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电话工的相貌，于掌柜似乎曾经在某个地方见过，但如今猛不丁的一看，有点记不太清楚了。
问题在于，在他印象之中，这人似乎不是一个电话工。
“于老板，您请看看房间吧。”
姚子安开了旁边一个没有客人入住的房间，邀请于掌柜进去检查一下。
“好啊，我看看……”
于掌柜稍稍收回心思，目光微微一转，却没有着急进门，而是指了指电话工的背影，问道：“姚经理，你们这里的装修还没彻底结束吗？”
“于老板真会开玩笑，我们肯定是彻底装修完之后才正式开张嘛。”
姚子安知道他问什么，轻笑道：“今天上午，我们这里的电话集体出了毛病，打不出去也打不进来。这不，我们老板立刻联系了电话公司，派人过来给我们检修。”
“原来如此，贵旅社老板面子大，换了别家电话坏了，通知给电话公司，还不定什么时候派人过来呢！”
于掌柜随口恭维着，还是忍不住多看了那个电话工两眼。
照姚子安的说法，这人应该的的确确是电话公司的电话工，可为什么看到他的脸之后，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呢？
……
……
旅社房间，本身是没什么可看的，新装修的房间，处处透着干净整洁。
“窗户也是新换的吧？”
于掌柜推开房间后窗，一边探出头去四下看了看外面的地形情况，一边夸赞道：“不错不错，看来你们老板真是一个追求细节的人啊！”
“让旅客满意，是我们旅社的追求！”
姚子安笑着说道：“我们老板接手这栋楼之后，楼上楼下所有的陈设全都换了一个遍。于老板放心，您的客人住进来，包管住的舒心，住的舒服！”
“有姚经理这个话，我就放心了。”
于掌柜点点头，跟着姚子安离开了这个房间。
就在姚子安关门的时候，那个电话工也从临近挑空区域走廊的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对房间里跟出来的一个客人说道：“谢谢先生合作，您房间的电话设备没问题。”
那个房间跟旁边的一个房间门挨着门，他转身要去敲那个房间的门，背后的客人却是说道：“那个房间你不要检查了！”
“嗯？”
电话工诧异的看他一眼，解释道：“先生，我们接到通知，来这里检查所有的电话设备，查找通话不畅的原因，所有房间的电话设备都需要检查的。”
“我说不用检查了，就不用检查了！”
客人黑着脸说道：“那个房间里住着我们尊贵的客人，不允许任何人随便打扰！你要检查就去别的地方检查吧！”
“可是……”
电话工大概是看到了姚子安，就招呼道：“姚经理，这位客人不让我检查隔壁这个房间，您看……”
“那就先不要检查了嘛！”
姚子安走过去说道：“我本来就觉得你们来检查我们的电话设备是多此一举，我们的电话设备都是新的，根本没问题。你们最应该检查的是外面的线路。”
“可是我们公司那边要求所有房间都要检查。”
电话工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登记本，递给姚子安看看，说道：“您看，我每检查一个房间就要登记一个房间，如果有个别房间没登记，回去之后公司会骂人的。”
“这还不简单？”
姚子安接过他的登记本，在对应房间号的条目后写上“已检查”三个字，递还给他说道：“看看，这样就没事了吧！你也是死心眼，公司叫每个房间都检查你就都检查，公司要你去死，你还能去死吗？”
“呃……”
电话工挠挠头，讪讪说道：“姚经理，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这个房间就不检查了吧。”
他转身越过这个房间，又去了下一个房间敲了敲门。
里面的客人应声过来开门，问道：“什么事？”
“先生您好，我是电话公司派过来检查电话设施的，打扰您了……”
电话工欠身问好，简单道明来意之后，就被放进了房间。
姚子安不好意思的对身边的于掌柜说道：“电话公司派来这个人太死心眼了，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不知道变通未必就是缺点，至少做事认真。”
于掌柜呵呵笑着，看了一眼被阻止进去检查的那个房间的门牌号：208。
离开西城旅社，于掌柜拦了一辆黄包车返程，在中间饶了几次路，又换了两辆黄包车之后，才最终回到自己的海货店。
把身上那套唬人的洋装换下来之后，按照钟元良的要求，他现在应该直接去河东照相馆汇报一下旅社内部勘察的情况，但他犹豫再三，还是在店里捡了一些上好的小干鱼装好，绕着后院边上的小胡同，去了医馆。
医馆里有病人，叶正文正忙着，二流子看见他，笑着招呼道：“于掌柜，您这关了一上午店，又出门了？”
“可不嘛！夏天天热，有些干货也不敢进多了，卖一批进一批。这不，又跑一上午进货去了。”
于掌柜指指楼上，问道：“邱医生早上说想吃点油炸小干鱼，我这一忙活，差点给她忘了。那什么，我先给她送上去。”
“是吗？”
二流子挠头道：“我怎么记着早上时候邱医生还想让翟小姐找你要点鱿鱼干呢？她说她想吃油炸小干鱼了？”
“病人想吃的东西多着呢，一会儿一变。”
叶正文在旁边医案背后给别人号着脉，抬头替于掌柜开脱道：“狗蛋你今天哪来这么多话？看好你的门，别耽误于掌柜给邱医生送小干鱼。”
二流子缩缩脖子，咧嘴笑了，说道：“少爷放心，于掌柜给咱送东西，我得多二，还给他添堵？于掌柜，您楼上请！”
“小刘啊，你跟叶少爷学坏了！”
于掌柜哈哈一笑，抬脚上楼，敲开了叶正文的卧室门，找上邱蔚然，把这次勘察情况大致讲了讲，又说：“总体情况不算乐观，据我观察，旅社大厅里的日本特务至少有七八个，外头还不定有多少。”
“照你这说法，潘力行应该就是住在208房间了。”
邱蔚然点点头，问道：“你刚才说，208两侧房间里住着的人口音怪怪的？”
“那两个房间的人应该也是日本人，日本特务。”
于掌柜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比较好奇的是，那个电话工的问题。回来时候，我想了一路，怎么也没想起他是谁，在哪见过。”
邱蔚然挑挑眉梢，问道：“其实你主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共党，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