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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烙饼做鞋拢君心,捡娃收人壮队伍

    听到朱元璋奉命外出探查元军,丽华确实有些惊讶。

    她猜测这次元军撤兵就是因为他们的将领贾鲁病死了,就算不出城探查,等过个一两天也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元军撤兵撤的兵荒马乱的还非要赶上去,岂不是上赶着找打吗?

    “如今这个情况,不是在城里等着更稳妥吗?”

    “谁不说呢,但是军令如山,咱也不能不遵军令啊。”

    朱元璋没有将心里的猜测告诉丽华,还是那个原因,不想丽华夹在他跟郭子兴之间为难。

    虽然外头挺乱,但丽华反而并不担心朱元璋的安全,整个明史上朱元璋生病的记载都极少,受伤的记录更是没有。

    这大概就是气运之子自带的幸运吧。

    不过,好歹算是出去一趟,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准备的。

    “需要给你准备些什么吗?”

    “带点干粮就够了。”

    “好,你等着。”

    虽然只是一次没有危险的任务,但是丽华也很精心对待,她烙了六张结结实实的大饼,减少了豆面的含量,多添白面,还在里面添加了三个鸡蛋。

    大饼看起来结实,砸起来也邦邦响,可是吃起来却不费牙,是咸香口的。

    大饼刚烙出来一张,朱元璋就闻到了香味,迫不及待的掰了一块吃着:“咱不是吹牛,你这手艺是这个!”他边吃边比了个大拇指。

    丽华一边烙饼一边跟朱元璋聊天:“你会做饭吗?”

    “会。”朱元璋点点头:“不过你也知道,咱粗枝大叶的,能填饱肚子就成,要说好吃是比不上你了。不过咱烤东西火候掌握的那可是一流。”

    “是吗?有机会我可要尝尝。”

    “那还不简单。等咱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地盘,也安稳下来了,咱就去山上打猎,猎最肥的野猪和兔子给你。”

    “好呀,重八哥,咱可说定了。”

    “你,你叫咱啥?”

    “重八哥呀,怎么了,你就是比我大呀。”

    “嘿,嘿嘿,没,没怎么……”丽华素日都是挺端庄的作风,如今嫁给了朱元璋,不但温柔体贴,私下里说话声音也软,今天这一声甜甜的“重八哥”,叫朱元璋如听仙乐耳暂明,心里犹如灌了蜜一般。

    而且这是朱元璋成婚以后第一次领兵外出,以往他打仗就打仗,身先士卒直愣愣的就冲就完了。可是现在,一想到有了丽华,他忽然有些怯了。

    怪不得自古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有了家室心里有了牵挂,上了战场多少还是会犹豫吧。

    有时就这短暂的犹豫分神,就足以注定结局。

    可话又说回来,朱元璋是不会屈服于任何事情的,那一丝胆怯几乎瞬间就转化为了动力,他要成为丽华的依仗,要守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家。

    于是从那天起,本来就悍勇的朱元璋又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饼烙完,正在晾着,丽华擦了擦手叫朱元璋进屋。

    “你这次出去,穿这个。”

    丽华递过去一双靴子。

    这是一双塞了棉花的长筒布靴,靴子筒到小腿中部,底是千层的底,里面的棉花厚厚一层,摸起来就暖和。

    虽然开了春,可是外头的雪还没化呢,有太阳的时候还能晒的暖洋洋的,一旦阴了天刮起风来,这倒春寒比冬天还厉害。

    “本来冬天的时候想给你的,可是成亲太急了,我没做出来……”

    “没关系的,这个一看就很费功夫,以后就别做了。你手疼不疼?”

    “不疼,你把全副身家都给我了,我也得给你做点什么呀。”

    “其实,只要你在这里,就够了。”朱元璋眼睛有些湿润。

    上次有人给他做鞋子是什么时候呢?

    是他离开二姐家去皇觉寺的时候二姐塞给他的一双布鞋吧。

    那双鞋他穿了很久,无论春夏秋冬。

    直到鞋底磨烂了,鞋面的布也已经碎成了条,彻底没法穿了。

    后来他又回到了家乡,可是二姐再也不可能给他做鞋子了。

    比起鞋子,朱元璋现在更不能接受的是亲人的离去,他已经把丽华和马强当做了亲人,他不希望他们跟父母、二姐一样跟他天人永隔。

    “别哭呀。”男子汉真情流露的泪水也打动了丽华,她轻柔的拭去朱元璋的眼泪:“我会一直在的。”

