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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大明宫含元殿,清晨的冷风刺激着尚有些昏沉的朝野公卿,随着内侍省的太监们将殿中长明灯更换了火烛,三省六部的官员也陆续入殿站位。待到文武百官分列两边,站于硕壮的金柱下,绯衣内侍杨思勖自盘龙屏风后走出,高声唱贺:
“国朝天运,帝后驾临,百官俯首,拜请圣躬!”
言毕,杨思勖闪身站于一边,只见屏风两侧,李治与武则天在内侍的随行下缓缓走出,文武百官登时下跪,笏板盖地,叩首于上称颂:
“臣等恭迎天皇、天后圣驾,巍巍大唐,万国宗邦!”
李治与武则天落座后,他左手一牵心爱女人的柔荑,右手向前虚抬道:
“敕令,众卿平身。”
“喏,”杨思勖闻言一挥拂尘,自丹陛之上下了两级台阶,朗声宣读:
“奉陛下口谕,众卿平身!”
“臣等叩谢盛恩!”
待得百官立正,李治左手一托武则天的玉手,右手轻轻拍抚两下,给她一个稍待的眼神,旋即起身,绕过边案,走至丹陛前端。杨思勖见状连忙拱手作揖,退至丹陛之下,众卿之前,意图绕至侧边重归台上。只见李治双手一背,开口说:
“今日大朝,无有要事,如有奏本,可由尚书省先行断决。”
“臣等遵旨。”
本来有几个朝臣想要出列奏本,也被身边的同僚拉住了。再见李治左右挪了两步道:
“百济郡公、司稼卿何在?”
话音一落,只见李治左手边紫衣官员队伍中走出一位身形消瘦,腮胡斑白的老者,向前三步,持笏板作揖道:
“臣,扶余隆,听命。”
“扶余公。”
“臣在。”
“公虽看似憔悴,却气色尚佳,精神矍铄,想来身体康泰呐。”
“承蒙天恩,数日前,臣寻回失散多年的幼女,自是喜不自胜。”
“嗯,朕与天后已知,恭喜扶余公了。”
“臣谢主隆恩!”
说着,扶余隆撩起前摆就要跪下叩首,李治连忙制止道:
“公不必如此。”
旁边的一些官员见状开始窃窃私语:“陛下今日朝会莫不是要拉家常?”
“今日朝会,朕与天后要对朝中人员任命调整一二,好叫众卿家知晓,免得政令一出,无有所去。”
说完,李治挥了一下衣袖,转身回到龙椅上,拉着武则天继续含情凝望。此时,杨思勖已回到台上,走至丹陛前端,高声传音:
“宣扶余文思、扶余文宣……扶余德璋……黑齿常之、难武……弥素士……等人觐见!”
有人闻言不由得嘶了一声,与同僚交头接耳道:“似乎都是百济之人。”
待到所召之人尽数到场,伏拜行礼后,李治示意杨思勖宣读圣旨,早有内侍省人奉盘于丹陛之上,杨思勖开榜宣读:
“门下,昔三皇闵世,五帝爱民,有尧舜贤而四海宾服,桀纣暴而汤武革命。朕自承天命而化万民,长叹德难媲高祖,功不及先帝。然朝野公卿皆天下为公之士,故得贤才以揽四海,王诸藩而纳百川。古索离国圣子东明,孝悌恭谦,仁德服众。虽其王欲诛之而弗敢抗,东奔扶余,南下卒本,得传国祚。其后汉家仇台,孝义无双,不忍离乱之苦,率百家济海,求存于马韩之流,终成百济之邦。今大唐总冠四海诸蕃,百济举国来贺,太子扶余公隆,得天青眼,敕封百济郡公,官拜司稼卿,多年来勤勤恳恳,忠心为国。朕感念八荒敬我中华,如季子之仰慈父,今擢扶余隆为带方郡王,食邑三千户,领太常卿并赐金紫光禄大夫之职,望卿仍以勤勉忠国为上。钦此——”
“臣,扶余隆!”扶余隆闻言趋步上前,下跪叩首道:“敬谢天恩。”
“门下。”扶余隆接旨后退到一旁,杨思勖继续宣读:“……带方郡王扶余隆之子……今擢扶余文思为甘买县子,食邑八百户,入殿中省任丞职……擢扶余文宣为仇知县子,食邑八百户,入殿中省任丞职……擢扶余德璋为大山县子,食邑八百户,领渭州刺史。钦此。”
“臣,扶余文思(宣、德璋)!叩谢天恩。”
“门下……黑齿公常之,字恒元,祖自索离国东明扶余氏之后,封黑齿之地而名之。公善战之名朕犹有耳闻,洮、秦总管裴公行俭多有赞荐。今敕封尔熊津都督府司马……难公武,祖本乌桓大人难楼,其后汉末随尉仇台渡海,即以归化,更续刺史。今敕封尔为忠武将军,留中待命……弥公素士,祖本山东琅琊弥氏,跨海归于明主。祖公善忠贞为国,父公寔国之栋梁,及至三代,族望重光,敕封尔为龙泉府左果毅。钦此!”
