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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黑齿常之与骨笃禄、鬼室义德、吐蕃一众高手交战。除了阿史那骨笃禄是超品高手外，吐蕃亦有二人入了超品，其余一二品更有十余人，加之一些三至五品的武者一旁助威，一时间黑齿常之如临万险。他与骨笃禄兵刃相交一二，又与吐蕃高手对上几掌，再以刀气逼退几名一二品好手，当真是应接不暇。而众人在崖上战斗的余波已然将不少岩石轰碎落下，有不幸的唐军或突厥士兵被砸死或者挂了彩。
“黑齿恒元，你果真厉害，本汗与两位吐蕃高手联合对你，你竟只是略落下风，若是今日不除掉你，只怕我等再无宁日。”
“哼，本将的重刀不是吃素的。”
说话间，黑齿常之重刀一扫，打开一位吐蕃超品高手的棍棒，旋即一脚蹬向对方。见此人闪身躲避，黑齿常之顺势再一个横扫，逼退两名一品吐蕃高手后，一掌拍开骨笃禄斩来的双刀，随后一个顶心肘抵在一名突厥梅录心口，真炁一振，竟然直接将人打死。随后，黑齿常之再度与众人周旋，鬼室义德见状心中有些不安，连忙叫来十八名三、四品的吐蕃高手，不断叮嘱什么。
“嘭”地一掌，黑齿常之打死一名吐蕃一品高手，重刀一个下劈，激起碎石无数，自己借力飞到对面的悬崖侧壁，刀刃插入石壁，他则是踩在刀背上。
“黑齿常之，”骨笃禄恼怒地说：“是好汉就休要逃跑。”
“哈哈，”黑齿常之一脸傲色地说：“对付尔等，本将不屑逃走，算来是时候了。”
“什么？”
就在众人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奔腾声，烟尘随之而来。原来是余封率领一千精兵驱使上万战马赶来，为首的百匹马首上蒙着布条。只见这支队伍对着火场就冲去，万马奔腾带起来的尘烟、风速就要将火势遏制。黑齿常之见对策已成，连忙大喝：
“崖下的儿郎们，速速驱使马匹靠向两边，让出一个冲锋的路线。”
王九言等人赶紧变阵，差不多留出一条四到五匹马共行的道路，余封则是命人收拢冲锋队伍的宽度。崖下唐军有的思维活泛，跃身而上一匹冲锋的战马，随着余封冲锋，王九言便在此列。眼见对面突厥骑兵一动不动，余封横刀一挑，碎石乱飞，隐隐有弹指飞箭的韵味在其中，他与王九言带领众人冲锋，杀入突厥阵中竟有些虎入羊群的感觉。看着唐军逐渐开始扭转颓势，黑齿常之双脚一蹬，飞身向前，而重刀抽出后就是一记重劈，除了骨笃禄、吐蕃超品高手外，其他在场的武者无不觉得仿佛千涛万浪席卷而来。
“噗、噗——”之声陆续响起，一些一品二品高手身受重伤，有的甚至进气少出气多了。骨笃禄见状与另外两名超品高手对视一眼，三人颇有默契地一同攻向黑齿常之。
“来的好。”
黑齿常之大喝一声，一个铁板桥平躺，自骨笃禄右手边滑出去，躲过三人围攻。随即他左掌拍地，整个人直直起来，左足后撅一脚，点在吐蕃高手回击的棍棒上，另一个吐蕃高手一脚踩在同伴肩膀上，一杵子就捣下来。黑齿常之以右脚为轴在地上成锥子状逆时针摆动近半圆，同时一掌拍出打向持棍的吐蕃高手，此人则是后退飞身，而骨笃禄的双刀已然杀来。黑齿常之轮刀拨开，飞身跃起三丈高，正好躲过持杵的吐蕃高手当头一击。
“就是此时！”
