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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章 扮禾佬生活(3)

    说到扮禾佬。先说扮禾的长方桶,扮禾的盘。

    去年,我的二十一堂伯父,外号叫二十一老鼠的木匠师傅,带着剪秋的第二个儿子江篱,做学徒工。

    师徒两个人,挑着担子,来我家,给我大爷爷做个新的扮禾桶。

    老鼠子师傅的任务,首先是下料,弹墨线。徒弟江篱的任务,首先是用鲁班斧,沿着墨线,劈木料。再是用短刨子,中刨子,长刨子,刨平刨直木料,木板。师傅弹上齿隼子的墨线,徒弟凿隼眼。

    做扮禾桶的提手,必须用赤叶楠木,老鼠子师傅力气小,叫二木匠江篱来劈。砍到半途,鲁班斧卡死了。老鼠子师傳说:

    “伢子呀,打个筋斗哒。”

    意思是,把木头掉过头,往地上猛的一顿,开山斧就会掉下来。

    二木匠江篱不晓得老鼠子师傅是什么意思,放下木头,只身就是一个空心筋斗。气得老鼠子师傅,手脚发抖 大骂道:

    “你这个伢子,怎么这样聪明呢?我担心的是,你以后娶过堂客,只怕不晓得怎么用!”

    老鼠子师傅告诉二木匠江篱:“二伢子哎,扮禾桶的上方,宽是三尺六寸六分,长四尺八寸八分。扮禾桶的底板,宽是三尺,长是四尺,高是三尺三寸三分。做好之后,是个梯形的长方体。

    老鼠子师傅下午好傅告诉二木匠:“扮禾时,两个扮禾佬,双手握紧扮禾佬,一左一右,一上一下,两个人交错着,用力将禾把子,将线穗子那一头,甩打在扮禾盘上。

    做扮盘的材料,四周的木料,用的是赤叶楠木,才坚固,牢靠,中间钉着老楠竹的竹片。

    扮盘是个活动物,不用时,可以取出来,方便搬运。

    一百五六十斤的扮禾桶,两个扮禾佬汉子,将扮桶翻过来,抬着走,但嫌太误工,不如一个人,扛着走。

    我大爷爷通常是一个人扛菱角。所谓的菱角桶,就是将扮桶的一个角,放在肩膀上,斜斜地立着走。这时候,扮禾桶变成了一个菱角形。肩菱角桶,不仅要几分力气,更重要的是,把握好平衡。

    整个西阳塅里,能肩菱角桶的人,大约只有三四条汉子。肩菱角桶起肩时,不用帮手中的,唯有我大爷爷一人。

    二老板枸骨,问黄柏:“你们今年五个扮禾佬,计划扮多少亩水稻子?”

    这件事,黄柏和其他四个扮禾佬商量过,往年,一个人五亩,合计是四五二十亩。不光是扮禾,还得打蒲滚,扯秧,插上晚稻。

    今年,多了一个扮禾佬,党参痞子,按老规矩,五五二十五亩。

    党参痞子帮我大爷爷扮过禾,晓得扮禾太慢、太累的原因,出在扮盘上。

    前几年,党参痞子在日本留过学,看到日本人收稻子,扮禾盘是个转子,外边用动力带着转,扮起禾来,速度快多了,而且,扮禾佬没有这么累。

    党参痞子想不到,自己还真有做扮禾佬的一天。他计划育,将扮盘上的老楠竹片,换上楠木方,钉上鸭蛋大小的铁箍子,呈梅花状,是不是容易脱粒一点呢?

    党参痞子建议收三十亩。黄柏好像有点害羞,对枸骨说:“三十亩。”

    岂料,二老板枸骨,连连冷笑:“每个人,只能吃点半升三碗米的饭,我还没有看见哪个人,吃得下半升三碗米的谷子。我讲你们几个人,不晓得天高地厚,说大话没个边缘,当真是冷饭子不要菜来下。”

    “扮禾,扮禾,就是上战场,就是去救火。要割禾把子,扮禾把子,出毛谷子,担毛谷子,晒干谷子,过风车,称秆,入库。要傅稻秸秆,拖稻秸秆,晒稻秸秆,修田埂,放水,打蒲滚,扯秧苗,担秧苗,插秧秧。这些活计,数把数老半天,莫说是实干呢?”