“臣,黑齿常之(难武、弥素士……)!叩谢天恩。”
待众人礼毕,杨思勖轻轻吐了口气,赶紧来到李治面前,请旨道:
“陛下,封赏完毕。”
“嗯,不知天后可有何补充?”
武则天闻言对身边近侍招手,侍从奉上一份诏书,武则天递给杨思勖,然后对李治浅浅一笑说:
“陛下,既是庆贺,臣妾也为扶余公送上一份礼物,思勖,且去宣读。”
“喏,”杨思勖奉旨上前,再度宣旨:“宣带方郡王扶余隆之女文月母子觐见!”
不多时,扶余氏领着扶余封入了殿中,百官都在观察着这对母子,对这二人的传闻或多或少有所了解。只见扶余氏拉着儿子跪下叩首说:
“民妇扶余氏,携子封,叩见天皇、天后,谢盛恩浩荡。”
“扶余氏,”杨思勖宣读道:“带方郡王扶余隆女文月,秀慧贤德,温淑躬让。遗散而思亲,孝悌以千里。闻父之言,纵百死而行之。幸天怜可见,今扶余公重续弄瓦之喜,又兴人丁,朕甚感欣慰。敕封扶余文月为伐音支县主,食邑五百户。扶余氏子扶余封,聪敏可爱,天真灵巧,朕甚为喜爱,敕封扶余封为热也山县男,食邑三百户。钦此。”
“民妇(小的)!叩谢天恩。”
扶余氏拉着扶余封起身退至一边,而扶余隆则是一脸惊喜地走出队列跪下叩谢道:
“谢天皇、天后之恩典,臣等铭感五内,愿为江山尽死!”
扶余隆实在是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竟能获封熊津之下县爵,不由得感慨天恩浩荡。李治摆摆手,笑着宽慰道:
“扶余公不必如此,皇后也是为公喜贺,是吧。皇后。皇后?媚娘?”
“嗯?”武则天缓过神来,笑着说:“是啊,恭喜扶余公了,本宫不过是锦上添花。”
“好啦,”李治看扶余隆还要说什么,连忙制止,随后拉着武则天就要走,杨思勖见状高呼:“退朝!得官身者且领府眷往麟德殿外,陛下设宴,与诸卿家共饮。”
李治拉着武则天走在往麟德殿的路上,看着爱人有些出神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地说:
“怎的,今日媚娘被下了降头,都不理朕了?”
“哪有。”武则天闻言狡辩道:“九郎莫要打趣臣妾了,臣妾只是觉得稚童扶余封看着好生面善,心中有些喜欢。”
“哦?”李治闻言思索片刻,不由得奇怪:“媚娘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朕,这个稚童确实让人喜欢。许是扶余公这些年为你我尽职尽责,咱们爱屋及乌了吧?”