    情到深处,两个人又不免温存了一些时间,等到天都快黑了时,朱元璋这才穿着新鞋,背着满满一袋子干粮去军营。

    军营里的几个人也早就整装待发,朱元璋振臂一呼就全都跟着他走了。

    几个人趁着夜色出了城,开始探查元军踪迹。

    经过一整个白天的撤离,元军已经离开了原本扎寨的大营。

    不过元军人多,总不可能一下子都走干净,走的早的或许已经在三十里外,走得晚的可能才刚刚出发不久。

    朱元璋带着人一边追赶一边心痛。

    这些村庄,去年秋天还散发着生机,他们还帮着一起收了粮食。

    可是因为元军的驻扎,无数民房被破坏,他们家里的粮食也被搜刮干净,没能逃进城的百姓或许就冻死、饿死在了上一个冬天。

    不多时,朱元璋已经赶到了元军之前驻扎的营地,营地里乱七八糟,乌烟瘴气。

    尽管看起来没有人,不过朱元璋六个人还是小心翼翼了起来,一点一点的搜寻着。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一处亮光。

    几个人全部拔出了长刀,踮着脚步一点一点的靠近。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朱元璋一边喊着,六个人包围住了亮光所在。

    “不要,不要杀我。”

    “是个孩子。”

    朱元璋做了个手势,几个人收了刀。

    “娃子,你怎么在这里?”

    那孩子被吓坏了,朱元璋从包袱里掰了块饼递给他:“别怕,饿了吧,先吃,吃完了再说。”

    那孩子是真的饿惨了,夺过饼就大口吃了起来,朱元璋想拍拍他叫他慢一点吃,结果被他灵活的躲过去了。

    “嘿,还挺机灵。”

    那孩子吃完了饼,缓解了饥饿,也缓解了恐惧。

    “你们不是元贼?”

    “咱们当然不是,咱们是濠州城里的起义军,见到元贼今天有异样,这才出来探查的。”

    “起义军?”那孩子仔细的看了看几个人,忽然说道:“我认识你,去年你帮我们家收粮食来着。”

    “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我没有家了。”那娃娃双眼通红:“他们把家里的粮食都搜刮走了,爹娘饿死了。”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们……他们的头领需要一个给他收拾营帐、伺候他穿衣吃饭的人,他们抓了好多人,漂亮的女人就去了头领的营帐,我们就留下来干活儿。他们走的时候不想带着我们,嫌我们累赘,就……就都杀了……我藏起来没被抓到……”

    “天杀的元贼!”徐达他们都义愤填膺,恨不能现在就赶上去将元军杀个干干净净。

    “冷静,总有一天咱们会给这些百姓报仇的,也会给你爹娘报仇的。”朱元璋安抚着兄弟,也安慰着小娃娃。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撤军吗?”

    “我知道,他们的头领死了。”

    “死了?”

    “真的假的?”徐达不相信的问道。

    “真的。死了好多天了,军营里一直不安稳,头领的手下总是在吵架,后来就说要撤军,他们先是瓜分了头领的女人,然后……就开始杀人……”

    “别怕,以后他们伤害不到你了。”朱元璋察觉到娃娃在害怕的发抖,俯下身把他抱在怀里安慰着。

    “既然知道了元军撤兵的理由,那咱们……回去?”徐达有些不可置信的建议道。

    “出来一回回去的这么快,就算告诉了他们缘由他们也不会当成什么大功劳。咱在这里修整一晚,明天去附近看看。”朱元璋扫视了一圈五个人:“实话告诉各位兄弟,咱觉得濠州城里……成不了大事,所以咱打算单干,几位兄弟既然敢冒险跟着咱出来,咱想着自然也都是信得过的,不知各位兄弟愿不愿意跟咱一起……”

    “愿意,咱当然愿意。”徐达率先说道。

    其他几个人也都纷纷附和。

    “咱兄弟都是折服于千户的仗义好爽,而且千户比咱聪明,肯定能成大事。”

    “呵呵,好,既然如此,那咱们明天就去附近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够叫咱们落脚。”

    他们几个人说的热闹,却忘了还有个孩子。

    “我也要跟着你们。”

    “这……”徐达犹豫道:“带着个孩子……”

    “元军已撤,想来也没有危险,他已经没有家人了,咱不要他难道叫他自生自灭不成。”朱元璋拍着娃娃的后背:“你放心,咱肯定带着你。”

    众人出来时都吃过了饭,于是这一晚就在元军的军营凑合了一番。

    第二天一早,朱元璋拿了一张饼出来,分给其他人。

    “咱带干粮了。”几个人推诿道。

    “咱出来的时候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带的干粮多,这是你们嫂子烙的饼,可香了,快尝尝。”