    “哪件事,不需要手脚利索?你们五个汉子,未心是孙猴子,一个筋斗,上得了天?空心大话,再莫讲了。每人五亩,五五二十五亩,按时完成了,就算你们烧了天竺国的第一柱香”

    黄柏说:“二老板,我们按时扮完了二十五亩稻子,如果还有时间,怎么办?”

    “巴不能得你们早点扮完禾。”二老板构骨说:“如果还有时间,你们还想多扮几亩禾,我加你们一成的酬金,算给你们。”

    “二老板,你讲的话,要算数呀。”党参痞子说:“不会是用二副假穀子,那么的鬼主意,来骗我们吧。”

    “一码归一码。”构骨说:“假穀子,专骗喜欢赌博人的钱,骗得心安理得。骗你们这帮赤脚板汉子的血汗钱,我枸骨会短三世阳寿,讨不得好死。或者说,生个儿子孙子,没有屁眼。”

    当天夜里,党参痞子就去找荆芥做木匠的大儿子玉竹,做铁匠的二儿子石竹。

    玉竹长得像他母亲,标标致致的后生崽,去年订的婚,准备今年腊月成亲。石竹长着像他爷老子,是个粗胚汉子。

    玉竹问:“忘忧哥哥,你还没睡觉,夜里出来走,不怕警察抓?”

    党参痞子说:“我若是夜里不来,白天怎么遇到你们?我有一件急如星火的事,求两位老弟,帮个大忙呢。”

    石竹说:“只有兄弟能帮得上的忙,我们绝不推辞。”

    “帮我做一个扮禾的盘子。‘’

    做个扮禾盘,对于少年木匠的石竹来说,哈哈,不就是小菜一碟吗。哪个做手艺的师傅,没有一点谋心,不预先留下点木料呢?

    党参痞子说:“两位老弟,我要做扮禾盘子,必须按我的思路做。”

    呀,做个扮禾盘子,还有什么思路?玉竹说:“你讲讲你的思路,我看我,能不能做出来。”

    “玉竹老弟,扮禾盘子的大小尺寸,和原来是,还是一样。只是中间的老楠竹片子,一块都不要了,统统换上赤叶楠木的木方。”

    玉竹问:“换几根?”

    党参痞子说:“换七根,横着安放。每根横木方上,用猪牯钻,给我打上十个隼眼。不过,这隼眼,不能竖排成行, 必须是梅花眼。”

    玉竹有点糊涂了,问:“忘忧哥哥,你打这么多的隼眼干什么?”

    “我要装上鸭蛋大的铁箍子。”党参痞子对石竹说:“老弟,我要你帮我打七十个铁箍子。”

    石竹说:“我长到二十岁,从来没有看见过,扮禾盘上装铁箍子的。忘忧哥哥,这是个什么道理,我一时想不通。”

    “两位老弟哎,你们应该晓得,鸡蛋不能碰石头,是吗?同一个道理,禾把子上的稻谷,碰在铁箍子上,是不是更容易摔下来呢?”

    木匠师傅玉竹,做个扮禾盘子,不要两个时辰。但铁匠师傅石竹,熟铁肯定不够,还得去澧州城里,买一点材料回来。

    好在石竹家中,还有点备料,能打多少个铁箍子,先打着。打铁得有个拉风箱的帮手,同时,帮忙打大锤,党参痞子,做着石竹的帮手。

    到了天亮,党参痞子才回到河堤上的烂茅草房子,但黄柏、砂仁、茅根、瞿麦五个扮禾佬,早已背着扮禾桶,挑着大灰箩,撮箕子,割稻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