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允汶么？”
姜溪萝趴在岩石上，想起了允汶是阿织口中的情郎。
她震惊的偏头看向阿织。
“他不是假的，他是我这只妖三步一叩首、学着凡人去神明那里虔诚祷告，祈求他能活下去的人。”
阿织撩开湿发，唇角弯起，面容上竟显几分明媚动人。
“姜姑娘，可是他被岸上你们的仇人杀死了。”
“他为了控制我拿药，割断了允汶的脖颈。也或许是他本就认为杀一只妖无足轻重。”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有什么秘密，可我不在乎。我想让他死，唯一的办法便是请你身旁那位出手。”
姜溪萝呼出一口冷气，泡在海水中的肢节还算暖和，露在外面的却是冷的发抖，尤其是经风一吹。
“如果不是遇到你们的恩怨是非，允汶不会死。但我不得不承认，你用鲛珠炼制出来的药，让允汶多陪我了很久。”
姜溪萝哆嗦一下，颤声道：“我听明白了。我只想问你，你确定法阵破掉了么？你确定裴忱之能找到这里么？”
“我也想让岸上的人死，可如果裴忱之再不来，我恐怕会先冷死。”
阿织一顿，没想到她会说这些。
她轻笑一声，“你不会死。因为你现下同我命脉相连，我们同生同死。”
“……你在说什么鬼话？”
姜溪萝惊悚地看着她：“你疯了么？”
阿织瞧见她这模样觉得好笑，诡异地解释道：“我若是伤了，你也会伤。我若是痛了，你也会痛。”
“姜姑娘，只有这样，你身边那位才不敢伤我。”
姜溪萝简直要被气笑，“你方才还说知道我的秘密，现在怎么拎不清了？他们都想要我体内的东西，你觉得裴忱之会为了我不动你？”
阿织望着月华铺就的粼粼海面，良久，叹道：“那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
姜溪萝瑟瑟发抖，岸边的姜仕觉察到被鲛人戏耍后，面目狰狞地持剑奔来。
然而大海是阿织的家，她只需摆摆尾，便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这说明她虽打不过姜仕，但是带着姜溪萝转移阵地还是小菜一碟的。
于是岸上跟不上她们步伐的姜仕更加生气了。
一生气，便气急败坏地将身旁焦急呼唤姜溪萝的陈冬一脚踹进了海里。
几声惊呼噗通后，陈冬转瞬淹没在偌大的、一望无垠的深海之中。
姜溪萝心下大惊，顾不得体寒，双手划开海水，直奔陈冬落水处。几次秉着气息下潜，却迟迟看不见他的身影。
她急的呛了一口水，冒出水面后朝着阿织大喊：“你救他！他是凡人，撑不住多久的！”
……不对，她倏忽怔住。
阿织既有自己的计划，说明不会再回青云镇。既然不回，那她为什么多此一举让陈冬去看院子？
她故意的！
阿织置若罔闻，她浮在水面上，轻轻说：“你不喜爱他，多管他的生死做什么。”
“我不想兜圈子，你先救他！”
阿织仍旧未动。
姜溪萝一鼓作气，索性沉入海底，自顾自摸了好几圈，终于在晦暗不明的海草群中看见一抹随波荡漾的轮廓。
她焦急游过去，见陈冬已经昏死过去，脚腕缠着数圈海草，两只手臂软弱无力地向上漂浮。
她睁着被海水浸涩发痛的双眼，撑着一口气游过去，解开陈冬脚腕上的禁锢，毫不犹豫拉着他向上游。
蓦地，手腕传来一阵紧缩感。
她错愕地回眸，看见一只水鬼虎视眈眈地拽着她，不让她上游。
胸口处仿佛要被海底的气压压炸，情急之下她只好放开陈冬，让他缓缓飘浮上去。
水鬼拽着她死不撒手，姜溪萝连蹬带踹，不小心踢歪了它的脑袋。正手足无措下，水鬼诡异地三百六十度将脑袋转回来，随后两手齐用，拽着她便往下沉。
姜溪萝哪还有力气挣扎，她不知想到什么，用尽吃奶的劲反握住水鬼滑腻腻的手，惊得水鬼频频甩她的手。
即将昏迷时，一声破水之音传来，阿织晃着大尾巴朝她游来。
姜溪萝无力地勾了勾唇，心中庆幸自己猜对了——裴忱之没来之前，阿织不会让自己死掉。
倘若她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也就不会搞出什么同生同死的戏码，企图拿自己要挟裴忱之。
姜溪萝猛地吸气，海上的空气并不新鲜，但于此刻几近窒息的她而言，简直是千金难换。
好在即便获救，她也没忘丢掉手中的水鬼。
水鬼原本开开心心地捉到一个人类，想带回老巢享用，结果现在被连拖带拽提上了海面。
眼前的小姑娘惨白着脸蛋，长发沥沥拉拉地往下滴着水串，露出阴森一笑。
她说：“你死定了，落在我手中。”
水鬼挣脱不开，挣扎着激起不少水花。姜溪萝吐出嘴里发咸的海水，猛一吃劲，将它摔在岩石上，旋即速度极快地摁住它的胸膛。
月光直射下，水鬼的力量愈来愈小，胆颤着求饶。它怕太阳和月光，只要身子在空气之中暴露久了，便会消散。
显然这只很弱，弱到晾了一会儿，便气息奄奄，风一吹，化成了灰尘，重新融入海中。
阿织笑道：“我以为你放过它。”
姜溪萝心满意足地收回手，看也不看阿织一眼，理所应当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好人。”
阿织一顿，“可你救了陈冬。”
“千金难买我乐意。”
说罢，径直朝陈冬的方向游去。
此处离岸边很久，远到她已经看不见姜仕的身影。
陈冬在人类中可能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子，但如今是在妖怪面前，跨物种的实力悬殊是致命的。
姜溪萝找到他，吃力地带他朝岸边游。姜仕也许会在岸边等她自投罗网，可相比之下，陈冬的性命更为重要一些。
阿织一路跟着她，并不出手相助，也不言语。半刻钟已过，裴忱之还没有来。
不知游了多久，几乎是筋疲力竭，姜溪萝终于摸到了岸。
她根本不敢停歇下来，因为陈冬已经昏死多时，耽搁一阵，便要多一分的危险。
姜仕没了踪迹，姜溪萝的鞋子早已丢到海里，此刻光着脚丫踩在凹凸不平的石块上，将陈冬拖上了岸，阿织便坐在一边的岩石上看她。
陈冬的胸腔没了起伏，姜溪萝来回摁着他，想逼出他吸入的海水。
然而不论怎么做，都徒劳无功。
陈冬的唇瓣苍白的不成样子，面庞是冷冰冰的。姜溪萝试了试他的脉搏，十分微弱，仿佛下一刻便要停止跳动。
身后的阿织不解地问她：“他于你而言很重要么？”
姜溪萝不免焦躁，头也不回呛她道：“为什么只有重要才能救？允汶对我重要么？”
阿织被她凶的一怔，还未来得及回话，便见身前的小姑娘深吸一口气，果决埋下了脑袋，去探陈冬的唇。
她想给陈冬渡气。
将将触到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蓦地将她拉了起来。
姜溪萝猝不及防撞进一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