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溪萝“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我劝你不要自讨苦吃，也无须自不量力。”
阿织笑道：“为什么不试一试呢？这是海上，没人比我更清楚海底。如果你愿意帮我，我们可以携手。”
姜溪萝很明白其中的利益，“你失败了尚能一头扎进海底躲灾，我一凡人去哪里躲？”
说罢又道：“你为什么想杀他？只因为他断了你一只手臂？”
阿织：“他除掉道士后，定然会想除掉我。”
姜溪萝点点头，表示很赞同：“这的确是他的作风。”她蹭了蹭鼻尖：“但我不会自讨苦吃，我不帮你。”
她不禁想到什么，又道：“如果你不擅自更改计划，在青云镇中，裴忱之便能与姜仕交战，一如你所愿。可你多此一举来到海边，这说明你本就想要裴忱之死。”
阿织凝眸瞥着她，半晌，笑道：“好吧，我的确这么想。他死了难道不好么？没有人会威胁到你，你也不必隐姓埋名地活着。”
姜溪萝一语点破道：“我觉得你今日这个计划，根本没打算让这里的人活着回去，包括我。”
“你恨姜仕杀了你的允汶，想让裴忱之替你杀了他，这点我且赞同，毕竟裴忱之原就与姜仕有深仇大恨。但你委实不用想方设法另外对付他，也大可不必用同生咒来要挟他，你觉得他会为了我这样一个掌中之物向你妥协？”
“不可能的，我告诉你。你我修为平平，纵然是在你熟知的海底，他也照样翻翻手指头将你拎出来。也许你没见过他杀人的模样，他能将一个修仙者剥皮抽骨，阴森的骨头穿透那人的五脏六腑，扭曲着拱出皮肉，活像一只刺猬……”
她头头是道地说着，全然不顾阿织逐渐古怪的眼神。
话落，还甚是贴心地说：“所以除了这个没用的同生咒，你还有其余有把握的东西么？”
阿织笑意渐退，眉间浮了愠意，柔和的嗓音冷硬起来。
“杀他确实难如登天，可你忘了，你如今在我手里。眼下你与凡人无异，我即便修为再低，杀你是轻而易举。若我今日必死无疑，拉你陪葬不好么？”
姜溪萝蓦地心虚，极快回道：“不好！”
另一边岸上的姜仕被裴忱之逼得节节败退，他忽然从掌心化出一样东西，旋即抛至半空中，谨慎地驱使着。
裴忱之撩着眼皮看过去，有一瞬的失神。反应过来后，那颗内丹骤然消失，再看姜仕的位置，也没了踪影。
他不见了。
裴忱之拂了拂沾了灰的衣袍，唇角扯上一抹讥笑。
果真是靠着裴明月的内丹活下来的。
只是十六年前被他重创，身上原本的功法几近溃散，只能靠着内丹上的魔气缝缝补补，游走在阴暗的世间。
姜溪萝将将发现岸上少了个人影，身旁的阿织便一声惊呼，猝不及防被拍进了海里。
同生咒开始生效，那一掌带来的痛意转瞬间蔓延上了她的身躯。
回眸，见适才还在岸边的姜仕不知何时从身后冒了出来。愤懑地给了阿织一掌后，长剑登时直奔自己而来。
电光火石间，她只好身子一歪，沉入海底。
阿织没想到姜仕会来这一手声东击西，她以为裴忱之不会放过他。姜溪萝落入海底后，她思忖了一阵，决定去救她。
毕竟她活着，才有同裴忱之谈判的筹码。
然而姜仕不是善茬，他不入海，只是立在海面朝下观望。长剑脱手而出，霎时化出万千虚影，朝着海底淋去。
阿织心下大惊，慌忙离开了那片海域，生怕被波及到。
姜溪萝双手划拉着海水，堪堪避过要她命的剑影。躲了几次后，体力逐渐不支，向后仰去。
眼前凌厉的剑风袭来，她闭上了双眼。
下一秒，便听见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海水呼啸翻滚，生出滔天巨浪，裹挟着万千剑气，折返打回在姜仕的身上。
姜溪萝震惊地睁眸，吐出一口气息，在海底冒起一连串的泡泡。
腰被扣住，她看见裴忱之墨发飘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憋的难受，只好指着自己的鼻尖告诉他自己呼吸不过来了，快拉自己上去。裴忱之置若罔闻，挑了挑眉后，将唇贴了上来。
周遭登时安静了。
安静的很可怕。
姜溪萝脑袋一片空白，任由他渡了一口气。
直到出了海面，她猛吸几口气后，方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指着裴忱之。
“你……你……我谢谢你啊。”
“不用客气。”
姜溪萝微笑地抹了把脸，从他身旁游出去。姜仕不见了踪影，阿织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跑了？”
裴忱之漫不经心地颔首。
“那怎么办？错过这一次，还不知下一次怎么捉住他。”
裴忱之轻笑道：“你害怕？”
“……我说不怕你信么？”
她回头捉着裴忱之的衣袖，生怕姜仕像方才那样跳出来偷袭她。
裴忱之忽然道：“我不会杀你。”
姜溪萝先是一怔，极难想象竟能从大魔王口中听见这句话。她试探性地搂住他的臂弯，楚楚可怜凝眸地看着他，道：“那你发个誓。”
“……”
“那我替你发了？如若你不遵守此言的话，你就……”姜溪萝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旋即兴奋道：“你就一辈子讨不到婆娘！”
说完佯装娇羞地垂下脑袋，用小拳拳轻轻捶着裴忱之的胸口：“裴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裴忱之按了按额角，“别做戏了。”
姜溪萝颇有自知之明地挪开脑袋，“哦，好的。”
“我不杀你，不代表自诩正义的仙门不杀你。”
“……您说的是。”
裴忱之看着她，眉目敛上笑意，嗓音带着一丝蛊惑：“和我一道去魔涧，魔涧内没有不知死活的想要伏羲碎片的人。”
臂弯上的双手蓦地松了松，他看见姜溪萝的面容从困惑变成错愕，而后垂下了脑袋，似乎在认真思忖这条路可不可行。
他抱着臂等了一阵，等到姜溪萝终于思索完毕抬起了头，结果身旁游来一只大尾巴美人鱼。
阿织还未来得及开口，裴忱之眉梢一冷，念起被诓一事，轻飘飘折断了她的手臂。
姜溪萝根本来不及阻拦，二人几乎是同时，异口同声地惨叫出来。得亏裴忱之眼疾手快叩着她的腰，不然她又会沉入海底咕噜咕噜。
“……大哥，你下手太快了吧！”
裴忱之蹙眉，顺手将她抱坐到岩石上，烘干了衣服，这才回眸森然地盯着阿织。
姜溪萝凄凄惨惨地抱着臂，说：“她想要你的命，却在我身上下了同生咒。先说好了，你同意不杀我的。”
说完心底隐隐庆幸，幸好啊！幸好不久前裴忱之刚说过不会杀她。否则他若是生了气，指不定要怎么两个一起虐杀呢！
裴忱之却忽然漾起唇角，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十分诡异。
他偏头望着姜溪萝，趁人之危道：“行啊，那你去不去魔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