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曹公子说到做到。”
齐寄光的语气很缓很沉。
满脸愤懑，认命般闭上眼睛。
接过陶壶，仰头灌进嘴里，入喉尽是苦涩。
他愧对先王嘱托，乔婉公主死了，他也看不到乔萤公主长大了。
齐寄光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等了许久，想象中腹部的绞痛和直接吐血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他等来的，只有曹亮带着笑意的声音：
“禀告陛下，齐将军此人，可用。”
“你竟诈我？！！”
齐寄光立马反应过来。
已经积攒好的情绪无处发泄，每每与曹亮对弈，就像是憋起来一股力，却只能踢到棉花上。
“当然。”
曹亮径直答应。
起初知道齐寄光想推翻现在的吴王，曹亮就看明白，他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
可他是否忠诚成了最大的变数。
曹亮只知道，他听乔萤的，却不知道这样的忠心是真的还是装的，这就需要一个测试。
齐寄光敢为了乔萤的生命安全，直接饮了毒酒，足以表明他的忠心耿耿。
曹亮又确信，乔萤肯定会愿意听乔婉的话，乔婉又是女帝的人……
这么一算，齐寄光不仅是自己这边的，而且还是个很值得相信的角色。
洛令仪也是同样的想法。
朝堂的奸细，她做梦都想揪出来千刀万剐。
曹亮肯定不会真的眼睁睁地让可能知道内情的齐寄光饮毒酒自尽，所以洛令仪猜测，他给毒酒，是在演戏。
可看他演完，内心也还是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威胁的话语，并不值得她惊讶，但是能在齐寄光这样的人面前，将威胁演绎到这样的地步。
步步紧逼，分毫不让，足以说明曹亮的心理素质，远超普通人太多。
“齐将军，敢问大夏朝堂的内奸，是不是聂政侯许争虎？”
曹亮的发问总是直接明了。
“是！”
齐寄光自知那杯假的毒酒，是曹亮给他的考验，通过了考验，这唯一有用的信息，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甚至说出来之后，还有些莫名的舒畅。
齐寄光了解自己十分多疑的性格。
如果女帝直接问他这个内奸是谁，甚至许诺说出来可以保他生命无忧，那他反而还会怀疑。
可经过了曹亮让他喝毒酒的事，却放下了这样多疑的包袱。
他用生死递的投名状，已经说明了分量。
“齐寄光，你可知欺骗朕的下场？”
洛令仪的眼中晦明变换。
一团积蓄已久的火苗，在听到这句话后愈演愈烈。
内奸居然真的是曹亮在草船借箭归来时说的许争虎！
“陛下！吴国先王的遗孤与我同行，名叫乔萤！”
齐寄光陈述这件事时，语气有些沉闷的可怕：“吴王让她一位前朝公主，在宫中担任饲养传信鸽的杂役之事！”
虽说乔萤公主并不在意这些，可齐寄光在意，这是对公主的侮辱！
吴王也不知道，正是他这个举动，让齐寄光现在，有了证明自己所言属实，还能保全乔萤公主的物证。
“近些天常有传信鸽在吴国与定海关传递信息，公主养的鸽子都对她十分亲昵，前些天有一只信鸽飞到公主住的破庙里，我们拿到了那封本来应该要寄给吴王的信件。”
“我在关内查询数日，鸽子正是从许争虎的府上飞出！”
“陛下可派人观测，不出三日便知我所言是否属实！”
话毕。
齐寄光掏出了怀里一封信。
当看到信笺上记录的内容，洛令仪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显然，齐寄光没有说谎。
“许争虎，哼，果然。”
曹亮淡淡一笑，早就猜到会是他。
比起这个，曹亮更关注值得他惊喜的事……乔萤这个公主，在吴国的皇宫养传信鸽？
古代常用鸽子传信，因为这种鸟类记忆力很好。
乔萤养的鸽子不仅认识她，还会自然往她身边飞。
这就代表吴国与奸细间，相互传递信息这一至关重要的一环，完全可以由乔萤这个变数改变。
一个计谋，在无声中已经酝酿成形……
“曹卿，你说，朕当如何处理许争虎？”洛令仪一双秀手微微攒起来，鼓囊囊的胸脯被气的一起一伏。
显然怒火中烧。
可说到处理内奸的做法上，还是先询问曹亮的意思。
齐寄光见此更是惊讶。
传闻大夏女帝风华绝代，天下万事唯她独尊。
可朝堂出现奸细，竟然还要事先询问曹亮的意思？
难道不该直接下令，把许争虎斩首威慑吴国吗？
“陛下，若真的听我一言，可暂时留许争虎一命。”
曹亮笑着道：“我有一计将计就计，或许可在以后的某一天，火烧吴国八十万水军，让我大夏将士攻入吴国，如入无人之境。”
“八十万？”
如果随便换个人，在女帝面前说出一天大败吴国八十万水军的言论，肯定要被当成痴人说梦。
但洛令仪却什么也没说，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曹亮。
齐寄光的表情，在阴晴不定间相互转化。
疯子啊！
他知道，曹亮的心计绝非凡人能匹敌。
可听到他夸下的海口，还是忍不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八十万，可是吴国整个国家的全部兵马！
一夜间烧完，而且还是想在江门这种四周围水的地方，用火攻？
“没错。”
曹亮直接对上洛令仪好看的眼睛，“待我寻得一把东风，点燃业火，便可烧的八十万吴军片甲不留。”
“好！”
洛令仪瞳孔中的那抹火苗似乎烧的更加旺盛。
这个神色并不是听到许争虎是反贼后的气愤，而是欣赏曹亮的野心，选择相信他的智慧。
“就听曹卿的！留许争虎两天，你这把东风，朕等得起！”
内奸是许争虎，这份大礼，洛令仪很满意。
可她隐隐觉得，曹亮口中的这把东风，才是他要献的真正的大礼！
……
出了殿外。
带着齐寄光，两人行至无人之处。
后面传来“噗通”一声。
齐寄光单膝跪地。
目光由刚入殿内视死如归的不屈，转变到深深的虔诚，“谢曹公子带我面见女帝，还愿意对我网开一面！”
他是吴国的人，而且是要来杀曹亮的，甚至已经兵戎相见过了。
可是，想不到曹亮面对他，不仅宽宏大量的对待，而且又是当着他的面诉说了计划。
虽只知道曹亮要用火攻，但这也能说明，曹亮是已经把他当作同一阵营的人看待。
更关键的是，曹亮也不想要公主和他的性命。
这种气度和胆识，无一不值得他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