“嗯。”
武则天不再去想扶余封的事情,专心陪着李治散步至麟德殿,更下朝服,改为宴会常穿的襦裙加帔,凤冠也替为了多股凤钗。随着扶余隆等人及家眷的到来,李治与武则天也缓缓入了主座。环顾四周,李治皱眉道:
“太子呢?”
话音刚落,就听有宫人唱名:
“太子殿下到——”
只见一位二十余岁,身高五尺五寸,面容清瘦,一袭淡黄色圆领袍,头戴六贵冠的男子快步走来。在李治与武则天面前作揖说: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祝……”
“好啦,我儿。”武则天笑着打断太子的话,挥挥手说:“快坐吧。”
“儿臣领命。”
说完,太子退至右侧位落座,与之相对的左侧位则是扶余隆。李治示意杨思勖代他发话,只见他前进几步高声道:
“陛下有旨,诸卿宴乐,自可随意,着燕乐之奏,敬舞之礼。开宴——”
“谢天皇,谢天后。”
众人致谢后,内侍省人有序端着餐食奉于几案,乐伎与舞伎连环登场,一时间好不热闹。扶余封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开心地在母亲身边摇晃身子,拍着手。他可爱的样子让扶余氏心中泛起无限的幸福感,不由得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时,一个少女来到扶余氏近前,这少女面容姣好,双眸如星灿,细指纤纤,身段已初具规模。只见她笑着对扶余氏说:
“文月姑姑,还记得我吗?”
“你是……”扶余氏思索片刻,开心地说:“小阿娟?”
“姑姑,你又叫我小名。”
“小阿娟,上回见你,你比现在的封儿也就大几岁,现在看着,着实是大姑娘了。”
“嘿嘿,姑姑,这么多年你都去哪儿了?”
少女说着,看了看正抱紧娘亲,盯着自己的扶余封。扶余氏不由得好笑,一把拽出儿子,推到前边说:
“这是你黑齿伯伯的女儿,你阿娟姐姐。”
“阿娟姐姐……”
扶余封有点胆怯地说,少女阿娟则是点了点他的额头说:
“小萝卜头,叫我黑齿阿姊,以后阿姊保护你。”
“哼,女人家就是麻烦,还保护别人呢。”
一个少年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扶余敬来到几人近前,对着扶余氏行礼道:
“姑姑。”
“嗯。”
“哟,”少女见状不由得阴阳道:“本姑娘道是谁呢,这不是乃翁的贤孙世子大人嘛。”
“你……”扶余敬脸上气红,争辩道:“本世子才懒得跟你计较,你个小女人。”
“你这是还要讨打?”
少女挥了挥右拳,扶余敬明显是回忆到什么,连忙退了两步,但还是别别扭扭地不服道:
“哼,看在你已及笄的份上,本世子不与你一般见识。”
“哟哟哟,别呀,世子大人,来呀,这两年都没怎么见面,咱们角羝一番啊。”
就在少女撸袖子的时候,扶余封来到她近前,扯了扯少女衣角说:
“阿娟姐姐,不要打阿兄,好不好。”
少女见状心都要融化了,牵着扶余封的胳膊说:
“好,就听小萝卜头你的,文月姑姑,我带他逛一逛可以吗?”
“嗯,注意宫廷礼仪,别乱跑。”
“放心。”
说罢,少女拉着扶余封就跑开了,扶余敬见状一愣,然后对扶余氏拱手道:
“姑姑,我去看着点,黑齿氏才不会带小孩呢。”
“去吧。”
扶余氏挥挥手,待扶余敬离去后,则是安心地看着场中的舞乐表演,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安心,这么快乐了。宴会还在继续,几个小孩在会场边的花园跑来跑去,有几个内侍远远跟着,制止他们折断花草。
“小萝卜头,给你。”
“阿娟姐姐,”扶余封看着少女递来的花环头冠,有点害怕的说:“刚才那几个人不是说不能随便摘吗?”
“放心了,就说是这两天雨打风吹早就折在一边的,我看着浪费可惜才给你弄的。”
“切,果然,妇人就是这般……”
“你说什么?”
