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都变得阴郁起来，刚刚的灰白渐渐沉下来，被沉重的灰黑取代。入冬的残月半昏不黄的将落未落的横斜夜幕，月光将山峦的染成银华白霜，散入幽暗的静谧中，一寸一寸蚕食着时光。偶尔风簌簌吹过，恍若冰冷的叹息，发出轻微的“扑嗒”“扑嗒”的声响，四处流窜着，幸灾乐祸地看着万物的狼狈。
南婧曦端着无害的笑，语气比高悬苍穹的弦月还要残酷，“你们想活的久一点的话，可以把这话透露给监察司。要是你不愿意把真的冰片交给我，我把你往大街上一扔，你说那些失去女儿的小远城百姓会不会生吞活剥了你们？这两个选择，你们想怎么选？”
李枭amp李雄横竖都是死，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直接杀了多痛快，无疑是给他们一个解脱。若是有点价值，那就慢刀子放血，钝刀子割肉，用他们精心仿制的山寨版罗摩天冰去钓鱼，把更多的蛀虫一次性一网打尽。
不过，南婧曦不会告诉牛头马面她的想法的。
无往不利的牛头马面难得低下头，像极了那些在赌场孤注一掷的赌徒，今夜的月光比寒冬腊月的飞雪还要寒意深沉，透过残枝败叶的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好似把人的心也镂成了细碎的漏子。
天无绝人之路，绝起来还真没路啊。
牛头马面从来没发现过时间会如此折磨压抑，仿若死死绷紧的细弦，禁不住就要断裂。女人的每一字入耳，都像是将已经插入体内的利刃又推进些许，刀锋愈刺愈深，心口窟窿般破出一个大洞，却没有半分血腥浸出。
唯余骨肉筋络搅碎似的不停作响，实实在在被冰冷利器分割剥离，疼得钻心透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息声，二人气极怒极，整个身体都仿佛骨肉剥离，恍若置身阿鼻地狱。
“你难道就不想得到那块冰片吗？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
“我可以双手奉上，我也可以承担阎王娶亲的罪责，只求你给我弟弟一条活路。”
李枭此刻的慈柔之色再南婧曦看来只觉得恶心，那一身袈裟在身，将恶魔隐身，血腥糜烂的恶臭污浊里，他的残忍变成了对佛指摘利剑，影射出世风日下的道德沦丧，亦是对所有慈悲正义之人的侮辱。
“好一出为弟慷慨赴死的戏码！”
“那些女孩被你用碧中计传毒身亡前也这样卑微求过你吧？”
“可你们心慈手软了吗？”
“没有！”
“我既然知晓你手里的罗摩天冰是假的，那你猜猜我会不会找到真正的罗摩天冰在何处？”
在李枭恍然又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南婧曦轻拍手掌，黑暗缥缈下的丛林间有孤影越过，片刻间来到了南婧曦身边跪下，“主人！”
黑衣人将手心之物高举过头，袅袅月光下映照的一截闪烁，足以让李枭看清那薄如蝉翼的流光。
正是罗摩天冰！
李枭自然认得这片罗摩天冰就是他时常研究的那块，毫无疑问，他最后的依仗和谈判的砝码已经彻底失去。
他把人心想得太理所当然，总认为他一个和尚低调又残疾且毫无威胁，就算有宝也从不会随身携带，所以他才用这种想当然大众想法一步步走到今天。毕竟他们兄弟以前做事多为铤而走险，这种灯下黑的手段用的不多，就因为这东西透出来的诱惑令他蒙了心智，能被连泉如此珍视之物自然奇特，这哪是打开宝藏的钥匙，分明是他们兄弟的催命符啊。
他们败了，败的一塌糊涂。
南婧曦将他们二人神色尽收眼底，为了让他们死心还故意从手下手中横在月光下让他们看清楚。
“身残志坚又智多近妖，你二人心机城府比之你们之前的主子实在强太多，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你会把罗摩天冰藏在你轮椅的扶手下。”
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李枭这人虽是光头，灯泡的确够亮，所以才在这一路之上顺风顺水成功作案，他的佛成为了蒙蔽善良的邪恶。
兄弟战斗力不弱，小远城一流演员，COS最高境界，心理阴暗学家，导演编剧整出一条流水线作业，但凡脑子不够用，就要被这两货骗的团团转。
这人简直就是这个世界残疾天花板，他的励志传奇都可以出书了。
好吧，新的悬疑话本子有着落了，等这事一了就让宝青坊赶紧出书，趁着热度还在。
早晨，千山初醒，朝云出岫，在青青苍苍中，乳白色的云纱飘游山腰，象仙娥在轻轻起舞。天青云淡的空中云雾浩渺，神鸟飞舞，迷离的雾气得如一层薄薄的轻纱，拢住了耀目摄人的金光，倒显出几分柔和。
小远城轰动一时的阎王娶亲在这天晓霞光一刻水落石出，蒙在百姓们头顶那无法摆脱的阴霾被久违的光明驱逐，沉重和不安就此破冰。
恢复男装换了之前面相的南婧曦目送着牛头马面被连抡带踹的踢进囚笼里，在百姓们烂菜叶子臭鸡蛋和唾沫星子的轮番攻击下，两人就如一滩烂泥歪坐在牢板上，手脚皆以不正常角度斜折着，整个被抽干了生机一样没了力气。他们此刻和那拔了牙又没了强盛力气的病老虎一样，逃过了其他猛兽的弑杀，却倒在他们定义为鱼肉的蝼蚁之下。
他们的恶也随着小远城百姓的斥骂而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