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灼找到同福客栈,太阳都快落了。
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湿透,满脸尘垢,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进门就让小二上酒,问路问的嗓子都快着火了。
小二毛椒火辣的把他推了出去。
“这位客官,不管你是住店还是打尖,得先交一两银子的进门费,你还别嫌贵,江诗仙可住在俺们这。”
“哇呀呀,又是这个该死的江风!”陈灼终于忍受不住了,破口大骂。
这天下午,陈灼一共问了十三个人,花了六两多银子,经过长达两个时辰的艰难跋涉,终于找到了地方。
结果自己连客栈都进不去。
陈灼真急了,抽刀喝道,“官差公干,闲杂人等通通退下。”
谁知,小二竟然不买账,大呼小叫引来几个年轻后生,死死把门堵住。
“官差咋啦,州衙上午才把俺们江诗仙抓走,没出一个时辰就乖乖放出来了。”
“他们还得搭一匹马给俺们江诗仙呢。”
陈灼气得眼珠子都要冒血,就是没招,总不能在这开杀戒吧。
弄不好,很可能会暴露身份。
他解下腰里的钱袋,狠狠砸到店小二怀里,“就他妈这么多啦,再敢阻挠,通通抓起来。”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后生抬手摘掉幞头,露出明光锃亮的大光头,热情似火的笑着,“敢问这位官差尊姓大名,找江某何事?”
陈灼瞪着眼看了光头半天,才反应过来。
被这货气得脑子都不好使了。
“江风,你好大的架子啊。”陈灼拨开几个人,直奔柜台,抄起一壶酒,吨吨吨一口气喝完,才算把这口气顺下去。
江风在一旁解释说:“咱兄弟出了名,也不能忘了乡亲们不是,带乡亲们致富,是在下的责任。”
陈灼本来打算找江风要问路钱,听了这话,嘴就张不开了。
心说,这招虽然缺德,但也是为百姓着想,一下午积攒起来的对江风的憎恶,顿时烟消云散。
陈灼哪里知道,从他打听第一个人之后,江风就得到了通知。
一个不明来历的家伙,四处打探自己,不来点手段,怎么让他自爆身份啊。
只剩两人时,陈灼才亮出真身,表明来意。
得知陈灼是来帮自己的,江风也觉得过意不去,赶紧搞了一桌酒席。
“要说得罪人,那就海了去了。”两人言归正传。
陈灼点头表示赞同,“江兄行事,一般人还真接不住。”
“话说回来,衙门里,有谁吃过江兄的亏吗?”
这货也是个情商盆地……江风吐槽一句,“我毁了很多人的梦想,这事算吃亏吗?”
陈灼早从老汉那里把江风这两天的风光了解了个底掉。
“就因为江兄破了荆红伊的瓜,不至于治你于死地吧?”
江风见这货没幽默细胞,只能跟他玩正经。
“我给你个方向,查查卧虎山庄。”
“江兄的意思是,杜翰东竟然在县衙安插暗桩?”陈灼惊骇。
江风大大夸赞了他的职业敏锐性。
陈灼有点为难,“我们也注意到这个姓杜的不正常,但上面暂时不让动他。”
这回轮到江风震惊了,“咋的,他的后台这么硬吗?”
“那倒不是。”陈灼犹豫半天,“既然江兄如今也升任了先锋,不怕你知道,这杜翰东牵扯到地方党争,上面担心打草惊蛇。”
我哩个乖乖,本以为姓杜的只是个地头蛇,没想到还有这能水啊。
江风沉吟良久,道:“我跟姓杜的有私仇,已经跟他们交上手了,你们暗中帮忙即可,回去跟老马说,我这个人心胸如海似天,不计较他要治我的罪。”
陈灼犹豫半晌,接受了这个建议。
他刚加入校事府,急需功劳稳固地位。
…………
孤月高悬,夜色渐浓。
靖安县城正在慢慢睡去。
与同福客栈仅有一街之隔的锦林客栈,一间上等客房中。
一位少女凭窗而立,躲在窗纱后面,秋水一般的眸子紧紧盯着斜对面一扇灯窗。
月华洒在她那张精致的鸭蛋脸上,遮去了眉宇间那抹英气,只留下醉人的柔媚。
那扇窗半开着,露出一个光溜溜的后脑勺。
她已经等了两刻钟,那位被称为诗仙的人依旧没转过脸。
“阿替,本小姐比那荆红伊如何?”少女百无聊赖,回身问了一句同屋的随从。
随从是个长相粗犷的汉子,留着满脸的络腮胡子,“一个婊子而已,哪是能和小姐比的……”
“我要听实话!”少女暴戾的踹了阿替一脚。
阿替吓得一哆嗦,垂手而立,谨慎回道:
“小人花了二十两,也没见到人……不过听里面的嫖客说,荆红伊貌若天仙,陶家那傻小子曾经出价一千两,都没能碰一指头。”
少女小小吃惊了一把,别人一千两都做不成的事,那个江风分文不出,仅靠着几首破诗就把荆红伊给办了。
难道说他真如传言中的谪仙人一般英俊无俦吗?
这种人,美人计恐怕没有作用。
少女眼珠一转,接着问:“你觉得小姐我如果去花萼楼,有人会出这价吗?”
阿替直瞪眼,“小姐,这么说不好吧。”
“笨蛋,我是打个比方。”
阿替为难了半天,“小姐……恐怕只能……九百九十九两。”
少女俏脸一黑,“滚出去,你个笨蛋,去看看阿天他们回来没有。”
阿替如临大赦,屁颠屁颠的逃出客房。
少女气得平平的小胸脯起起伏伏,扭脸又向那扇窗户望去。
猛然见江风正面朝这边,一双星眸赤裸裸望过来,那张脸……
竟真如谪仙般俊美!
“哎,对面的小姐姐,刚才是不是在偷看我啊?”
对面的光头美男竟冲她喊起话来。
少女见被发现,慌忙扯上窗帘,躲了起来。
但随即一想,觉得这样偷偷摸摸,反倒会引起江风的警惕。
于是,她将窗帘完全拉开,大大方方的回道:
“本小姐是大大方方的看,看你又不犯法。”
“当然不犯法,但你得给钱。”
少女一怔,“难不成你是金子做的,还能被看掉几分几两?”
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奇怪要求。
“包我的夜要一万两,你偷看这么久,起码得五百两。”
少女不解,“什么是包夜?”
这时,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京娘,你在跟谁说话啊?”
“霍真,什么是包夜啊?”少女好奇心爆棚。
霍真被问的莫名其妙,“……一般说,嫖客在青楼过夜,叫做包夜,你问这个干什么?”
少女呀了一声,俏脸绯红、柳眉倒竖,扒着窗户唳喝:“江风,你敢调戏本小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只见她娇躯一震,就要往窗外跳。
霍真一把将她拽住,“京娘,你暴露啦?!”
少女奋力挣脱,还要往外跳。
霍真蹲下身子,死命拉住她的一只脚,“你这样是要坏山寨大计的,让师父知道,又要罚你面壁。”
“我才不管,今天非宰了这无耻之徒不可。”
对面江风嘲她喊话:“小姐姐不用那么麻烦,我这个人一向喜欢成人之美,我自己扒给你看。”
话音未落,只见他甩掉身上的春衫,雪白的精排身条一览无余。
少女急忙捂住双眼,一屁股蹲到地板上,哇哇哇哭出声来,“霍真,你快去帮我杀了他,我可不想嫁给一个秃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