因为天地变化，导致先天生灵绝迹，而后天生灵天生孱弱，不管如何耗时耗力。
也难以在肉身成圣之路上走得太远之外。
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肉身成圣之法本身就太过罕见。
罕见到据说连天庭的真仙，灵山的罗汉都难以修持。
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人间修士。
还是远离了四海五陆，处于地仙界边缘海外之地的修士。
但就是这样肉身成圣之法举世罕见的情况下。
其实对于大多数修士而言，他们心里其实也还是愿意在修持法力神通的时候，加强一下肉身。
只不过前路断绝，又无法可依。
所以导致看起来并不像修炼过肉身的样子。
可实际上修仙者的肉身看起来再如何没有修炼过。
仅仅只是长年累月的法力滋养，也是强如金刚，非一般蛮力可伤。
“的确不是一般的肉身成圣之法。”
“一刀一个，还真是不可思议。”
“老乔，你和他算是相识，等下只怕要麻烦你了。”
其他人也纷纷感慨，神情凝重，齐齐看向了乔木。
乔木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
因为显然大家都想到了。
那位新来的道友若真能一人一刀，杀光这方寸岛上的两面人。
那么同样也能一人一刀，杀光他们。
这样一个凶神在侧，大家怕是寝食难安，更别说修行了。
“放心，不会让你为难。”
“如果他最后真的安然无恙。”
“那么我们会联手凑一些宝物，让你送去给他。”
“只求一个相安无事。”
“当然，如果他要求若是太过分。”
“那就只能大家在外面见真章了！”
有人开口，思路清晰，一番言语之后。
众人默默点头。
“好吧，我知道了。”
乔木点点头，忍不住自嘲一声，“想不到我等修行到此，最后竟然还是要看人脸色。”
“老乔，世事如此，你又何必感慨。”
“凡人们以为我等修仙者可以遨游天地，逍遥自在。”
“但你我却是应该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便是那天庭灵山上的漫天仙佛，不也一样还是得看人脸色过活吗？”
“哪里又有真逍遥！”
此话一出。
乔木顿时无言以对，只是点点头，目光闪烁，不知所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大雨已经停下，远处的厮杀声也已经彻底消失。
雨后的方寸岛如此安静。
但乔木等人的心情却是越发凝重。
因为他们没有看到一个两面人能从远处的树林中走出。
一个都没有。
“真被他杀光了。”
“这位道友还真是……罢了，老乔，你小心点。”
“若形势不对，立刻离开方寸岛。”
“千万不要迟疑。”
“我知道的。”
乔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踏步向着厮杀过后的树林而去。
不是他大公无私，而是不解决此事。
那么不管是其他人，还是他自己，都是没有办法继续安心修行的。
唉，之前怎么看出这位道友竟然杀性如此之大。
乔木想着，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了树林。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之中。
冲天的血腥气息凝散不去。
饶是乔木一路修行到此，也是自诩杀伐果断之辈。
但看到这树林中的血流成河，也是心中惊骇。
一时间竟有些望而却步，不敢再向前。
林靖察觉到了乔木的到来。
但他没有理会，只是闭上眼，静静消化着杀生剑的馈赠。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看见乔木毕恭毕敬的站在不远处，淡淡问道，“你还没走？不怕我杀你吗？”
“怕。但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
“总不能因为怕，就望风而逃。”
“那样的话，只怕我此生再无化神之机。”
乔木打了个稽首，“道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等愿意舍财求道，只要道友开口不过分，我想我等凑一凑，应当可以满足道友。”
说完，乔木有些忐忑的等待着林靖回答。
“我杀他们，不过是因为他们想要杀我。”
“至于你们。”
林靖收刀入鞘，“想求个心安的话，那就送我几炷香吧。正好我有用。”
乔木愕然，不知真假。
但想了想，还是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把上好的檀香。
“谢了。”
林靖接过，然后拿着香，来到自己做好的神龛前。
舍利刀出鞘，挽了朵刀花，摩擦大气，点燃了手中香。
林靖随手将香插在神龛前，也不拜。
收刀在手，便要转身离开，继续消化今日所获，参悟化神之法。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只猪。
“好大的杀性。”
“小子，你很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