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宜康做伙计，每月有二两例钱，其他生意谈成了，也有少量返点。
林奇却并不在乎。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要赚钱就得有飞来之财，靠自己每月攒钱是半点用也没有的。和赖生才的谨小慎微、辛苦攒钱不同。
林奇为人十分“四海”，请客花钱从不小气。加上一双四面八方都照顾得到的眼睛，一张常开的笑口，所以人缘极好。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林奇已经在宜康钱庄上上下下打的火热。唯一的例外是掌柜张文炳，他似乎有意要为难林奇一番，从来不假颜色。实际上他有意为难的，还有和林奇进宜康钱庄的赖生才。
给他们两人安排的活儿都是最艰辛、最难做的，不过林奇也不以为意，自己本就是为了积累经验，再难的事也不怕。
赖生才却深以为苦，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掌柜。
这一日，张掌柜找到两人，安排道：“宜康开业时间不长，不过来我们宜康借款的人却也不少，这里有几张单据，足有千两银子，时间到了，要你们两人去收账。”
林奇看了眼赖生才，点了点头，收下了单据，便带着赖生才一起出去收账。
钱庄赚钱的业务主要有几项：一是以兑换银子、铜钱为主，赚个手续费。
二是靠吸储放贷，赚利差。此时的钱庄存款很多都利息很少，甚至都没有利息，而放贷的利息就很高，所以其中利润不小。
三是汇兑业务，汇兑凭票兑银。早先运送现银的方法，如果不是随身携带，就得交镖局保送，费用大，麻烦多，走得慢，而且还有风险，万一被动或者出了其他意外，镖局虽然照赔，但总是件不愉快的事。
因此才诞生出了汇兑的业务，而现在主要还是同一家钱庄之间的汇兑，比如客户拿着君山分号开的汇票，回到隆兴府的宜康钱庄就可以取钱。
当然，汇兑要收汇费，费用并无定额，是根据三个因素计算出来的：第一，路途的远近，这个好理解，越远越贵。第二，银根的松紧，大致由小地方汇到大地方来得便宜，由大地方汇到小地方来得贵，因为地方大则银根松，地方小则银根紧。
林奇和赖生才拿着单据出了宜康的门，两人便商议了起来。
“我们分别去收，还是一起走？”林奇问。
“票据不少，我看还是分别去收吧？”赖生才回答。
林奇点了点头，说：“这张五百两的你去收，其他几十两一张的单据，我去跑，我对君山府地界还不太熟悉，借此机会正好四处看看。”
赖生才知道林奇这是在帮他，让他只跑一趟就可以，领情的回答，“林大哥，多谢，多谢。”
说完，两人各自上路。赖生才按照给的地址，来到君山县城西边一个相对市井的街道。
他心想，收账不是什么复杂的活，只是这么大额的钱款，也敢让他们独自过来收，可见掌柜对自己是信任的，可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
敲门后，开门的是一个酒糟鼻的大汉，蓬头垢面，一身酒气，大声嚷嚷：“谁一大早的，来吵爷爷我！”
“请问是付老爷吗？”赖生才不以为意，反而很客气的作揖。
“不错，你是哪个？一大早的敲什么门？”付姓大汉用大手擦了擦自己赤裸的胸口，打了个哈欠。
“付老爷，我是宜康钱庄的伙计，您欠我们钱庄的五百两到期了，今日我是来要账的。”赖生才始终保持着礼貌的语气。
“什么！”付姓大汉怒目圆睁的盯着赖生才。
他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不过他心想，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什么不好说的。
“付老爷，连本带息，五百五十两银子。”赖生才梗着脖子说。
“我从来没有欠什么债，你只怕找错了人。”付姓大汉耍起了无赖。
赖生才一愣，“白纸黑字！”
“我不认识你，快滚！”
这时哪还能不明白，这是碰上赖账的了！
他态度变冷，说：“借款的单据是双方都签字画押的，你若是不认账，请到衙门公堂上理会！”
付姓大汉哈哈一笑，“小子，拿衙门来吓我，当我付老六是吓大的？”
“小的们，都死哪里去了！？”付老六大喝一声。
街道上瞬间涌过来七八个地痞流氓，一下把赖生才围住了。
赖生才脸苦的几乎要哭出来，这下惨了！
宜康后院。
萧档头斜躺在一张红木椅子上，端着一壶茶，用嘴巴叼着壶嘴，吮吸里面的茶水。
“这么说，这一千两的借款都收不回了？”
站在他周围的有三人，分别是林奇、张文炳和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赖生才。
林奇跑了一上午，和赖生才一样，今天碰到的都是无赖地痞。
也好在他足够机警，市面上人缘也好，所以才没有挨打，不过处处碰钉子，竟然一分钱账都没要到。
回来看到赖生才被打的五孔流血，眼睛都肿成熊猫眼，才知道自己算是幸运的。
张文炳低头道歉：“档头，都怪我，也没搞清楚情况，只知道他们这些人在本地是有家有口，这才放了钱给他们。”
“谁曾想，都是些地痞无赖，故意要赖我们的账。”
萧档头点了点头，冷冷的说：“这是有人故意要为难我们宜康！”
张文炳接过话茬，恨恨的说：“肯定是德昌那些小人作怪！要把我们搞垮！”
林奇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说：“张掌柜，请问我们开业以来，总共累计放出去多少款子？”
张掌柜老神在在，似乎压根没听见林奇的话。
萧档头忍不住开口，说：“我也想要知道！”
他这才俯首，低声说：“总共已经放出去三千两了。”
“另外那两千两有没有回收？”
“回收了几百两，还有一千多没到期。”张文炳边想边说。
“总归是没有做的那么绝！”萧档头终于松了口气。
林奇听到这些话，却发觉不对劲，心想，三千两借款里，也有不少是能要到的账。
为何他给自己和赖生才的借据都是坏账、呆账？他怎么就知道这些人不会还钱？
他眼睛一亮，转头盯着张文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