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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姐姐……蓝姐姐……蓝蕊儿——”
扶余封听到爆炸声后挣脱苏布烈等人的束缚，向着蓝蕊儿和真圣道的方向跑去，苏布烈一咬牙，下令不良人跟上，保证扶余封安全。待到众人跑回到事发地后，只见满地的断肢残躯，空气中无尽的硝烟，任凭扶余封如何呼喊，除了一些命大的人在哀嚎外，并未得到蓝蕊儿的一点点回应。
“蕊儿——”
扶余封双眼含泪，有些哭嚎地呼唤着蓝蕊儿，苏布烈见状抱拳拱手道：
“参军节哀，想来圣女也是为了不拖累参军才行此事。”
苏布烈见扶余封如此哀伤，并未将心中疑惑说出，而是不住安慰对方。毕竟，以不良人的探案素养，必然要怀疑为何这江陵外山中埋有如此海量的爆炸物，蓝蕊儿又是如何知晓的。扶余封不管不顾，四处探查，苏布烈等人只好跟上。不多时，有一人发现端倪说：
“参军请看，这边有许多蛇行痕迹。”
“什么？”
扶余封闻言有些愣神，苏布烈倒是想起些线索，连忙问：
“能否追踪？”
“应该可以。”
“太好了。”苏布烈笑道：“参军，这些蛇是有人驱使的，或许跟着寻找就还能找到蓝圣女。”
“蕊儿……”扶余封闻言立马精神起来，他连忙下令说：“留五个人在这看守还活着的教徒，剩下的人跟我去看看。”
“喏！”
说完，扶余封率先跟着蛇行的痕迹跑去，苏布烈等人在后边跟随。那么蓝蕊儿去了哪里呢？此刻她正在山的另一边与婆黎争执，二人身边环绕着许多大小不一的蛇。
“居次。”婆黎拽着蓝蕊儿的手说：“可汗的仇你忘了吗？”
“没！”
蓝蕊儿虽斩钉截铁地回答，却把头别过去了，明显有点心虚。婆黎攥着的手又用了用力，他冷声说：
“那扶余封就是黑齿常之的徒弟，你放他走是何意？”
“我……”
蓝蕊儿哑口无言，她也想不出当时为什么心软了，也许她知道自己兄长死于对方手中的话，就不会这么做了。终究是多日以来相处的情分，少女心思自然会欣赏一些才情绝伦的少年。
“放开蕊儿！”
扶余封快速冲过来，挑飞十来条蛇，将蓝蕊儿手夺过来，人护在身后说：
“你是何人？”
说话间，扶余封背后的手还轻轻捏了捏蓝蕊儿的手，婆黎见状一愣，不由得笑道：
“我道居次为何心软，果然是动心了。”
扶余封闻言回头看了看蓝蕊儿，见对方眼中有数不尽的哀怨，当下心一横，将到指着婆黎说：
“休要猖狂，我的手下就在不远处。”
“哈哈哈。”婆黎笑着说：“真是好笑，连护着的人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你就敢对我用刀？”
“你究竟是谁？”
扶余封有些色厉内荏，他在婆黎身上感受到致命的威胁，眼见着四周的蛇开始聚拢过来，婆黎不屑地说：
“死前好叫你知晓，我叫婆黎，是阿……”
就在婆黎说话间，“噗呲”一声，扶余封只觉腰间一痛，随后发凉。再听“噗”地一声，什么东西抽出来，扶余封一摸腰，就见手上有了血迹。再看向身后的蓝蕊儿，她面容扭曲，神色痛苦，手里拿着的正是扶余封所赠匕首。
“蕊儿，你……”
“哈哈哈”婆黎一愣，笑道：“好好好，居次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不枉我……”
“大人！”
此时，苏布烈等人边喊边往这边赶，婆黎两次被打断说话，心中恼怒不已，权杖挥动间，数条毒蛇袭来。扶余封捂着腰，挥动横刀，虽然斩了两条蛇，而一条毒蛇咬在他持刀的手臂护腕上。苏布烈飞身而来，挥剑斩杀两条袭来的毒蛇，紧接着扶着扶余封，一脸紧张地说：
