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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你喜欢上了她?

    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来到打铁摊前,将怀里的孩子递给刘永和。

    “永和叔,帮俺看一下孩子,俺出去一趟。”

    听声音是外地人。

    “好!”

    刘永和接过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不知道这是不是以前他惯用的伎俩。

    “大姐,看好孩子,这里有偷孩子的。”

    我好心提醒她。

    “俺不怕,谁偷孩子让永和叔拿锤子敲碎他的脑袋!”

    女人放心的走了,胖子苦苦一笑:“谁信眼前的人就是人贩子,人面兽心,孩子都是这样没的。”

    “小燕,去屋里找姐姐玩,爷爷和两个叔叔说两句话。”

    小孩点点头,蹦蹦跳跳跑向刘永和身后不远的的屋里。

    “我只认识一个人,我抱走的孩子通常都交给他,至于他把孩子卖给谁、卖到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怎么找到他?”

    “只有一个电话,平时我们谁也不会联系谁,只有在交易的时候才会默契的像一对老搭档。”

    “给他打电话,就说有人想要个孩子,他一个孩子卖多少钱?”

    “我不清楚,大概四五万吧!”

    “好,我们出二十万,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刘永和拿出手机,拨出了电话,也开了免提。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四目相对。

    “我不干这行了,快两年没联系了。”刘永和把手机扔在一边,吹了吹他的炭火,“你们想怎么办随便吧!”

    我和胖子心照不宣,他是故意开得免提,他也知道对方电话已停机,我们不确定这是他的手段还是真的只能做到如此。

    事到如今,我和胖子犯了嘀咕,这是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

    “爸!”

    一个脸色惨白的姑娘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牵着刚才跑进去的小女孩。

    “看在死去妈妈的份上,看在您生不如死的女儿的份上,求求你,帮帮他们吧!”

    说完,姑娘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我和胖子惊恐愕然,刘永和扔下手里的铁锤跑过去,颤颤巍巍搀扶起他的女儿,泣不成声。

    “小梅,帮,爸爸帮”

    我和胖子站在屋外,百感交集,一个本应阳光灿烂的生命,被疾病摧残的骨瘦如柴、毫无血色,他的父亲残酷冷血,女儿却心地善良,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父债子还吧。

    过了很久,刘永和才安抚下他的女儿从屋里出来,他看上去憔悴不堪、心如刀绞。

    “走吧!”

    “去哪儿?”

    “火车站。”

    傍晚的火烧云点燃了半个天空,人们的脸上通红一片,火车站人潮涌动,收容着来自天南地北的人。

    “看上去每个人都像人贩子,左顾右盼、躲躲藏藏。”

    “不,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刘永和急剧咳嗽了两声,“我们是来找联系方式的。”

    “联系方式?人贩子会把电话号码贴在这样大庭广众的地方?”

    我不可思议看着刘永和,但他没有再说什么。

    火车站的东南角有一排小房子,除了两间改造成了厕所,其他大部分都锁着门,粉白的墙上密密麻麻写着五花八门的小广告,租房、搬家、寻真爱……

    “人贩子还做兼职?还是打着这样的幌子偷孩子?”

    “小心驶得万年船,通常一旦出货,也就是把孩子卖出去,他们都会更换新的号码,再找他们,就得来火车站,他们会把最新的联系方式写到这里。”

    刘永和站在写满电话号码的墙前,边看边挪动脚步。

    人贩子总不至于写“贩卖孩子,联系电话……”这样的话吧?

    我和胖子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站在原地等着。

    一颗烟的功夫,刘永和朝我们摆了摆手。

    “就是它!”

    “专业疏通下水道,电话”

    我看着胖子,胖子看着刘永和。

    “为什么不是这个疏通下水道的?”

    胖子指着旁边一个联系电话。

    “仔细看看,两个有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

    我斩钉截铁。

    “你见哪个通下水道的会写‘专业’两个字的繁体字。”

    哎,这么一说刘永和找的那条小广告,的确用的“专业”二字的繁体:專業。

    “如果暗号没变,应该就是它。”

    “果然狡诈!”

    我记了电话,胖子给刘永和递了一颗烟。

    “没有熟人,对方肯定不会接我们这一单吧?”

    刘永和沉默良久,长叹一声:“我答应了我女儿……”

    他掏出手机,按响了墙上那串数字。

    “喂!”

    “喂,我要通下水道。”

    “用多久了?”

    “六个月。”

    “谁堵的?”

