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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向前走

    噗通,噗通。

    黄有成突然听到了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不断向外喷涌的血液倒流回了残破的身躯,腥臭炙热的“雨”无声地滴落在他的脸上,莫名涌入全身的力量配合着心脏跳动的旋律,将他即将溺毙的灵魂拉回了死亡的边缘。

    恍惚之间,黄有成感觉自己站起来了。

    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站起来。

    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面前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堆积着尸体,游荡着妖怪的荒田已经不复存在,他放眼望去,视野中只有漫无边际的黑土原野,深邃如墨的天空,和一条从他的腿间穿过,静静流淌的红色河流。

    他站在这条河流的中心,血水已经攀上了他的小腿,似有若无的阻力从他的双腿传来,他低下头,在河水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胸口处的大洞。

    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的乡村老汉当即吓了一跳,尚且困顿的意识瞬间清醒,他转过头去,试图寻找那双黑色寿鞋的主人,可身后除了那片绵延至视线尽头的流水,再无他物。

    “秀妹!”

    未知的情况让他顿时惊慌失措了起来,他匆忙环顾四周,看着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黑色陆地,半是期待半是忐忑地喊道:“秀妹,你在哪!”

    他以为自己死了,这里是人死后才会来的地方。

    既然如此,那秀妹也应该在这里才对啊。

    他必须要追上秀妹,一起转生。

    可令他倍感失落的是,四周空荡寂静,连一声回音都没有。

    又茫然无措地等待了一会儿,见秀妹依旧没有出现,黄有成便咬咬牙,向着岸边大步跑去。

    先上岸再说吧。

    “哞———”

    可还未等他将手搭在岸上,一声雄厚的啼叫便为他的行动按下了暂停键,黄有成当即睁大眼睛,转头看向对岸。

    他看到了一头牛,毛发暗沉,呼吸沉重,是一头老牛。

    绑在牛尾巴上的塑料小绳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无声晃动着,鲜艳的色彩是此地唯一的一抹异色。

    黄有成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他的老牛。

    于是他忙不迭地转过身体,踩着粘稠的血水,踉踉跄跄地跑向对岸。

    “娃子,你死了这么久了,还没转生啊!”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老牛,黄有成惊喜地喊道。

    这个在乡村生活了半辈子的中年人从未拥有过属于自己的孩子,在他的心里,这头养了足有三十多年的老牛就是他的孩子。

    他用力擦了擦自己发热的眼角,可刚想爬上岸,却是被老牛用力一顶,整个人又落回了水中。

    “不是,你顶我干嘛?不认识我了?”

    中年男人诧异地从水中爬起,见老牛依旧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便怒而上前,用力拍打了一下老牛的脑袋,大喝道:“我是你爹,你给我放尊重点!”

    老牛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时不时摇一摇自己的尾巴。

    可那双闪烁着灵光的眼睛告诉黄有成,它听懂了。

    “真是的,要不是为了给你们娘俩报仇,我身上至于被开这么大一个洞吗?”

    黄有成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咱们快走,走慢了你娘可不会等咱们……哎,也不知道转世后,我这肚子上得留多大的一道胎记啊。”

    他抬手扯了扯自己裸露在皮肤外的血肉和器官,不痛,什么感觉都没有。

    也对,人都死了,怎么可能会痛呢?

    黄有成因莫名产生的想法而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将手再度搭上河岸,身体用力一翻。

    又被老牛顶回了河里。

    “你个畜生是不是疯了?”

    呛了好几口水的黄有成从血水中爬起,指着老牛的鼻子愤怒地吼道:“你干什么啊你?凭什么不让我上去!”

    老牛摇了摇头,朝着照顾了自己一辈子的人类发出了不满的低鸣。

    随后,它抬起前脚,向着河的上游缓步走去。

    “臭小子,越大越长本事了……”黄有成随口埋怨了一句,便淌着河水跟上了老牛的步伐。

    走了不知多久,男人的双腿变得越发酸痛,水流带来的阻力越来越强,可整片空间却依旧如初见那般死寂无声,唯一回荡在他耳边的,只有双腿踢开水流的轻响。

    他感觉心里有些发毛,可又想自己毕竟是死了,死后的世界就该是这样的,提起的心便又落了地。

    “你等会,我走不动了。”

    直到从双腿处传来的酸痛彻底无法忍耐,黄有成才气喘吁吁地朝着老牛摆了摆手,他筋疲力尽地将手搭在岸边,可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却还是被老牛一脚踹进了水里。

    “你个畜生,我就是歇会儿!”中年男人吃力地爬起,愤怒地大吼道。

    他奋力拍打了一下老牛冰冷坚硬如石头般的身体,可先疼的却是他自己的手。

    “犯什么神经,和你娘一副德行。”

    他揉了揉自己胀痛的手,嘴上嫌弃,可视线却是时不时瞟向周围,过了一会儿,才迟疑地说道:“咱们没有走错路吧?你娘怎么还是没影呢?”

    说完,他朝着四周大声喊道:“秀妹!你人呢?”

