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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县令

    第二日一大早。

    一顶蓝呢轿子由宜康门口,一路抬到君山县台衙门,轿班一县衙门口停了好几顶大轿,不敢乱闯,远远地就停了下来

    萧档头下了轿,跟一路跟着的林奇交换了一个眼色,一前一后,走入衙门大门。

    县衙的门上,架子特别大,所以林奇从怀里里拿出手本递去,连正眼都不瞧他,喊一声,“小六子,登门簿!”

    那个被呼为“小六子”的,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但架子也不小,向林奇说道,“把手本拿过来!”

    林奇把手本递过去,不慌不忙摸出个纸包,递了给门上,他接在手里掂了掂,脸色略略好看了些,问一句:“你们老爷尊姓?”

    “姓萧!”林奇把萧档头交代的信取出来:“有封信,拜托递一递。”

    看在纸包的分上,那门上似乎万般无奈地说:“好了,好了,替你去跑一趟。”‘’

    他懒洋洋地地站起身,顺手抓了顶红毡帽戴在头上,一直往里走去。

    林奇便先出来陪着萧档头耐心等着。

    但这一等的时间实在太久了,林奇有些心里不安,连门房里的人也都诧异:“怎么回事,刘三爷进去了这半天还不出来?”

    “也许上头有别的事交代。”

    这是个合理的猜测,林奇听在耳朵里,凉了半截,萧档头早上还是信誓旦旦的跟自己说,看到了信,那个县令必会立刻把两人客气的请进去。

    看样子,县令根本就不理萧档头的信,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门房出来了!”林奇悄悄说道。

    萧档头抬眼一望,冷笑一声。

    刘三已经不似刚进去时的那种一步懒似一步的神情,如今是脚步匆匆,而且仿佛有什么紧要消息急于来通知似地。

    这一下,林奇精神一振,只见他奔到萧档头面前,含笑说道:“萧老爷!请门房里坐。”

    何前倨而后恭?除了林奇,门房里的人,无不投以惊异的神色,有些就慢慢地跟了过来,想打听一下,这位衣着普通的商人,是何来历?

    连县衙门内赫赫有名的刘三都对他这样客气?

    等进了门房,刘三奉萧档头上坐,倒上茶来,亲手捧过去,一面说:“萧老爷请稍等,此刻有县丞在内,待公事做完,就请萧老爷进去。”

    “好!”萧档头毫不客气,从容答说,“我等就是。”

    没有多少时候,听得里面有人咳嗽,随后便进来一个听差,恭敬的请萧档头进去。

    林奇准备退下待命,却被萧档头拉住,“一起去,见见世面。”

    一进屋,便看了一个穿的便衣的中年人,驴脸狮鼻,两颊凹了下去,一望而知是个极难相处的人物。

    “小人萧一舟,给黄县台请安。”说罢,萧档头便作揖,林奇当然也赶紧行礼。

    “不敢当,不敢当!”黄县令还了个揖,亲自过来扶住客人。

    县令非常客气,请萧档头坐身边一张椅子上坐下,林奇自然只有站着的份。

    黄县令隔一张茶几坐在上首相陪。

    “府台苏大人是我的伯乐,当年是他点将让我来这君山县,忝为县令。”黄县令客气的说,“如果苏大人有何指示,只管吩咐!”

    林奇这才醒悟,刚刚萧档头让自己送的信,竟然是隆兴府知府的信!

    “黄县台不是外人。”萧档头客气的说,“我们宜康的东家是和府台大人是莫逆之交,异姓的兄弟!您是知道的。”

    黄县令点了点头:“信中府台说的很清楚了。”

    “林奇,你把昨天发生的事,跟县台说一说。”萧档头转头直接吩咐林奇。

    林奇便把德昌派内奸到宜康,故意捣乱的事解释了一番。

    “还有此事!”黄县令眉头紧锁,显然不太高兴。

    “明人不说暗话,黄县台。”萧档头似乎根本懒得多寒暄,“我们知道德昌的东家跟您有同乡之谊。”

    “做生意本是各凭本事,但是德昌做的这么下作,我们不动作一番倒显得我们好欺负!”

    “以前我们也不会让黄县台为难,只是他们欺负到我们头上来,还请黄县台帮我们做主!”

    黄县令此刻站了起来,有些为难的走来走去,不发一语。

    “你要我如何给你们做主?此事是做的难看了点,不过也只是商业竞争罢了,不必上纲上线!”黄县令终于说出了思考半天的话,看起来还是在维护德昌。

    “当然不会让黄老爷为难,这个闷亏我们宜康吃了就吃了。”萧档头平静的接着说,“我只要黄县令把县库的款子,从德昌转存到我们宜康!”

    林奇听罢,十分惊讶,这步棋绝妙之极!且不说打击了德昌银根,更重要的事,外人若是知道县库转存到宜康。

    那谁得势,谁失势,外人一眼就看得出,以后在这君山县,宜康的生意就好做了!

    黄县令听到这些话,又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拿捏比较两边的关系,到底哪个对自己更重要。

    萧档头见状脸色也暗沉了下来,心想,难道苏府台的关系都压不住个县令?

    “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了。”黄县令说,“现在北方战事急需军饷,各地官员纷纷捐输军饷,我也不能不勉为其难,想凑个五千两银子出来,略尽绵薄。过几天托你们宜康钱庄,替我汇一汇。”

    萧档头有些意外,黄县令突然正事不回复,说这么个事干嘛?

    不过他愿意找自己汇款,那自无不可,只好点头答应。

    “是!”萧档头答道:“理当效劳,请大人随时交下来就是了。”

    一听这话,黄县令便端茶碗送客,对萧档头要求转移县库的事,并无下文。

    萧档头此刻心里不免焦急,如果连此事都办不成,那可就大大丢了东家的脸。

    他一出衙门,便急着想立刻回去写信再和东家求助。

    谁知林奇一把拉住他,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萧档头何必着急,事情好办得很。”林奇很随便的说,“多花几两银子就行了。”

    “咦!”萧档头说,“我倒不相信,你何以有些把握?再说,花几两银子是花多少,怎么个花法?”

    林奇笑着说:“萧档头!‘盘口’已经开出来了,五千两银子!”

    “啊!”萧档头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

    他把当时的情形又回想了一遍,只因为自己不明其中的奥妙,说了句等他“随时交下来”,黄县令一听他不识窍,立刻就端茶送客,真个翻脸无情。

    “好好好!这件事办得要快,‘药到病除’,不宜耽误!”萧档头肯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