    昨天朱元璋把饼分给小娃娃的时候,几个人就眼馋了。

    那饼看起来就好吃。

    几个人不再客气,接过饼,在火上略微一烤,香气扑鼻。

    “妈呀,真香啊。”

    “嫂子好手艺啊。”

    “对呀,以前只知道马姑娘为人聪明和善,却不知道还有一手好厨艺呢,千户可是娶着宝贝了。”

    “哈哈哈哈哈,这咱爱听。等回去了,都来家里吃饭。”

    “那怎么成,咱可不敢叫嫂子伺候咱们。”

    “就是,如今城里粮食又紧缺,怎么能去千户家里蹭吃蹭喝。”

    几个人都这么说,朱元璋越发觉得这几个人是好的,没有流氓地痞的脾性,没有想当然的享受别人给的好处。

    当此乱世,大丈夫要成事就要拉起一支队伍。

    可这支队伍合不合脾性是非常重要的。

    若是都像濠州城里这样,四个元帅各自为政,下头的兵卒也大多是烧杀抢掠的土匪投靠而来,完全没有规矩,只为了自己的一时之快,灭亡也是在预料之中的。

    以前朱元璋或许还不在意,他孑然一身,就算郭子兴败了,他保得了自身性命跑了就成。

    可是如今有了丽华,有了家,他就不得不做万全之策了。

    吃完了饭,几个人扑灭了火,朱元璋背上娃娃,开始往周边山下走去。

    走了几里路,周边的几个村子都是被劫掠过的样子,寂静无声,只有盘旋的鸟时不时鸣叫几声。

    到了快正午的时候,几个人已经进了林子里。

    这山上倒是没有土匪的痕迹,不过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翻过这座山,就到咱老家了。”朱元璋看着山头说道:“要不去咱老家看看,徐达,说不定还有人在呢。”

    “行啊,千户既然要招揽人手,哪有比自己人更放心的,咱回去看看,若是还有活着的,愿意来的,都招揽了来。”

    于是几个人继续爬山,终于在天黑前,到达了钟离县刘家村。

    相比于山那边的寂寥无声,刘家村还是有人的。

    “耿大叔。”朱元璋看着一户亮灯的人家,这家人他知道,姓耿。

    耿大叔大晚上的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开门一看,外头站着六个大小伙子。

    “耿大叔,是我,重八,朱重八,朱五四的儿子。”

    “耿大叔,我是徐达呀。”

    “哦,是朱小子,徐小子呀。快进来,快进来。”

    耿大叔名叫耿君用,祖上曾经也是个小官,耿大叔不但识字,而且善算账,之前给地主家当账房。他的儿子耿炳文比朱元璋小六七岁,今年才二十出头。

    地主刘德家虽然有些余粮,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也养不起那么多人了,耿君用家里两个大男人,吃饭也是紧巴巴的。

    耿炳文年轻,冲动,整天说要去投起义军,可是耿君用不愿意冒险,父子两个关系也是有些不睦。

    “炳文也长大了,成了大小伙子了。”

    “重八哥,达哥。”

    “你重八哥如今有了新名字了,叫朱元璋。”

    “朱元璋?”耿君用一听这个名字,再看朱元璋这已经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气势:“你投起义军了?”

    “是,咱如今是濠州郭子兴元帅帐下千户。”

    “哇,重……朱大哥你可真厉害!”

    “咱也是个百户呢。”徐达不甘落后的说道。

    “达哥你也厉害。”

    “这几位是咱的兄弟,咱这次是有军务外出,见离家里近了,就过来看看。”朱元璋解释道。

    “哦……”耿君用为难道:“家里实在是没有那么多地方。”其实就是不想让几个人留在家里的意思。

    “咱们不讲究,院子里就能睡。”唐胜宗几个急忙说道。

    朱元璋又拿出两张饼来,几个人已经非常熟练,按照人头分好,就着凉水开始吃。

    “打搅耿大叔了,这些送给大叔。”朱元璋拿出半张饼递给耿君用。

    “这如何使得……”

    这年头粮食比金子贵,有金子也未必能买到粮食。

    然而还没等他跟朱元璋推拉几回,耿炳文已经饿得不行了,伸手夺过饼掰成两半,一口就咬了下去。

    “你!你这个逆子……”耿君用气急,可儿子已经吃了人家的饼,也不能吐出来了

    俗话说得好,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耿君用家里穷也是个有气节的人,当然不会再把人赶出去。

    于是六个人加一个孩子就在耿君用家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