    “我。”

    “现在通下水道降价了,一次20。”

    “好。”

    “你家是用城阳水库的水吗?那里水质不好,我免费送你一瓶净化液。”

    “好。”

    “好的,半小时之内到,家里无人我们将立即离开。”

    我和胖子一头雾水。

    “六个月的男孩,出价两万,在城阳水库见,半小时不到,他们直接走人。”

    “真会掐算,从火车站到城阳水库最快也得半小时,而且城阳水库四周荒无人烟、一马平川,没有任何可躲藏的地方,逃跑倒是一溜烟就没人影了。”

    听我说完,胖子摇了摇头:“我们是去做交易的,又不是去抓他们,你说的这些对我们没什么影响,问题是我们是想买一个孩子,不是卖孩子。”

    “他们会同意的,二十万的价格,一个顶四个,你们小看了人性的贪婪。”

    一道风霜从刘永和脸上掠过。

    我咂摸咂摸嘴,这是咋算的?不应该是一个顶十个吗?

    刘永和也年轻过,别看一个眼,胖子那辆雅马哈被他驯服的服服帖帖,一阵轰鸣过后,消失在火车站人山人海之中。

    我和胖子赶紧打了辆车,尾随其后。

    路上胖子告诉我,他用假身份证办了一张电话卡,凡是今天以后认识的人,只用这个号码联系。

    显然,胖子这是为切割这段时日接触到的人提前做准备。

    “挺能耐啊,还能办假身份证!”

    “假银行卡也能办,信不信?”

    “假银行卡有啥用,余额也是零。”

    按计划,刘永和出面和上家谈,我和胖子在三公里之外的地方等消息,再近一点,极有可能引起他人的注意,站在城阳水库的大坝上,方圆四五公里尽收眼底。

    我和胖子刚下车,刘永和已经到了坝顶,向东骑了一段时间,突然向左拐去,消失在视线之内。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不会,这又不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即使对方不同意,大不了一拍两散。”

    夏日炎炎,无处躲藏,我和胖子一颗接一颗抽着烟,像热锅上的两只蚂蚁。

    “不能有事吧?”

    我看了看时间,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胖子咬着干裂的嘴唇,不再说话。

    “让我慢慢的靠近你……”

    是胖子的手机。

    “喂,好,好的,我们这就过去。”

    “让我们过去!”

    胖子扭过头看向我,我心里咯噔一下:“不是不让咱俩过去吗?”

    “事不宜迟,别废话了。”

    三公里左右,三千多米,烈日灼心,上了大坝,我和胖子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大汗淋漓,真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刘永和在岸上等我们,远处的水面上漂着一只小船,上面坐着两个人。

    这只船此情此景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因为什么闲情逸致。

    “他们答应了,要和你们见一面。”

    “他们没起疑心?”

    “疑心什么?警察?”刘永和不屑一笑,“连我这个半瞎子都看得出你们的身份,何况是那些大半辈子干这行的老狐狸。”

    “我们是什么人?”

    这句话我不该问或者根本多余问。

    “既不是警察也不是失主,对我们来说,两个最危险的身份排除了,这就够了,上船吧。”

    刘永和指着水库岸边的一条小船。

    “胖子,我是旱鸭子,过会儿打起来掉水里,你可记得捞我啊!”

    “说得好像我会游泳一样!”

    我潮!

    刘永和划着小船慢慢驶向水库中心,我绝望地看着深不可测的水面,烟波浩渺,这可是滨城最大的水库啊,这要是掉下去,我他妈都不用挣扎。

    两个小船碰了头,对方一个彪形大汉,一个瘦瘦的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刘永和称他为李师傅。

    “刘师傅说你们想要个孩子?”

    “对,我有两个女儿了,我弟弟他不能生育,家里老人很封建,非要延续香火,我们不得不找李师傅帮忙。”胖子指着我。

    我咬着后牙槽点点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胖子,事成之后我非阉了你。

    “你们出价很高啊,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中年男子露出烤瓷的大门牙。

    “为了盛我家香火,我们找人算过,算命先生说,头顶一点红,长大能成龙,我们猜这一点红可能是……”

    “胎记!”

    中年男子抢答道。

    我和胖子同时点点头。

    “前段时间倒是听道上的说了那么一嘴……”

    我和胖子眼前一亮。

    “恐怕现在人家早就出货了,你要的货还真不好找,看来这笔交易我们是无缘了!”

    中年男子用手划着水,模棱两可的态度令人捉摸不定。

    好不容易冒出点线索,哪能就这样断了,我朝胖子使了个眼色,胖子点了点头,中年男子不过想坐地起价。

    “那就算了,你来我往的买卖,不可强求!”

