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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诊脉

    她一指“赛扁鹊”:“你,为日本人跑过腿儿送过信!”又一指穆耘:“你,假扮大师姐,招摇过市!有把儿的烧饼,咱们捏着呢,凭这个,宰了你们也不算冤枉。不过,既是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没有歹意,是朋友。俗话讲:“说得好听,不如练得艺精。”眼下大师姐中了毒弹,性命不保,是我们磨扇压住手的时候。你们要能给我们救了人,多了没有,各有千金,送个茶钱儿。要是人死了,那,我们没有了活路儿,二位,委屈你们了,给我们当个引路鬼,先拿你们祭灵。”姑娘说着,眼圈儿一红,悲从中来,几乎哭了,但立刻手一挥,自己控制住了,冲左右喝了一声:“姐妹们,先给‘赛扁鹊’老先生让座,给金龄童松绑。”

    “是!”殿里、殿外,众女人齐声答应。

    “赛扁鹊”到了此时,还是不甚明白,坐在太师椅上,不时眼珠地盯着穆耘,问他说:

    “贤侄,这葫芦里,卖的都是什么药哇?”

    穆耘透过侠女们表面的凶神恶煞,看出来,李素贞假若是不行了,这些少女、少妇们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个个全有死的心了。故她们几乎失去了理智。看来,不能计较她们的态度,先救她们的台柱子要紧。救了她一人,也就是救了大家;损了她一人,这些人也就悬了。中国历史上,可有不少“七女”、“九女”集体服毒、投江的事例。眼下她们有四五十个之多,弄不好,又将是一个大悲剧。救人如救火,他连忙抢前一步,又给“赛扁鹊”跪下了:

    “伯父大人,赦小侄无罪方敢说。”

    “赛扁鹊”早急了,回他一句:

    “赦你无罪,讲!”

    时间虽是紧迫,可话又不能不从头讲,穆耘就用十分简练又易懂的语言,既不暴露自己共产党员的身份,又很委婉地讲了致使目下处境的原由始末。他没有隐瞒,说了他前门装李素贞,天桥又打手击掌,今夜比武来正碰上她被日本兵派的人打伤,不能见死不救,才背出人来。可众位侠女不相信他是她们的朋友,反以恶相待,情急之中,不得不下书;如此这般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他的话中,有意强调了首次假扮李素贞,只是要救当地平民百姓免受日本兵与警察的劫掠之苦。此次前去十三号宅院,亦不是为了比武,仅仅是为了解释误会而已。末了,他再次苦苦哀求:

    “伯父大人,请看在李素贞打日本人的面上,看在她们众姐妹相依为命的情份上,看在小侄一片虔诚之心上,救了李素贞吧。”说毕,他又磕了三个头方起身。他的话不多,只讲了十几分钟。可话说清楚了,感情也上来了,颇为入理。以赵杏梅为首的侠女们,听了他再次详谈,疑惑又去了几分,脸色和缓了些。她们看看穆耘,又瞅瞅:“赛扁鹊”,看他表情如何。

    “赛扁鹊”点了点头,捋了捋唇边的两撇小胡子,低头想了想,方开言说:

    “嗯,好吧,先叫我看看素贞。”

    赵杏梅像是接了令箭的一般,给身边的两个姐妹使了个眼色。两个姑娘左右一分,“哗啦”一声,拉开了她身后的床幔。

    赵杏梅说声“请”,并打了个手势。

    “赛扁鹊”凑近床沿,往床上瞅了啾;心“咯噔”一下子凉了半截,心说:这还是活人吗?眼睛往里凹凹着,脸色象张道林纸,身子挺得棍儿似的,在屋里呆了半天,连“哼”一声也没听见过,别是小命早归了酆都城了吧?

    赵杏梅见他发愣,将匕首顶在他腰眼上:

    “给我看!”

    “好!”

    “赛扁鹊”下意识地说:“看……”上前坐下,抓过李素贞的手诊脉。

    李素贞的手冰凉,摸脉息,哪儿还有?不过,此时一接触到伤病人,他的心就不由升起了神圣的责任感,有了一股跟“阎王殿”夺灵魂的犟劲儿。故他并不惊慌,耐心地察看眼底,摸摸体温,胸口窝……嗯,还好,她体温尚存,胸口窝像刚在湿泥巴坑里的小鲫鱼一样微微跳动着。自然,她人已到弥留之际了,说不定哪口气儿在胸中喘不出,心脏刹那间就会停止跳动。

    他心里很慌,脸色却很沉着,又掀开被子,看了看李素贞右小腿肚子上的伤口。伤口往里缩了,顺着不大的一个眼儿,往外冒着黄水,有如挂在荷花上的朝露大小。他用小手指的长指甲,挑了一点儿放置鼻下一闻,不由咧了咧嘴,忙吩咐:

    “端盆盐水来。”

    有个姑娘答应了一声,立刻,端了盆温乎乎的盐水进来。“赛扁鹊”从他的药箱里取出个小瓷瓶,倒了点儿粉红药面在水中,急忙洗了手。洗毕,他坐在太师椅上,捋着八字胡子,在想什么,先是什么也不说。

    殿里殿外,一颗颗心全提在嗓子眼儿上,鸦雀无声,谁都怕他说出个不吉之话来。他头点了几点,眼睛望着顶棚,谁也不瞅,又“嗯”了两声,才慢条斯理地说:

    “人,是不行了……”

    话音未落,就有人哭开了,上来三、四个,扑在了李素贞床上,哀嚎:

    “姐姐,姐姐呀……”

    赵杏梅瞪圆了一双大眼,叫了声:

    “我把你也烩了吧!“话到手到,匕首一闪,直刺“赛扁鹊”心口窝。

    “赛扁鹊”眼神儿不济,耳朵可灵,身子一偏,躲过了匕首,急问:

    “这是干什么?”

    “宰了你!”她直言不讳,还要上,众姑娘也围了上来。

    “赛扁鹊”也急了,说话也快了:

    “我的话没讲完呢,幸亏还有救……”

    “嗯,还有救?”

    “有救!”

    “肯定?”

    “肯定。”

    “你说话怎么大喘气呀?”

    “赛扁鹊”微微一笑。心中想:你们小小人,还是见识短。他心中为什么有这种想法呢?原来,大约所有大夫治病治伤,都有自己的心计,何况“赛扁鹊”是久经世故的人呢?不是别有用意,即便有十成把握,至多他也只说七成。这会儿是被人逼急了,假若没人逼,就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也得讲:“难哪!试试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