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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新生

    事情远不是孟琛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去了阮声声家中,做了家访,在交谈中他了解到了阮声声的处境。

    李家的重男轻女深入骨髓。

    他无法想象阮家母女是怎么在李家生活的十几年,旧时代的思想认知在老奶奶和李父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交谈很不顺利,他向学校反映了此事,可学校坐视不理,一句家务事驳回了孟琛所有的请求。

    他想报警,可这事被老奶奶知晓,她去学校闹了一通,诬陷老师行不轨之事。

    这件事被传的沸沸扬扬,给学校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孟琛被给予了开除的处分。

    最后一根稻草,就这样消散,阮声声崩溃了,她愧对于那个年轻老师。

    孟琛家里有些势力,借此顺带把孟琛叫回了市里。

    阮声声见了孟琛最后一眼,她说:“老师,对不起。”

    孟琛对此只是摇头,在此刻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他…救不了她。

    他用尽毕生所学,却不能将她救出于水深火热之中。

    孟琛的辞退,给阮声声造成了巨大的阴影,她认为是她害了他。

    在此刻她终于清醒了,无人能救她。

    当她坐在学校天台时,脑海里浮现的只剩解脱。

    看不到的地方全是大大小小的疤痕,有的是新伤还渗着血,有的是旧伤留了疤。

    今天的天格外的好,风微微吹过,吹散了她的头发。

    跳下去,她再也不会受伤……

    跳下去,她再也不会被人惦记……

    跳下去,她再也不会担惊受怕……

    跳下去,她再也不会听见那些污言秽语,谩骂争吵……

    她姓阮,因为女孩不能随爸姓,只有男孩可以。

    她是女孩,所以是老奶奶眼中的赔钱货,小贱蹄子。

    她是声声,不是多多生子的生生,她本该被花团簇拥,所行一路生花,站在人声鼎沸处,接受掌声。

    可这一切都不会实现,她是阮声声,生在李家的阮声声。

    天台下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有不少是看热闹的,他们兴奋又激动,高喊“快跳”。

    一条人命对他们而言,并不值得一提,不少人开始躁动,举起手机开始记录,闪光灯对准了天台上的女孩。

    所有人都想要目睹第一现场。

    阮声声正要往下跳时,一道声音叫住了她,她扭头望见了身穿制服的警察和消防员。

    她在他们眼中看到了焦急和担忧,那一刻好像她的生死和他们真正有关了。

    “有什么事情和警察叔叔说好吗?生命只有一次,想想你的父母亲,他们肯定不希望你这样吧。”

    阮声声笑了,笑的是那样的苍凉。

    消防员慢慢走到了阮声声身侧,他轻声安慰,“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和叔叔讲,叔叔会帮你的。”

    他仔细观察女孩的表情,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她就会纵身一跃,遗憾离世。

    “你帮不了我,你帮不了我的…”阮声声捂住了耳朵,情绪激动。

    “声声,声声,不要吓妈妈好吗?”阮瑜赶了过来,泪水滑落,她崩溃大喊。

    周围不少人开始劝阻,想要挽留这条生命。

    “你就让她跳,小贱人,长本事了!”老奶奶拄着拐杖,浑然不把阮声声当回事,言语讥讽。

    一旁的警察赶紧拉走了老奶奶,生怕她再说些什么刺激到阮声声。

    “你看吧,你帮不了我的。”阮声声望着老奶奶的身影,讽刺的笑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警察和消防员开始向阮瑜了解情况。

    片刻,一位警察说:“相信我,我会帮你解决的,你不会再过原来的生活了。”

    阮声声顿了顿,看向了她,“我要他们离婚。”

    李父怒了,他破口大骂,“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我当初就不该让你生下来!”

    “好啊,那我跳下去吧,死后化为厉鬼,整夜进入你的梦,让你永不安宁。”

    说罢,阮声声就要倾身跳下。

    “等一下!”

    那个警察叫住了她,眼底闪过了惊慌,“给我十分钟,我想办法。”

    阮声声坐直了身子,想后点了头,见他们开始商量,她便百无聊赖的看着这一切。

    十分钟过的很快,那个警察不知道说了什么居然让李父同意离婚。

    阮声声害怕他们是骗自己,便说:“我要看到离婚证。”

    她只有真正看到离婚证,才会心安,即便她被打死,她也毫无怨言,她要放阮瑜自由。

    结婚证,是困住阮瑜周身的枷锁,她逃不了,不管逃到哪她都会被抓到。

    只有离婚,她才能真正自由,合法的自由,去哪都不会被抓到。

    “你做的到吗?”阮声声淡笑。

    “能,能,他们现在就去离婚。”警察姐姐赶快回道。

    “那我就坐在这儿等着。”阮声声淡漠的望向她,平静如一滩死水。

    警察搀扶着阮瑜和李父离开了天台,他们回到了家中找到了户口本身份证和结婚证,飞奔到了民政局。

    两人是自愿离婚,手续办的很快,阮声声归阮瑜所抚养。

    阮瑜看着手中的离婚证,手指微微颤抖,她不敢表现出欣喜,不然一切将会功亏一篑。

    李父有些不满,拽过阮瑜,“明天就去复婚。”

    阮瑜隐忍心中的暗喜,表面答应道,“好,骗声声下来就行了。”

    听到这话李父才算满意,他轻拍了阮瑜的头,夸道,“还是你听话。”

    阮瑜下意识的缩了缩,察觉到不是殴打后,她讨好的笑了笑,“嗯。”

    一旁的警察姐姐皱了皱眉,她早就看到了阮瑜和阮声声浑身上下的疤痕。

    狰狞恐怖,令她不敢多瞧。

    她想插手调查这件事,可另一个年纪较大的警察拦住了她,他语重心长的说:“你管不了的,最多拘留个一天,他还是会安好的回去。”

    这是当时法律的漏洞,所有人都不管家暴叫做犯法。

    “那就任他胡作非为吗?”

    警察姐姐很是不解,她既然穿上了这身警服,那她就要保证人民安全安康。

    老警察没有说话,只是沉思。

    ……

    阮声声看到离婚证,眼睛亮了亮,她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从天亮坐到了天黑,历经八个小时,终于换来了这张离婚证,她们终于自由了。

    阮声声是被消防员搀扶下来的,刚接触到地面,她的腿一软,差点跌到地下。

    她刚站直,就收到了来自亲爸灌着风的一巴掌。

    阮声声被打懵了,但她并没有感受到多大的痛意,她捂着脸,露出了笑容。

    她的头发被风吹乱,遮挡了整个脸,没人看见她的笑。

    警察赶紧拦住还要继续动手的李父,劝他不要激动,更不要打孩子。

    阮声声走到了那个警察姐姐身旁,她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呢喃道,“谢谢姐姐,我得救了。”

    声音很小但透露着轻快。

    警察姐姐还想再说些什么时,阮声声已经拉着阮瑜的胳膊离开了天台。

    围观看阮声声跳楼的人,纷纷散场,他们不满自己等了这么久,却只是虚晃一枪。

    也有少数人暗暗松了口气,他们庆幸一条鲜活的生命被“拯救”了下来。

    那张离婚证从始至终都被阮瑜紧紧攥着,生怕它不见消失。

    凌晨,阮瑜带着阮声声收拾好行李,便悄悄离开了李家,无人发觉。

    因为他们喝的水被阮瑜下了安眠药。

    她们带上唯一的亲人姥姥来到了云城。

    这是她们新生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