鬼室义德高声呐喊，只见有十八名三品、四品武者围在黑齿常之周围，做着奇怪的手印姿势，一道明黄色的光晕复现，随后变淡。鬼室义德右手持扇，左手拇指与中指掐诀，掌心向内悬在胸口，他说：
“如今我已使此阵将之一身功力压制在刚刚突破人杰的时候，大家快点动手，争取在半刻内诛杀他，不然十八名好手容易受反噬之力而亡。”
鬼室义德所用乃古象雄天人相决之阵，可惜他只是二品之人，参与者也仅为三品、四品武者。如果参与之人均为二品，操阵之人为一品，则必会将黑齿常之打回一品大宗师境界。骨笃禄等人见时不我待，顾不上配合，一股脑杀向黑齿常之。恰恰是这种乱棍打死老师傅的行为让黑齿常之吃了许多苦头，他实力被压制一节，挡下吐蕃两位超品武者的棍、杵，却被骨笃禄一刀砍中右肩胛，气劲已然要往体内肆虐。隐约中听到清脆的碎裂声，黑齿常之知道是此前自身刻录的玄武纹玉佩碎了一块，当下不敢大意，后背小伤不算什么，一脚逼退骨笃禄。就在此时，持棍吐蕃高手一扫，黑齿常之连忙挥动重刀格挡，随后左手一举，扛着骨裂之伤握住打来的杵子。
“百代风光自逐涛，千里浩渺万重浪！”
黑齿常之言语间一刀劈来，持杵高手勉强回防，却被千叠浪的逐涛气劲砸弯宝杵，后续劲力灌胸而入，他“噗”地一声吐血倒飞出去。
“师弟！”
持棍高手见状双目猩红，长棍直接扫到黑齿常之后背，身上扎甲迸裂，有的都扎入后背肉里，还有些甲片携超品高手余威贯入周围几个参阵之人的体内。鬼室义德不由得慨然一叹，天人相决阵因为死了几个阵眼而告破，所有参与的人员多少都受了内伤。骨笃禄此时正好两刀对着黑齿常之砍下，而黑齿常之一手重刀崩飞一柄弯刀，却也因棍伤后背而难以发挥巅峰实力，左手肩膀被砍开口子，隐约露骨。
“师父！我们来了！”
随着余封等人率骑兵重开突厥兵后，没什么高手坐镇的数万突厥骑士根本不是三品高手王九言等人的对手，不多时便被冲散。此刻，心系恩师的余封请了几名随行的三品、四品将领与他一同携两千骑自缓坡来援，王九言则是率领剩余的近五千精骑继续冲杀突厥散兵。
“来的好！”
黑齿常之躲过扫来的长棍，一刀劈下，被骨笃禄单刀顶住，而这位突厥可汗左手一招手，掉落的弯刀飞了回来。黑齿常之抽刀闪身，跃起来一脚点在劈来的棍梢，随后真炁灌注刀身，四下挥动，迫得敌人不住后退。骨笃禄左右一瞥，发现带来的六大梅录已经死了三个，吐蕃高手也是死了近十个，超品的高手也有一个受了重伤，当下心中有些不可置信。就在此时，黑齿常之一掌印在他胸口上，骨笃禄看着被自己双刀贯入身体约两三寸的黑齿常之，他面容开始浮现惊恐表情，身子也顺着这一掌向后倒飞，打在岩石上，顿时山体炸裂无数碎石。
“噗，”骨笃禄吐了口血说：“好个黑齿常之，真是小瞧你了，今日且放你一马，我们撤！”
说完，骨笃禄强撑着身子开始撤退，鬼室义德等人也是见机不妙快速撤离，但仍被黑齿常之击杀不少。至此，针对黑齿常之的伏杀计策全面失败，吐蕃留下三十余名高手，一品死了俩，二品六个，三品、四品损失惨重。黑齿常之与余封等人汇集一处，领着不到七千人的兵马开展追杀，突厥左贤王阿史那比勒巴拉伯最终被诛于黄花堆，而五万突厥精骑死的死，逃的逃，跟在骨笃禄身边的不到两千人。
“燕国公真乃神人也。”
瀚海府中，燕然道临时副总管李多祚得到战报后连连称奇，这几日他连挫阿史德元珍等人锐气，以九万兵马抗击对方十余万人，打得军中士气高涨。如今黄花堆大捷，想来突厥人要撤军了。
