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道理讲，邱蔚然外出一趟，见过郭新叶之后，回来应该亲自向军统鸢都站的站长做汇报，但在河东照相馆地下室里跟钟元良一席谈，让她有点很不高兴。
但她理解钟元良对国共合作联合抗日的抵触心理，毕竟，钟元良是军统鸢都站的老人，在站长领导下以前一直是和共党作对的。
然而，理解归理解，邱蔚然始终认为钟元良这一类的老人应该转换一下思想。
想要让钟元良转换思想，归根结底，还是要取得站长的支持——别看她是鸢都站的副站长，但钟元良未必把她放在眼里，在钟元良的心目中，军统鸢都站的领导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站长！
托辞让钟元良来给站长汇报，邱蔚然就是想跟踪一下钟元良，看看他又是怎么找站长汇报的。
只是，这次真的能揭开站长神秘的面纱吗？
……
……
墨韵选择了一面欧式风格的墙壁作为背景，请钟元良帮忙拍摄了一组照片。
忙活完之后，墨韵向钟元良致谢道：“钟老板，这次真是辛苦你了。”
“墨韵小姐客气，能够有机会为您服务，那是我的荣幸。”
钟元良谦卑的说道：“这样，我回头抓紧把这批照片都洗一个小样，请您和丁老板到时候仔细选选，看看选定哪一张放大，我再进行后期处理。”
“依您。”
墨韵嫣然一笑，对金先生说道：“我还有事，就不陪钟老板了，你带钟老板去一趟账房，取点定金。”
“墨韵小姐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办得妥妥的。”
金先生笑呵呵的应下，就请钟元良跟他一起离开了这个房间，沿楼道走廊走到尽头，敲开了一扇门。
门里就是舞厅的账房，金先生代为签字，领了一笔准备好的钱交给钟元良。
“谢谢金先生。”
钟元良在楼梯口站住脚，从那笔钱之中抽了一部分出来，悄悄塞到金先生口袋里，陪笑道：“麻烦您跑前跑后的，一点小意思，金先生留着喝茶。”
“钟老板太客气了！”
金先生哈哈一笑，亲自把他送出舞厅大门，一直到目送他坐上黄包车，才重新回来。
他哼着小曲去了一楼男厕，一头钻进一个小隔间里面，又把钟老板塞给他的钱掏出来，一张一张的仔细数过，咧嘴赞叹道：“够意思！”
等他出了男厕，隔壁一个小隔断的门轻轻敞开，站在马桶上的邱蔚然轻轻跳下，把刚才跟踪钟元良所见到的种种全部回想一遍，不觉微微皱眉。
这一趟跟下来，钟元良的一举一动都在她注视之下，自始至终都没见钟元良跟谁有多余的接触；如果说他什么举动比较引人注意的话，那就是给这位金先生塞钱的时候。
可问题是，她跟着金先生进了男厕，又在隔间上方的空挡里亲眼看着金先生一张一张的把钞票数了一个遍，也没见钞票之中夹带了什么。
钟元良今天这是来找站长汇报工作的？他汇报了吗？他跟谁汇报的？他又是怎么汇报的？
邱蔚然百思不得其解，正费劲琢磨着，听门外有脚步声抵达，接着有个清洁工提着水桶拎着拖把进来，赶紧压了压帽檐，走了出去。
出了快活林舞厅，邱蔚然回头再看，不觉悄悄感慨：难怪站长在鸢都潜伏多年，行踪成谜……
……
……
邱蔚然的归来，果然调动了整个医馆的情绪，本来冷冷清清的个地方，因为她的归来，立刻热闹起来。
“邱医生你总算回来了！”
二流子带着半告状半卖乖的口吻说道：“您走这两天，咱医馆要么没动静，要么就是少爷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您再不回来，我估计少爷就得街上贴寻人启事去了。”
“少来！”
叶正文笑骂道：“是谁早上还跟我说，惦记蔚然做的咸鱼馒头了？你自己心里惦记别栽赃我。”
“哪有？我惦记的是淑……”
二流子口无遮拦，话到嘴边，眼珠子转转，立刻改口道：“树上的知了龟！我什么惦记咸鱼了！”
“你就说你惦记淑静嫂子，我跟叶少爷也不笑话你。”
邱蔚然笑得花枝招展，说道：“刚才路过淑静嫂子摊上，她还说了，好几天没见你过去帮忙干活了。”
二流子脸红了，委屈的说道：“不带这样的，你们俩合伙欺负我一个。”
“为了表示对你的安慰，中午咱们去淑静嫂子那里搓一顿。”
叶正文拍拍他肩膀，说道：“本少爷特批，你现在可以先去淑静嫂子那边帮忙干活了。”
“少爷万岁！”
二流子一溜烟的跑了。
叶正文给邱蔚然倒了一杯茶，问道：“出去好几天，没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去北郊串了串亲戚。”
邱蔚然早就想好的说辞，随口解释道：“前两天捎信儿过来，说是有人病了，我回去看两眼，没什么事，谢谢叶少爷关心。”
“没事就好，你猛不丁的一走，咱医馆冷清的太厉害，都有点不太适应了。”
叶正文上下打量一下她，问道：“回家没？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休息？中午咱到淑静嫂子摊上集合吃饭就行。”
“已经回过了，你看我衣服都换新的了。”
邱蔚然捧着他倒的茶，好奇的问道：“叶少爷，小刘说的是真的么？你这两天没少念叨我？”
“呃……你听他胡说八道，明明是他惦记好吃的。”
叶正文讪讪一笑，说道：“就是咱们仨在一起时间久了，跟一家人一样，好几天没看见你，有点担心是真的。”
“我就说你没惦记我吧！你要真惦记我，我路上少不了打喷嚏。”
邱蔚然哈哈一笑，拧身要回自己的医案。
“你昨天打喷嚏没？”
叶正文幽幽说道：“我家姨娘说了，建议我跟你谈对象呢。”
“噗……”
邱蔚然笑喷了，回头白他一眼，说道：“别闹！你都说咱跟一家人一样，这还谈什么对象？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没兴趣！”
叶正文咧嘴笑了，说道：“我觉得也是。”
其实他今天上午还真想过姨娘的建议，思考过要不要跟邱蔚然谈谈对象的问题。
邱蔚然人长得漂亮，又是国立临海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俩人相处这段时间也算谈得来。不过，叶正文最终还是把这个想法给灭了。
毕竟，邱蔚然是军统鸢都站的副站长，在医馆白大褂一穿看着像是救死扶伤的天使，背地后里握起枪，抬手就能杀人；万一几年后抗日战争结束了，她还在军统阵营里，那他和她怎么继续往下处？
太不现实了。
“可惜了的，这么漂亮一女孩……”
叶正文觉得挺惋惜的，只是有些话现在不能说，以后也不能说罢了。
中午，俩人去了淑静嫂子那边吃饭，早早过来的二流子在那里卖力帮忙，给淑静嫂子当跑堂的，当得那叫一个起劲。
到二流子提前留下的位子坐下，叶正文招呼道：“淑静嫂子，把人还给我，让他吃口饭呗！吃饱了，让他继续给你好好干活。”
淑静嫂子脸上微红，笑道：“叶少爷你快把他领走吧，在这给我帮忙帮的刚才都收错钱了，真烦人！”
大家说说笑笑之间，有俩人晃晃悠悠的并肩过来吃饭，眼见没座了，正犯愁呢，其中一位瞅见叶正文和邱蔚然，笑着上前道：“叶少爷，方便拼个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