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非常严厉的质问，也可以被视为是非常严厉的拷问了。
于掌柜和小沈都没想到钟元良居然能够问出这样的问题，两个人对视一眼之后，集体沉默了。
他们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想要和钟元良继续探讨下去，绝无可能。
“今天下午之前，我必须要看到西城旅社的布局图！”
钟元良黑着脸说道：“如果我看不到，老于你别怪我不讲情面，等着家法处置吧！”
他拂袖而去，把地下室留给了于掌柜和小沈。
“……于掌柜，钟副站长这话可能也只是气话，你，你别放心上。”
小沈很艰难的开了口，说道：“你们是多少年的老搭档了，他……我相信他绝不是真要动家法的意思。”
家法，是军统的家法，往往是对不听命令的特工执行惩罚，或者是对叛逃特工执行清除——不管哪一种，家法处置，在军统内部都是非常严厉的惩罚。
“小沈，帮我一个忙吧！”
于掌柜一脸凝重的说道：“如果这次行动失利，我希望你能帮我证明，我曾经提出过另外的解决方案，是钟副站长坚持执行刺杀行动的！”
“这……”
小沈心头猛地一跳，说道：“于掌柜，你真心认为直接执行刺杀行动的话，会给我们造成重大损失？”
“关键并不在于西城旅社的复杂局面，而在于钟副站长的心态！”
于掌柜问他：“你不觉得现在的他过分急功近利吗？”
“这……”
小沈无语。
身为一个后辈，也身为军统鸢都站一个普通的中层特工，他没有资格去评判代理副站长的决定，但他内心深处必须要承认，于掌柜的这个说法是正确的。
急功近利，钟元良的确是有点过分的急功近利了……
……
……
“做事情不能过分急功近利，尤其是咱们开医馆。”
医馆二楼，四个人聚在一起吃午餐，叶正文面对翟梓悦留在医馆以后，破天荒第一次抱怨上午没什么病人的事情，回应道：“一家医馆的生意，主要依靠医生大夫的声誉来养，医生和大夫的声誉上去了，才会有病人登门。”
“当然了，我现在声誉在某个特殊圈子里的确是挺响亮的，有那么一帮说有病没病，说没病还有病的病人整天往这窜。”
他苦笑一声，看了看邱蔚然，又说：“这么一来，换作我是老百姓，肯定也不愿到这里来看病。”
搁以前，翟梓悦肯定是要把“汉奸”挂在嘴上的，但今天她没有再去碰触这个词。
恰恰相反，她轻轻叹息道：“挺可惜的，叶大夫你这么好的医术，因为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原因，被束之高阁了。”
“这不也挺好的，最起码咱们清闲！”
叶正文自嘲的说道：“梓悦你想啊，咱家医馆要从早到晚病人不断，咱们能吃顿安生饭吗？保不齐你这边饭没吃完，病人就来了，你说你给看还是不给看？”
他话音未落，却听楼下有人喊道：“有人吗？叶大夫在不在家？求看病！”
“噗……”
邱蔚然一下笑喷了，指着叶正文的鼻子说道：“乌鸦嘴，病人来了！”
“叶大夫，恭喜发财。”
翟梓悦也忍俊不住，掩嘴笑了，不无促狭的说道：“吃饭的时候来病人，咱家医馆大火的迹象。”
“你俩就笑吧！今天是我，咱家医馆生意正好了，明天就是你俩！”
叶正文先朝楼下应了一声，接着三两口吃完手里的馒头，拍拍手，说道：“狗蛋吃完刷碗，我先下去……”
他真当是来病人了，到楼下一看，才发现是连文山来了。
“连老师？”
叶正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问道：“您怎么这个点来了？”
他没好意思直接问的是：你怎么又来了？
毕竟，昨天的时候，连文山刚刚来过。
“着急找你看病。”
连文山眼神朝楼上一瞥，自顾自的坐到了医案旁边，把手搭在了脉枕上，说道：“正所谓病情不等人，打扰叶大夫吃饭，实在是不好意思。”
“您客气。”
叶正文知道他这是有事，赶忙到医案背后坐下，一边有模有样的给他号脉，一边小声问道：“连老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
连文山轻轻摇头，问道：“你家斜对过那家海货店的人呢？”
“您说于掌柜？”
叶正文一愣神，脸色忍不住悄悄一变，问道：“您找他干什么？”
“不瞒你，他是军统潜伏特工。”
连文山慎重说道：“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和军统交流一下，找他是最直接的一条渠道，方便直接，以前我们有事也是在他这边传讯。”
于掌柜的身份，他不说叶正文也知道，但叶正文没想到共党居然摸清了于掌柜的底。
下意识的，他有点怀疑共党是不是也已经摸清了邱蔚然的底。
没问这个事，叶正文回答了连文山的问题：“于掌柜今天一直没开门，上午回来过一趟，接着又走了。”
“那你注意他去哪个方向了吗？”
“好像是向东。”
“那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连文山收回自己的手腕，起身说道：“事情有点急，我先走。您忙着。”
送他出了门，叶正文重新回楼上，饭桌已经收拾干净了，他回卧室看看，就见邱蔚然站在阳台上翻动晾在上面的衣服。
“干嘛呢？伤口没好之前，抻着怎么办？”
叶正文过去接手了她的活儿，不无嗔怪的说道：“能不能让人省点心？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样吗？”
“又不做剧烈运动，不碍事。”
邱蔚然抿嘴一笑，说道：“这些衣服也晾半干了，翻起来挺容易的，抻不着。”
“任何错误都是从自以为是开始的。”
叶正文瞪她一眼，指指房间，说道：“现在没事了，你可以回去歇着了。”
“好好好！来，扶好了，免得我走路再抻着。”
邱蔚然把胳膊交给他让他扶着，感慨道：“也不知道以后会是谁嫁给你，有你悉心照顾着，肯定能幸福死。”
“你嫁好不好？”叶正文开她玩笑。
“别闹！”
邱蔚然白他一眼，忽然问道：“经常来看年画的那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