“副总管，给我三千骑兵，今夜本将便劫了突厥大营。”
“唔。”李多祚想了想说：“此计可行，如今突厥士气将哀，我且与爨将军一同结营，你我备齐火引，届时三面放火烧杀，必可破敌制胜。”
“正是这个道理。”
爨宝璧见李多祚同意自己的想法，心下大喜，两人约定二更点齐兵马，三更用饭一次，然后悄悄出城，以四千骑兵突袭突厥大营。是夜，突厥营中方接应回阿史那骨笃禄等人，却不料李多祚来劫营放火，一时间军心大乱，十余万兵马又是死伤过万，铁勒人直接投降。看着仅剩的七万兵马，阿史那骨笃禄悲痛万分，吐血昏厥，阿史德元珍与鬼室义德等人商量一番后便退军了。
“副总管，此刻正是乘胜追击之时，何不再建奇功？”
“非也，爨将军，如今突厥哀兵北顾，若是逼迫太紧，恐适得其反，况大军劳累数日，当休养生息，静待燕国公凯旋。”
说完，李多祚命人看管铁勒降兵和俘获的近万突厥兵，却不料爨宝璧见黑齿常之、李多祚等人建功于前，心中不平，上表朝廷欲远征漠北。武则天闻言却是下令其应与黑齿常之等人从长计议，谁料爨宝璧偷偷点了一万兵马并本部三千人出城去追。这一去却使得俘虏疏于看管，三万余人在唐军营中闹出了大乱，正好遇到黑齿常之自朔州宣抚归来，他以重伤之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平息。随后，黑齿常之、李多祚等人又不得不率领两万兵马前去接应爨宝璧，不料当初四散的突厥精骑竟被阿史那骨笃禄收拢聚回两万余人，爨宝璧带去的三万兵马在骨笃禄与鬼室义德联合用兵下如打了水漂一般覆没。至此，大唐与突厥均损伤惨重，黑齿常之、李多祚等人统兵不利，却也未损国威，功过相抵，而爨宝璧则是以败军之将的身份被押解往神都。
“封儿，咳咳！”黑齿常之撑着伤病的身体交代道：“为师此番险些丧命，如今要好生修养，瀚海之事还需你多上上心。”
“师父您放心，徒儿一定恪尽职守。”
神都宫城乾阳殿中，爨宝璧颤颤巍巍跪在丹陛之下，阶上的皇帝李旦面无表情，其后帘内的武则天则是满脸阴沉。将手中数封信件掷于地上，大声质问道：
“爨宝璧，你所言可是真话？”
“启禀陛下，启禀天后，是真的，臣在黑齿常之离了瀚海府后潜入其卧房，发现的。”
“字迹虽与不卒禄贼子屡次进献的降表无二，但证据太少，况你冒进，致使万余儿郎魂断大漠，罪无可恕。来人，拉下去，斩了。”
“天后饶命啊，天后，天后，饶命啊，陛下，陛下——”
爨宝璧被金瓜武士自殿中拖走，哀嚎声不绝于耳，皇帝李旦不忍间闭上双目，索性静气凝神，直到朝会散去。离了乾阳殿后，朝臣们三三两两出宫，周兴一脸阴郁之色，他身旁的来俊臣见状轻笑一声问：
“晦明何以忧郁？”
“唉。”周兴叹了口气道：“你我皆为天后检举百官弊病，早先黑齿常之便与我有恶你是知道的，本以为此次可以爨宝璧将其扳倒，却不料此人是个不中用的。”
“我道是什么。”来俊臣哂然一笑说：“伪作证据也不是这么简单的，我有一法名曰‘罗织’，有空来我府中与你详谈。”
“来日定携美酒与公畅饮。”
“哈哈，静候佳音了。”
周兴回到府邸后，下人来报有客人拜访，待到人进来后，他发现正是之前多次来访的黑衣人，当下便没好气地说：
“还来干什么？你们给的全都没用，如今黑齿常之在朝中如日中天。”
“大人，”黑衣人面具下隐约透出清丽声音的粗哑话语传出：“想要扳倒一个能力挽狂澜的功臣并不容易，如今之事要在上位者心中种下猜忌的种子，只待生根发芽，总有开花结果之时。”