    没等我给对方涨价,刘永和就要动船。

    “等等。”

    我刚想说这两个字,被对方抢了先。

    “我回头再打问打问,看是否还有周旋的余地,但不敢保证会有结果。”

    “我们等你的电话。”

    胖子从背包掏出一张纸,写下他的手机号。

    “刘师傅,老规矩。”

    刘永和点点头。

    “我们走。”

    中年男子一声令下,彪形大汉启动了马达,向我们相反的方向靠岸。

    “老规矩?”

    “嗯,谈成了,让他们先走。”

    “我刚刚还打算给他们涨钱”

    刘永和摆了摆手:“不管这钱是谁出,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没必要,这和赶大集卖东西没什么不同,都能砍价。”

    说的轻巧,买土豆和买孩子能一样吗?

    我们还在水库里漂着,中年男子已经上了岸,一辆不知躲藏在哪儿的汽车自东向西,带他们离开了。

    “滨城附近几个省份的儿童买卖大都找他当中间人,据说他手底下有几十号人,每年经他倒卖的孩子不下二三十人。”

    “早知道我刚才就把他拉水里去,同归于尽!”

    “放心吧,无事不报!”

    刘永和说出这句话,让人听着别有一番滋味。

    我和胖子执意要送刘永和回去,请人家出来,也得送人家回去,刘永和推脱不得,说要再骑一把胖子的雅马哈。

    回到城中村,天色已暗,与四周繁华的灯光相比,这里更像一个黑洞。

    这次是我和胖子先到的,想到刘永和的视力,胖子赶忙给他打了个电话,那边说十分钟就到,不用担心。

    远远的,我们看见一个姑娘站在门口,是刘永和的女儿,小梅,银白的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像一滴水掉进水里,消失不见。

    “他非要骑我的摩托车,不用担心,就快到了。”

    小梅嫣然一笑。

    “我爸从年轻就爱摩托车,我小时候他经常把我抱在怀里,绕着这座城市转啊转,不停地转。”

    “谢谢你们!”

    小梅话锋一转,竟朝我和胖子鞠了一躬。

    “别别,应该是我们谢谢刘永……刘叔和你,否则这事还一筹莫展!”

    我和胖子赶忙扶着小梅,她身体脆弱,仿佛一阵风都有可能把她吹倒。

    “谢谢你们给了他一次机会,其实他才是那个生不如死、度日如年的人,我知道他不值得可怜,他罪有应得,如果不是赌博,他也许就不会经常打骂妈妈,也许就不会有债主整日来我家打砸,也许,他就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小梅眼中含泪,我和胖子顿时手足无措,任凭晚风将她的情绪抚平。

    “事情有希望吗?”

    “有,有!”

    “那就好。”

    她的声音很轻,像夏日夜晚的风,让人怜爱更让人心疼。

    “我叫小梅。”

    她脸上有一丝绯红划过。

    “我是刘凌发,你可以叫我大发,凌凌发也行,他叫王洪,你可以叫他胖子,或者全称,傻胖子!”

    被我这样一说,她呵呵笑了两声,我和胖子满身的疲倦一扫而光。

    “小梅,有时间我和大发来看你,加油,不能放弃!”

    小梅点点头,她根本不像生活在这里的人,她看上去那么纯粹、干净。

    一阵鞭炮由远及近,胖子的雅马哈到了。

    “车虽然旧了点,但强劲有力,尤其是发动机,动力十足。”

    “今天谢谢你,刘叔!”

    胖子的称呼多少让我有些意外。

    同样意外的还有刘永和,胖子的一声“刘叔”让他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好,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刘永和甩过头走进屋里,也许很久没有人这样尊重他了。

    这世间的冷暖有时也能刮骨疗伤。

    和小梅告别后,我们离开了城中村,我知道胖子和我一样纠结,刘永和曾是个人贩子,是个天理难容的犯罪分子,而我和胖子知道这一切,难道我们眼看着他逍遥法外?

    胖子送我到小区门口,我将问题单刀直入。

    胖子点了颗烟。

    “你觉得小梅还有多少时间?”

    “虽然我不想,但我感觉她随时都有可能……倒下,随时都有可能……”

    “对,那就等小梅走了以后,行吗?”

    胖子抬起头,像是在请求我。

    “胖子,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我可能喜欢上小梅了!”

    我潮?我幻听了?

    可胖子脸上明显通红一片。

    “大哥,你把话说清楚,这可是你第一次见人家?玩一见钟情是吗?你搞清楚没,你是喜欢人家还是同情人家?再说了,你不是说过,私家侦探最忌讳的就是动感情!”

    胖子低下头,沉默片刻后,一脚油门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