少女起身回头怒视扶余敬,扶余敬吓得退了半步,赶忙说:
“你说的对,我看这还有落叶落枝,想来陛下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那是,本姑娘可厉害了,我可是熊津都督府司马的女儿,以后要向文月姑姑看齐的。”
“切。”
“阿娟姐姐,阿兄,快来追我啊。”
说话间,扶余封带着头冠跑出去一段距离,回身冲二人招手,结果再一转身,迈了一步就直接前扑摔倒。就在黑齿氏与扶余敬惊呼中,众人才发现,扶余封身前还立着两人,为首的正是太子李贤。就在太子身边内侍宫人要呵斥时,李贤挥手打断,蹲下去扶面前的小孩,而扶余敬与黑齿氏也赶到近前,下跪赔罪。
“敬(黑齿氏)未能看管好幼弟,冲撞了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无妨,快快请起。”
李贤说话间稳住扶余封,为他掸了两下衣服,然后打趣道:
“你这稚童……”李贤忽然愣了一下,然后道:“好生面善。”
“太子叔叔,对不起。”
“大胆!”
“无妨。”李贤制止了宫人的训斥,拍了拍扶余封的膀子,起身说:“从来没有人叫孤叔叔,很是有趣,小稚童,孤还要回东宫一趟,你且继续玩耍。”
说着,李贤对扶余敬与黑齿氏点了点头,就要离去。也就在此时,只见一名身披血迹,衣着狼藉,满面风尘的士兵快速冲入会场,并高声呼喊:
“报——千里急报!启禀天皇,营州以东,高丽余烬拥护朝鲜郡王高藏自立,裹挟靺鞨诸部反了,一些百济遗民也聚啸而起,新罗国孤木难支,安东都护府危如累卵。”
“什么?”
李治、武则天等人闻言惊叹,同时,李治忽然羞恼而笑道:
“好胆,朕派高藏前去宣抚,此子竟狼子野心,辽东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能成气候!”
“陛下!”扶余隆起身来到近前,五体投地地拜服道:“臣有罪!”
“扶余公,”李治上前扶他,却怎么也扶不起来,有点生气地说:“卿何罪?”
“老臣奉命为熊津都督,马韩道安抚大使,不能教化岛夷,致使愚众不识天数,妄自犯上,有愧家国,请陛下降罪。”
“请陛下降罪。”
宴会中一应官员、家眷均系百济旧人,都响应扶余隆之言,跪拜叩首。李治扶着几案,揉了揉额头,右掌对着扶余隆一扶,皇道真气直接将老臣拽起。只见李治举杯对扶余隆说:
“卿久居天都,不事本邦,无罪矣。来,今日得封郡王,还不敬朕一杯。”
“老臣领命。”
就在扶余隆敬李治一杯酒水的时候,又一个传令兵跑来,大声禀报:
“报——八百里加急,吐蕃得闻并州大都督逝,已裹挟兵众重犯边境。洮、秦总管裴行俭率众死战,周王殿下本已返程长安,闻讯重回军营。”
“混账!”
李治闻言暴喝,将黄金酒杯砸在地上,双手叉腰,来回两步,念叨着:
“一个两个不断挑战朕的底线,端的是不当人子!”
“来人!”李治大喝一声说:“宣戴至德、张文瓘、李谨行、刘仁轨等一干人,尽快来麟德殿,朕与之有国事相商。”
说完,李治一个踉跄后倒,一手扶住几案,一手揉头,吓得武则天惊呼:
“九郎!”
“朕没事,先回殿中了,宴会就交给天后了。”
说完李治在内侍的搀扶下离去,匆匆赶回的太子李贤见状忙要跟上,却被武则天拦住,示意与她一同主持宴饮。只可惜,扶余隆冷汗直流,台下一众官员也是噤若寒蝉。连带着舞伎乐伎的身段也不敢多瞄。这正是:盛世繁华本天年,恩威雨露尽欢颜。谁料天公忽有变,只把惊闻献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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