    依旧无人回应。

    此时此刻,黄有成的脸上再度出现了慌乱的情绪,他扯了扯站在岸上的老牛,颤声问道:“你现在是在带我去你娘那,对不对?”

    老牛盯着他忐忑不安的眼睛,沉默了好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撒谎。”

    黄有成抬手打了一下老牛的鼻子,阴沉着脸说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回去?”

    老牛没有言语,只是将脑袋凑到黄有成的近前,用鼻子轻轻拱了拱中年人粗糙起茧的手。

    随后,它便转过头去,继续向着河流的上游走去。

    这一次,它没有再等他。

    黄有成呆立在已经上涨到腰部的血水之中,茫然无措地看着老牛慢慢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他想要把老牛喊回来,可一连唤了好几声对方的名字,却是唤不回对方的一次回眸。

    最终,老牛毫不留恋地消失在了天与地的尽头。

    这个世界,再度只剩下了黄有成一个人。

    在浑浊腥臭的河水中站立了良久,这个中年男人才低头看向距离自己只有一臂之遥的陆地,像是赌气般冷哼一声,嘟囔道:“想把我赶回去,我才不回去,臭小子,还嫌弃上我了……”

    说完,他再度将手扒在了岸上,可刚想翻上岸,一根细长的红色毛线却是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中,拦住了他的去路。

    那根毛线是从河里浮上来的,血水浸透了它的每一处缝隙,轻轻漂浮在水面上,却是显得沉重而滑腻,像一条伪装地极度完美的水蛇,悄无声息地游到了黄有成的近前。

    中年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根漂浮到他手边的毛线。

    他的秀妹,最喜欢用红毛线织衣服了。

    “秀妹?”

    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说道:“你也想让我走吗?”

    毛线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流的波动时不时刮蹭到他的掌心。

    温柔,恬静,就像二人新婚时的第一夜。

    他明白了。

    “滚!都赶我走是吧?滚!”

    黄有成愤怒地挥开那根毛线,用力捶打着水面,像是困兽般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筋疲力尽地垂下头,嘴中只余下了行将猝死的喘息声。

    猩红的河水哗哗流淌,冲刷过他残破的身躯,气流一股脑地涌入他的肺中,又从破损的部位丝丝缕缕的漏出,在经历了数轮垂死一般的呼吸过后,男人突然紧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哽咽着说道:“没了你们,你们让我……以后怎么生活?”

    “你们都丢下我了,我要怎么活啊……”

    无人回应,只有那根毛线重新飘回到了他的身边。

    看着那根毛线,被血液模糊了面庞的黄有成再也坚持不住,嘴唇一哆嗦,终于是流下了泪水。

    “你就不能听我一次话吗?”

    女人曾经对他的抱怨再一次从脑海中浮现出来,他无言地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却是将更多的血液混着眼泪涂抹在了他的脸上。

    他咬紧牙关,伸手攥住了那根毛线。

    “好,我听,这一次,我肯定听你的。”

    他大声吼道,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争吵,带着埋怨,带着嫌弃,可他却是迈开酸痛肿胀的双腿,吃力地走向河流的尽头:“姓于的,下一辈子,你别怨我不去找你啊!”

    随着前进的路程越来越远,水位不断升高,河流带来的阻力越发难以抵抗,手中的毛线成了男人唯一的支撑,即使双手已经被勒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他却仍然紧攥着那根毛线,向着前方痛苦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双腿彻底没有了知觉,久到河水已经没过了头顶,他才终于走到了河流的尽头。

    在一片赤红的世界里,他看到了一个近乎占据了整个视野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颗正在剧烈跳动的心脏。

    心脏的每一次脉动都在同他的血液产生共鸣,砰咚不停的巨响是他在此刻唯一能听到的声音,黄有成拼尽全身的力气游到这颗心脏的近前,挣扎着伸出自己的手,将它附在了暖湿粘稠的肉红外壁上。

    他眨了第一下眼睛。

    心脏停止了跳动,溃烂的疮口像是烟头烫出的大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心脏的各个角落,瓦解了这本应坚不可摧的庞然大物。

    他眨了第二下眼睛。

    周围的血液开始沸腾,纷纷倒流回迅速腐败的心脏,黄有成瞪大眼睛,看向那团心脏的中心。

    那是一捆红色的毛线。

    他牢牢地盯着那捆红线,依依不舍地眨了第三下眼睛。

    天光乍现。

    他重新站在了那片荒凉的土地上。

    不知是何生物的血液已经凝固在了黄有成紧握于手中的锄头上,他愣愣地扫视过几乎将整片土地都染成血红色的怪物尸体,抬头看向从天边升起的朝阳,许久没有见光的眼眸下意识地微微颤动了起来。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钻出了他的眼眶。

    “小叔。”

    黄有成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轻唤。

    他恍惚地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穿着老旧,长相老实本分的男人。

    他的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运动鞋。

    “黄志荣?”他沙哑着声音说道,语调平静,就像一具苟延残喘的尸体。

    “是我。”

    “旱魃”面无表情地看着田地里的一片狼藉,过了好久,才僵硬地张大嘴巴,尽力模仿着恐惧的音调问道:“小叔,这里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