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知道我那天带了一块怀表？”
“我们知道，老周同志牺牲之前送了你一块怀表。”
叶正文脑袋里嗡的一下，又有点乱了。
他快速在心里梳理了一下这个事，话分两头来看，这边孙建安开枪打他的理由只是为了骗日本人，另外一边孙建安开枪打的其实不是他，而是周老头送他的怀表。
但要把两头事放一起，整起事件怎么想怎么像是一个连环扣。
理由，是提前想好的，这个毋庸置疑，听连文山的这个意思，周老头之所以送他怀表，就是专门等着送到孙建安枪口下？
叶正文心里乱糟糟的，有点找不到北。
他怕死，所以他不愿多事，但被刺杀这个事已经被连文山这番话戳得处处漏风，似乎还有更深的真相就在眼前招手。
他长叹一声，说道：“连老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
事，要从叶正文成功拿到江口隐藏文件的地址之后说起。
如他自己所猜测的一样，把他扔出窗口的纸条带出医院的正是周老头。
对游击队的围剿行动失败之后，千叶英助怒不可揭，命令青木开启了全面的暗中调查，但凡曾经接触过江口的人都在被调查之列——安倍教授就是这么暴露的。
但，千叶英助最终确认，安倍教授并不知道江口抵达鸢都之后，随身携带的文件究竟藏在了何处，这就意味着，将情报从医院泄露出去的另有其人。
于是，曾经跟叶正文照过面或者交流过的人也都被纳入了调查范围。
周老头看得出来，千叶英助这次是动真格的，不把泄露情报的这个人找出来不会罢休，他预感到，如果不对青木的调查进行干预，就可能最终把叶正文挖出来。
所以，周老头决定牺牲自己，保全叶正文。
做了相应准备之后，他故意在青木有一天刚刚抵达医院的时候，到大门口查询内部员工出入记录单，成功引起了青木很自然的怀疑——此前的调查，全都奔着有人在搞秘密行动的方向去的，如果有人是以相对正常的方式出入医院，完成了情报传递呢？
被抓，是周老头预料之中的，他还预料到，千叶英助一定会把打击鸢都城共党的希望着落在他身上，可以把他往死里用刑，却绝对不会真正让他真正死在刑讯之中；一旦日本医院的医生救不了他，千叶英助势必会去请叶正文过来。
但周老头没想到他在躲避追捕的时候被车撞成了重伤。
好在殊途同归，他的伤势最终还是转到了叶正文的手下来治疗。
坚持活着见到叶正文，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个理由把怀表送给叶正文。
“……这是A方案。为了避免没有办法活着见到你，其实老周同志还设计了一个B方案，确保那块怀表能够到你手里。”
连文山沉声说道：“怀表到你手里，就是老周同志整个计划收官的信号。只有确保怀表在你身上了，孙队长才能对你开枪。”
叶正文双手使劲揉搓了两把自己的脑袋，不可思议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周老头提前计划好的，折腾这一切，就是为了送给我一块怀表，然后让孙队长给我来一枪。”
“是。”
连文山点点头：“老周同志被捕之后，我联系不上他，费了不少劲才终于拿到了老周同志提前写好的遗书。那时候，他这个计划已经在执行之中了，我们没有办法再叫停，只能尊重他的遗愿，彻底洗清你在千叶英助眼里所有的嫌疑。”
“只是为了洗清我的嫌疑？”
叶正文心烦意乱，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滋味，他问：“值得吗？周老头跟我素不相识，为了我，他连命都搭上了，值得吗？连老师，你好歹也是他的领导，对吧？这个周老头这么一意孤行，无组织无纪律，他要活到了现在，你得好好批评他！太不像话了！”
“你给他治伤的时候应该也知道了，他有很严重的肺病。”
连文山叹息道：“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他……”
叶正文对此无语。
他第一次能够清晰摸出周老头脉象的时候，的确有发现周老头的肺病，但那时那刻，他关注的重心首先是周老头的性命问题，其次，以他前生前世所掌握的医学知识，治疗周老头的肺病，其实真不是太为难的事。
然而他忽略了现在所处的这个年代，不是他的前生前世那个医疗水平高速发展的年代！
近百年后，周老头的病或许只是一个手术和一段服药时间的问题，但在现在，却是要命的问题。
因为要命，所以绝望。
因为绝望，所以周老头希望用自己残存的生命，来完成自己的使命！
“为什么？”
叶正文心里百感交集，过了好一阵才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问道：“周老头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那个话，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我跟他此前甚至都没照过面！他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们缺少一柄刀。”
连文山沉声说道：“我们缺少一柄扎在敌人心口上的刀。”
“嗯？”
叶正文一愣神：“什么意思？”
“我们需要您继续和千叶英助做朋友，需要您获得千叶英助的信任。”
连文山说道：“唯有如此，在必要的情况下，我们才能通过您拿到日本人的第一手情报，才能更加有效的打击敌人。”
轰——
叶正文如遭雷击，全身上下所有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他明白了，连文山是让他做卧底，做一个和日本人打成一片的卧底！
卧底？！
终日行走在刀刃上的卧底！！
可是，他不想要过这样的生活，他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只是想能够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呀！
“这是老周同志的遗愿，不可否认，我也是这样希望的。因为您有任何人都不具备的优势，您的高超医术已经赢得了千叶英助的赞赏，您对江口和老周同志的救治也已经赢得了千叶英助的信任。换了别人，恐怕很难做到您现在已经做好的这一步。”
连文山继续说道：“当然，我理解，这对您来说是一个危险的挑战；我必须要承认，如果您同意，您以后的生活将会和危险为伍，和生死搭界。所以，您不需要立刻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