“大人，你受伤了？”
“无，无碍。”扶余封双眼含泪地看向蓝蕊儿问：“蕊儿，蓝姐姐，你为什么？”
“我……”
“居次不必多言。”婆黎说：“你且先行离开，些许宵小不足为虑，我将之诛杀后便去与你汇合。”
蓝蕊儿闻言看了一眼扶余封，转身便跑，婆黎见碍事的人走了，他再度挥动权杖，近百条蛇逶迤而来。苏布烈将扶余封往身后推，面露难色地说：
“大人，此人怕是有三品修为，又能驱使毒蛇，恐怕是突厥巫师。我等拼死拖住，大人你赶紧下山去找南帅。”
苏布烈说完将扶余封一推，带着剩余的十四人围住婆黎，开始新一轮的打斗。扶余封内心有些失神，他看着蓝蕊儿远去的背影，捂着自己的腰便追了上去。
“大人别去！”
苏布烈此时被婆黎拦住，只能出声制止，可惜，扶余封内心受了较大冲击，听不了劝说。他一路追随着蓝蕊儿，而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跑了许久后停了下来。
“站住。”蓝蕊儿将带血的匕首指向扶余封，颤颤巍巍地说：“不要过来了！”
“蕊儿，你……”
“我不叫蓝蕊儿！”听到扶余封的话，女人哀怨地说：“我叫阿史那乞嫬。”
“蓝蕊儿，阿史那乞嫬，蕊儿，乞嫬……”
“对。”阿史那乞嫬说：“我是突厥人！你——我——是仇敌！”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扶余封听闻阿史那乞嫬的话语，整个人内心都是崩溃的，他跟随师父打了多年的突厥人，如今自己却爱上了一个突厥人。就在扶余封喃喃间，阿史那乞嫬继续说：
“我阿父、阿兄都死在与你师父的交战中，纵使你手上没有流淌他们的血，也沾染了我部子民的命。你我本就不该是一路人，如今……在此恩断义绝吧！”
“我……”
扶余封犹豫间，阿史那乞嫬挥动匕首刺杀过来，他下意识挥刀格挡，阿史那乞嫬哭喊道：
“为什么你要回来，为什么？我都让你走了，走的越远越好，你还要回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蕊儿，我……”
“我叫阿史那乞嫬！”
“乞……嫬……”
“啊——”
阿史那乞嫬内心郁结之气尽数爆发，在扶余封内心痛苦，身手不协调时，匕首再度扎入他右肩。扶余封吃痛一掌拍开阿史那乞嫬，对方飞出两丈，倒地吐血，扶余封本人也是半跪于地。
“哈哈哈哈。”阿史那乞嫬惨笑着坐起来，擦掉嘴角的血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唐门收购雷火弹，可是我越存越是绝望。”
“……”
扶余封喘着粗气，猩红了双眼看向阿史那乞嫬，只见她惨败的脸色显得面容绝美，她仰天苦笑着说：
“万斤雷火弹也不过能炸死二品高手，而唐门的产量是有限的，黑齿常之迈入超品，又怎是着炸药能伤害的。”
“万幸啊！”阿史那乞嫬将头低下，盯着扶余封恨声道：“他死于你们大唐的朝堂倾轧！所以，我的仇人就还剩你和突厥大汗，那骨笃禄被你师父重伤，撑不了几年了。今日既然你回来了，我们就一起结束一生的恩怨吧！”
说完，阿史那乞嫬自怀中掏出六颗雷火弹，意欲天女散花般扔出。扶余封见状拼尽全身气力去拦截，不过抓住两颗。此时，浑身是伤的婆黎赶来，呼喊道：
“居次不要犯傻！”
“大人！”
一身重伤的苏布烈在后边吊着一口气追来，就见婆黎拍飞扶余封，伸手去护阿史那乞嫬，虽然他也拦住了三颗雷火弹，但是仍有一颗落地。“轰——”地一声炸响，气浪卷飞苏布烈，他登时昏死过去，而滔天火光席卷扶余封、婆黎和阿史那乞嫬。片刻后，硝烟散去一些，婆黎左臂、下体被炸没了，人也是出气多进气少，血液流淌。