“哦。”周兴忽然又有点兴趣，他说“你们还要干什么？”
“这就要看大人想怎么合作了。”
“哼哼，待本官自来俊臣大人手中学得罗织之法，说不得还真需要你等协助一二。”
“愿为大人效劳。”
却说周兴、来俊臣等人，自得宠以来不断构陷官员，致使清流蒙难，家破人亡。如今以罗织之法不断伪造证据，抹黑黑齿常之，当真是日积月累，积毁销骨。至永昌元年，为报突厥反复之仇，趁阿史那骨笃禄西征时，武则天命薛怀义为新平军大总管，出征漠北。之所以未命黑齿常之为总管出击，其原因便是这位天后陛下已经对黑齿常之起了猜疑之心，如今随薛怀义出征的便有监军周兴，他又开始酝酿新的计策。
“启奏陛下，臣周兴有本参奏。”
“……”皇帝李旦沉默片刻，声音响于朝堂之上，他说：“周卿监军辛苦，甫一归来便勤勉入朝，不知是何事？”
“此番远征，大军得至单于台，虽未与阿史那骨笃禄正面交锋，却也多有缴获，有燕然道总管黑齿常之与突厥可汗往来之密信，臣不敢专断，特请走陛下、天后圣裁！”
说完，周兴自怀中取出一函信纸，递与内侍太监，李旦、武则天看完密信后均沉默不语。皇帝李旦素知黑齿常之乃忠勇之人，有心维护一二说：
“周卿莫不是中了突厥人的奸计？朕闻有倭岛名门之后鬼室义德为骨笃禄出谋划策，此番怕不是离间之计，意欲损我朝柱石功臣？”
“陛下不必如此，”武则天冷声发话道：“召燕国公入朝一叙即可。”
“这……”李旦闻言还想争辩，却颓然认命道：“听凭母后做主。”
且不说周兴为黑齿常之准备了何等磨难，诏还神都的圣旨抵达瀚海府时，黑齿俊前来探亲，同时也是要效仿余封入军参赞，余封领着这个快十三岁的弟弟四处溜达，观赏异域风景。却见一路人马持节飞驰而至，直抵黑齿常之府邸，命黑齿常之接旨进京。
“门下，海内承平，寰宇清净，突厥避而吐蕃臣，江湖定而庙堂兴。今闻卿似有所欲，朕不甚了解，望卿领旨回京，君臣对谈，以明君心。旨至，即刻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臣领旨。”
黑齿常之接过圣旨，仔细看了看内容，陷入疑惑中。使节呼唤几声后，黑齿常之反应过来，连忙询问：
“尊使，圣意何为？”
“不瞒燕国公，前些时日，周兴大人上书，称您与突厥暗通曲款，陛下不信，这才诏您回神都。”
“嘶——”
黑齿常之心中咯噔一下，看到外边随民众观望的余封和儿子黑齿俊，连忙对使节说：
“尊使，还望给某一点时间，要与子侄交代一二。”
“国公请快些。”
黑齿常之对使节点点头，然后招来二子，对着余封说：
“如今为师恐受奸臣构陷，天后急诏我入东都，你二人在瀚海好生待着，若见势不妙尽快南下。”
“师父……”
“封儿，如今你已位列五品，虽初入不久，但也是有一定自保之力，俊儿为师便交由你了，此去怕是龙潭虎穴，愿你我师徒、父子还能再聚。”
说完，黑齿常之摸了摸黑齿俊的头发，黑齿俊显然是感应到什么，泪打眼眶，咬唇不语，余封目送恩师跟着使节南下前往洛阳。正是：党争几时休，欲语人未留。此去别经年，再闻身后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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