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地沙沙作响，干枯的枝叶被踩在脚下，清脆的断裂声在众人的耳畔回荡。
昨日喧闹的人群早已消失，如今，整条登山路上只剩下了陈子弘五人。
“我累了，要不然休息一会儿吧。”
一马当先的程耀转头对着身后的四人说道。
他原本是跟在先知身后的，可走着走着，他不知不觉就绕到了四人的身前，代替先知成了领头人。
先知还是紧紧地缀在他的身后，可另外三人却是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就算是再傻，程耀也明白定是有人体力不支了。
他见所有人都不吱声，便主动提出意见，想要休息一下。
但其实他并不累，年轻人总是有使不完的劲，更何况程耀在往体育生的方向发展，每天都在锻炼，体质自是数一数二的好。
看着额头已经冒出虚汗的元音，程耀刚想上前搀扶，一直跟在身后的陈子弘突然抬手指了指道路旁的一棵树，说道：“去那儿吧，休息一下，我们等会再出发。”
说完，对方抬头望向天空，不再多言一句。
程耀也有些好奇地抬起头，发现头顶万里无云。
太阳还在东方，距离到达正中还有些距离。
先知在看些什么？
看着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的天空，程耀不禁疑惑了起来。
而此时的陈子弘，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自己有些太着急了。
按照前世的记忆，“鸣鸿”出现的时间是日头正中的时刻，也就是中午十二点。
而现在，时间明显还早，太阳慢慢爬升着，并不急于摆正自己的位置。
慢一些吧，时间过早过晚，都不好。
更何况，还有人在往这里赶，想要和他见上一面呢。
稍微等等他们吧。
陈子弘默默想着，迈开脚步，径直坐在了那棵树旁：“这里的风景挺不错的，少了人，才能更好的欣赏风景。”
说罢，他微微抬头，看向停留在一处枝桠上的黑鸟。
羽毛光滑，鸟喙锋利，是一只乌鸦。
他朝对方勾了勾手，那只乌鸦便啊啊叫了两声，遁入山林之间，再无踪影。
陈子弘无奈地耸了耸肩，便放松身体，将自己完全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四人见状，便也寻了个地方好好休息了起来。
程耀选择坐在距离元音最近的位置，毕竟对方面色惨白，满头虚汗的模样实在是令人担心。
程耀放心不下，便选择坐在这里，方便照顾对方。
“程耀，你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听到了陈子弘唤他的声音，他当即转头看去，发现陈子弘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过去。
程耀见状顿时来了精神，当即起身小跑两步，一屁股坐在了陈子弘指示的位置上。
“先知，怎么了？”他看着陈子弘，满脸期待地问道。
难不成是他有着什么超然的天赋，被先知给相中了？
程耀激动地胡思乱想道：还是说，有什么任务要交给他？
他可以完成吗？
程耀亢奋的模样被陈子弘收入眼中，他屈起手指，敲了敲身旁的树干，才唤回了程耀纷飞的思绪。
“咳咳，先知，您说您说。”程耀见状，当即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笑道。
这副模样，和他姐姐还真是像啊。
陈子弘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只是平淡地问道：“快要高中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
听到这句话，程耀顿时一愣。
他没想到陈子弘一上来说的是这种问题。
虽然脑子有点懵，但他还是仔细思考了一阵，才斟酌着说道：“其实，我哪也不想去，就想留在这座城市。”
“怎么，舍不得你姐姐？”陈子弘笑着调侃道。
一听陈子弘提及自己的姐姐，程耀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了光亮，却还是沉稳地继续说道：“算是吧，我想快点上完学，然后和姐姐一块养着小宝。”
“姐姐一直都挺累的，就想……稍微分担一下吧，让大家都踏实一点，哎。”
小宝，就是程耀和程晓兰的弟弟，程富宝。
爹妈去的早，留个刚出生的孩子便撒手人寰，程富宝这个名字是程晓兰亲自给三弟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家三弟招点财，让自己这个当姐姐的轻松一点。
挠了挠头，程耀笑了笑，又说道：“不过，那是过去的愿望，现在我想……”
“我想跟着您，先知，我觉得您能给我想要的东西。”
话语很轻，随风飘散在了冷风之中，残存在树枝上的枯叶沙沙作响，慢慢飘落在了地面上。
听到这句话，陈子弘慢慢收敛了自己的笑容，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程耀，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程耀不应该进入晨曦会，至少现在不应该。
他给不了程耀想要的东西。
程耀想要踏实，可天天和他跑东跑西，又哪来的踏实可言？
可程耀并不清楚陈子弘内心的想法，搁置在身旁的手忍不住抠了抠泥土，少年盯着陈子弘看不清情绪的眼珠，慌了神。
“先知，我……”他支支吾吾地喊道，却是没有勇气说出下文。
为什么先知会是这副表情？
他说错了什么吗？
“程耀，我问你。”
正当他心烦意乱之时，陈子弘的脸上再次挂上了一抹笑容：“昨晚，你踏实吗？”
程耀梗了一下，说不出话来。
即便知道先知很厉害，但昨夜的他却是怎么都无法踏实下来。
只有他自己清楚，究竟费了多大的劲，他才让自己强行镇静下来，举着手机直播。
现在回想起来，那副群魔乱舞的场景依旧是令他后怕。
“我是一个人，程耀，我不是超人。”
轻柔的重量落在他的肩头，程耀抬眸，看向将手搭在他肩上的陈子弘。
对方平淡地说：“先知是什么？先知就是一个能够窥探未来的人罢了。”
“而今后，我做的事情将会越来越危险，也会越来越让你难以理解。”
陈子弘调整了一下坐姿，正面看向程耀，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若是想要踏实，你不该来找我。”
“你应该回家，考个大学，上完学，再回来照顾你的姐姐和弟弟。”
“可是我已经经历了，我不能当做不存在！”
听到这句话，程耀顿时急了，说话的声音即使再怎么克制，也像是在吼叫：“晨曦会也有一个和我年龄相差无几的人吧，为什么我不可以！”
话音刚落，他便自知说错了话，稍显稚嫩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无措的神情。
他低下头，眼睛微微上抬，偷偷打量着陈子弘古井无波的脸。
程耀突然产生了一个错觉，仿佛自己正在面对死去多年，面容模糊的父亲。
但陈子弘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动怒，眉目平和，和父亲一点都不一样。
他听到对方张开口，缓缓说道：“我为你，准备了另一条路，你该走的，不应该是我这条。”
“我这条路太坎坷，会颠的你发疼，你得不到你想要的踏实。”
“但另一条路，是条康庄大道，新建的，很适合你。”
陈子弘突然笑了起来，似乎被自己的话逗乐了：“真的，是新建的，就在山下不远了。”
“先知，您别逗我，什么和什么啊？”程耀明显没有明白，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挤满了很多不理解的东西。
什么康庄大道？什么新建的？
他不明白。
在他满脸疑惑之际，面前的陈子弘伸手指向地面，温和地说道：“就在山下不远，有一个新的出路等着你，若是你能进去，那你可就是在体制内了。”
“体，体制内？”
程耀听到这句话，顿时弹了起来：“您是说，政府的人？”
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陈子弘扶着膝盖，慢悠悠地直起身，对依然满脸震惊的程耀说道：“用晨曦会的引荐，来作为你的投名状，如何？”
“姐姐不用再担心你的工作，弟弟也能更好的上学，而你，也不用担心大风大浪，自有人为你扛着。”
“程耀，这条路，会让你踏实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