“乞嫬……居……次……”
阿史那乞嫬被婆黎用自身和大量的蛇保护住，但周身衣装残破，玉臂、白腿上淌出鲜血。只见她不住地咳嗽，踉踉跄跄起身，四下寻觅，抓起匕首找到扶余封。此时扶余封上身衣装炸烂，裤子也都破碎了，胸口、腹部一堆碎玉。
“喂！”阿史那乞嫬用露出脚趾的鞋踢了踢扶余封，见对方没反应，她说：“死了也好，不必再面对这般痛苦的世道。”
“咳咳。”
“……”
阿史那乞嫬见扶余封咳嗽两声，对方似乎迷糊间睁开了眼睛，她双手有些发抖，攥着匕首指着扶余封。扶余封之所以没死，全赖身上三枚玄武纹玉符，黑齿常之即便身死，依然在保护自己的徒弟。
“不要怪我。”阿史那乞嫬面色痛苦，双目紧闭道：“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也想跟你一屋二人，三餐四季。对不起！”
阿史那乞嫬将匕首刺出，此时扶余封缓过神来，在生死之际用出弹指飞箭打落匕首，随后一掌拍飞对方。
“啊——”
阿史那乞嫬痛呼，身体砸在倒塌的树干上，紧接着就是“噗呲”一声，她双眼瞪大。原来是扶余封拾起匕首，忍着剧痛追来，将武器捅入阿史那乞嫬胸膛。阿史那乞嫬忍着剧痛和涌向喉咙的甜味，眉头紧皱，眼角不住地流泪，她努力抬起右手，去够扶余封的脸庞。就在指尖将要触摸到扶余封时，又是“噗呲，噗呲”两声，扶余封再度捅了她两下，至此，阿史那乞嫬再无声息。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扶余封疯了一般拿着匕首反复捅着阿史那乞嫬，不过三四下，远处一道真气打来击中他，他双眼一翻，倒地昏迷。
“大人，苏大哥！”
远处，铁虎呼喊着跑来，看着昏迷的苏布烈，又看向不远处的扶余封，他大惊道：
“是大人！仙师，是大人。”
铁虎跑到近前，扶起扶余封，探探鼻息，人还活着，他松了口气。此时，一道倩影自林间飞来，落地时带来阵阵清风，来者正是清风真人黑齿明珠。
“仙师，大人还活着呢。”
“嗯。”黑齿明珠点点头说：“我点了他睡穴，不然真被刺激疯了就不好了。”
“仙师。”铁虎说：“您帮我照顾一下大人吧，我去看看苏大哥。”
“去吧。”黑齿明珠揽过扶余封，看着铁虎跑开的身影后看着怀里的人说：“小皮猴子，真是胆大包天，如今能不能康复就看你的造化了。”
说完，黑齿明珠抱起比她高一点点的扶余封，来到铁虎近前说：
“你背上他，咱们下山，叫江陵府的官兵、不良人上来扫山。”
“是。”
二人带着仅存的扶余封、苏布烈下山，而约莫两刻后，一条一尺多的乌鳞黑脊蛇爬行至婆黎右手上。黑脊蛇盘至虎口处时，蛇头吐着信子感知面前肉食的气息。突然，婆黎的手将黑脊蛇攥住，就在蛇挣扎时，婆黎睁开双眼瞪着黑脊蛇。黑脊蛇停下挣扎，与婆黎双目相对，双方之间似乎有白、金、黑的氤氲之气交织，自婆黎眼耳鼻口散出灌入蛇头中。片刻后，婆黎仅存的身子变成干尸状，而乌鳞黑脊蛇周身似乎壮大了好几圈，蛇皮都有些裂了。乌鳞黑脊蛇逶迤离去，吐着信子不知道去找什么，而不久后有官府的人前来打扫尸体。
临近年关，狄仁杰、南友立得闻扶余封之事，连忙赶至江陵。此时扶余封仍在昏迷中，而黑齿明珠则是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
“清风真人，”狄仁杰来到扶余封居所，对着黑齿明珠拱手道：“不知扶余参军如何了？”
“狄大人，南帅。”黑齿明珠对着狄仁杰、南友立稽首道：“自山上一战后，昏迷了四日。”
