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二说：“练绳上功夫软功的，腰大十围，一身沉肉，那还了得？要的就是一身精肉，才能身轻如燕呢。”
“她的身高呢？”
“高嘛，有五尺多，可能，比我还高点儿。”
“嗯，是个细高个儿……”
“是苗条的，身段美着哪……”
他俩只顾说话，马七又插上一杠子：
“我说贤弟，李素贞听你的，是没得说；可她能听大哥的吗？”
燕二一翻眼珠子：
“怎么不能？按理说，我是她师傅，大哥就是他师伯。”
马七还是摇头。
燕二说：“这么着吧，假如大哥给她报了仇，她还闹，不用二位动手，我擒了她，任凭大哥发落！”
马七说：“那这事儿得什么时候，可宜早不宜迟呀！”
燕二一愣：
“怎么，依你，非让我立时三刻拿了她才行吗？”
小田四郎一摇手，示意马七住嘴：
“不能动武力夺，应该礼让，请来商议。”
燕二不知想到了什么，头一垂，轻轻摇了摇。
小田四郎观察地说：“俗话讲，仇宜解不宜结，难哪！”他的目光停在杯盘狼藉的桌子上，想到三个人酒还没喝够，就喊了一声：
“伙计，来人！”
跑堂的听到召唤，才颤抖着腿儿出来：
“有吩时，您呐。”
小田四郎说：
“换酒，换菜，钱可以大大的多付。”
“是，是，是您呐。”跑堂的不敢怠慢，叫着走去张罗了。无形中，这给了燕二一个提示，他附耳到小田四郎耳畔唧唧咕咕说开了悄悄话。他们一个说得眉飞色舞，一个听得频频点头，只把个马七晒在了一旁。
马七瞪着两大眼珠子问：
“嘿，说大点儿声，也叫我听听。”
燕二本是先说出个主意叫小田四郎听后商议的。不料他十分赞赏，并马上对马七说：
“好主意，好主意！”
马七问：“什么主意，大哥像捡了宝的一样？”
小田四郎附耳轻轻告诉他：
“燕贤弟的意思，是由你和他在鸿宾楼二层遍请北平有名的高手，九龙、四凤等有名的三十六家吃饭。谈交情，叙世谊，并公开宣讲我要给李素贞报仇的事儿，求得大家出面帮助我维持局面，并争取李素贞同我合作。就是第一步不能成朋友，也不要成为敌人。这叫动之以礼，行之有义，开个好头面。这样万一将来闹起武的，也是攥着理儿的。”
马七说：“先礼后兵，好是好，只恐怕，这北平高手三十六家，这请帖难以全部送出去。眼下的人情淡薄了，三十六家，也有十几家半隐半藏的，早不肯出头露面了。”
燕二说：“这倒不怕，我提起一个人，有了他相帮，莫说你给三十六家发请束，就是给一百零八家大大小小的武师们都发请束，也保准一个不误，个个到，给你来个群雄大聚会。
小田四郎与马七一听，齐问：
“说说，是谁，有这么大神通？”
燕二未曾说话，先得意地一笑，望望柜台上，不紧不慢地说：
“光顾说话，酒还没怎么喝呢！等上来酒菜，吃着往下再说吧。”
一时间，衙门口村的饭馆里，二次给小田四郎、马七、燕二摆布上酒菜饭食。三个人吃着，燕二就讲开了请个谁替他们发那些难请的柬帖来。他说：
“我谈的这个人，两个兄长也认识。他站在跟前，并不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其貌不扬，身量也就是我这么高。不是我贬低他，他可没有我这个精神头儿，他一腿长一腿短，眼睛是先天害病，罗锅腰，耳朵还有点儿聋，甭看模样儿不济，那双手可赛神仙，手到病除……”
小田四郎与马七一齐叫了起来：
“你说的这个人是赛扁鹊，河北任邱的孙纪乾，孙大夫……”
燕二笑笑：“不是他，还有哪一个？”
小田四郎说：“他在医道上高明，难道交际上，也是鬼神莫测吗？”
燕二说：“不仅是鬼神莫测，简直是一手通天。”小田四郎想起他当年曾给自己治过断腿，由衷地说：“想不到孙老先生也发迹了。”
燕二点点头说：“他现在在天桥仁寿堂当诊病先生，妙手回春，大名扬播，远到天津、沈阳，近到保定、沧州，甚至青岛与上海，还有人专程来请他。他诊病有三绝：一，脉头准。任你什么人，放下帐子，只露出两只手，他摸上一刻钟，就是病家不开口，也说得出病家根源。二，针神。当然该死的病是医治不了的，但他有一手绝招叫做‘小回阳’。就是人死了，只要身体不僵，他就有办法扎上三针，叫他再缓个一天半天，等等没有见着的亲人。三，药妙。他看病，只准患者吃他自己配的药。就是你按他的方抓了药，也得先叫他瞅瞅，他叫你吃，你再吃。他总说：“‘世风不古，人心日下。现在卖假药的太多了。不知江湖上有多少好大夫，都叫卖假药的将名声给糟踏了。’你吃他的药，他有一讲：信不信你自己估量，我说你吃了这药，有什么征候，就有什么征候。不然，算我下错了药，我认罚。’就这样，北平的一些达官显宦们，渐渐的都信他，几乎到了‘无孙不吃药，无孙不诊病’的地步。两位老哥请想：孙大夫有了这样大的名气，他又是我们少林派的拳友，我们这些整天动刀动枪干伤胳膊断腿丢命的差事的人，能缺少这么个人吗？所以大家都乐于跟他联系交往。久而久之，他那小小的药房，倒成了咱一百零八家的军机处了。他那儿是个总绳头儿，拴着北平一百零八家哪。”
马七说：“好哇。这么说，凡是咱们哥们儿的请束发不到的地方，送他那儿，求他转不就行了？”
“行，准行！”燕二坚定不移地说。
马七冲小田四郎说：
“看来，就这样办吧。”
小田四郎点点头。
三个人直喝到傍晚黄昏，方罢手。小田四郎抢着付款从内衣里揪下了唯一的金扣子，马七说什么也不让他付，掏出了自己的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