“唉。”狄仁杰有些哀愁地感慨道：“实在未曾想，真圣道一事竟会使扶余参军如此。”
“老师。”一边姚崇连忙安慰说：“扶余参军身体并无大碍，算是万幸了，老师不必介怀。”
“咳咳。”
说话间，房中传来扶余封的咳嗽声，紧接着就听他呼唤道：
“铁虎，铁虎在吗？”
“大人，俺在。”
院中铁虎快步跑入房中，黑齿明珠、狄仁杰、南友立等人也跟随进入。就见扶余封坐在床上，伸着双手似乎在够什么，他问道：
“铁虎，几时了，怎么有些暗？”
“大人……”
铁虎闻言一惊，伸手在扶余封眼前晃了晃，就听扶余封说：
“是铁虎吗？你拿什么晃呢？怎么不掌灯？我都看不清你。”
“仙师，这……”
“无妨。”黑齿明珠对着铁虎点点头示意稍安勿躁，走到扶余封面前说：“阿封。”
“……是……是明珠姐吗？”
扶余封看到走到眼前的模糊身影，只觉近前更加昏暗，就在他想说什么的时候，黑齿明珠坐在一旁开始给扶余封号脉。片刻后，黑齿明珠皱眉说：
“阿封在爆炸下震伤了五脏六腑，眼部经脉也被熏伤，想要养好不容易，只怕武道修为不易再有精进。”
“什么？”
铁虎、南友立等人闻言就是一惊，如今扶余封不过十六岁，成就五品高手，若是按部就班修习，三十余岁必然能成就人杰，若是顺利，余生可窥天命境界。因为这次事情，扶余封的武道之路有断绝的风险，如何不让人惋惜。
“爆炸，对，爆炸。”扶余封闻言拉住黑齿明珠说：“明珠姐、铁虎，是你们找到我的吧，苏大哥呢？还有蓝……阿史那乞嫬她们如何了？”
“……”铁虎看了看黑齿明珠，开口回复道：“是，大人。清风仙师前几日赶来，说是得闻狄大人书信，至复州与黑齿少爷会见，在黑齿少爷央求下又来到江陵。当日仙师心中一悸，掐指算后带着俺来山上寻您。遍寻不到时，连着前后两次爆炸，才让俺们翻了四个山头寻到您和苏大哥。不过其他人不是被炸死了，就是被蛇咬死了。”
“那苏大哥……”
“大人放心。”铁虎说：“苏大哥前两日醒来了，现在正在养伤。”
“蓝……”
“真圣道圣女……”铁虎犹豫了一下说：“大人亲手杀的。”
“……”
扶余封闻言就要起身，结果因为眼睛出了问题，身上的伤痛也未痊愈，直接摔了个跟头。铁虎见状连忙将他扶起，就听扶余封问：
“人在哪儿？能带我去看看吗？”
“大人……”
“无妨。”黑齿明珠跟铁虎说：“带他去吧，人在江陵府衙停尸，我做的防腐。”
“既如此……”狄仁杰闻言想到什么说：“不如我等一同前去。”
话音一落，众人陆续离了屋子，往江陵府衙去。扶余封在铁虎的搀扶下来到盖着白布的阿史那乞嫬近前，他双目视线模糊，用手摸着尸身，一点点揭开白布。
“蓝……蕊……儿……”扶余封艰难地开口道：“阿史那……乞嫬……哈哈哈哈哈……”
扶余封仰脖大笑，笑着笑着就带上哭腔，他抚摸着惨白而娇美的面容，自己则是面目逐渐狰狞，咬牙切齿地说：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啊！”
说话间，扶余封痛哭起来，铁虎连忙揽着对方，防止哭晕。黑齿明珠此时冷冷地说：
“你要是想要眼睛彻底瞎了，就继续哭吧。人生就是这样，爱恨情仇皆是命，参不透，悟不明。”
扶余封听着姐姐的话语，想起阿史那乞嫬最后还要抚摸自己的脸颊，那仿佛是生前最后的温存。想到这里，扶余封忍不住亲在阿史那乞嫬的额头，狄仁杰见状连忙制止道：
“既然来了江陵，不如便借府衙大堂探讨一下真圣道覆灭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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