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兄弟
那是一段让我终身难忘的深刻经历，也许就是这次经历带领我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奠定了我之后所有取向的基础。
我害羞的闭上了眼睛，有一种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我好奇而又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到薛子成俯在我的身上，我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的头顶，就像是触电一般从某处传来的酥麻席卷着我的整个身体。
但是，我那时候还很小，对，是很小。
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薛子成累了，我整个人也快要虚脱了。
“感觉怎么样？”薛子成从下面爬上来，像是泥鳅一般钻到我的身边，用胳膊搂住我的脖子问道。
“不知道……感觉怪怪的……哥……多脏啊”我很不理解。
“不脏啊……我弟什么都是香的……”薛子成亲了一下我的额头说道。
“怎么可能……”对于他的这种解释，我是一点都不相信。
“谁让我爱你呢？好啦，赶紧睡觉吧，明天还得去找你的爷爷奶奶他们呢……”薛子成岔开了话题。
“今天有点累了，快睡觉吧……”薛子成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然后闭上了眼睛，我看着他那长长的睫毛不停的抖动着，精致而又有棱角的脸庞，感觉他还是挺耐看的，越看越觉得好看，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也许这就是相处久了，喜欢的力量吗？
也许是心里一直在想着爷爷奶奶他们，所以这个晚上我睡的并不安稳，做了很多梦，但是到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又对这些梦没有什么印象了。
从床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叫醒薛子成，薛子成应该是平常上学实在是太累了，被我叫醒的时候一脸的不情愿，但是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磨磨蹭蹭的一边打哈欠一边穿衣服，时不时停一会坐在被窝里都快要睡过去了。
最后经过了将近半个多小时，薛子成终于还是被我拽下了床，脸都没洗就被我拉着出了门，睡眼惺忪的样子看起来脑子好像都不怎么转圈了。
清晨的马路旁，一丛丛杂草带着露珠在微风中摇曳，我拿着从路边捡的棍子甩到这些杂草上，水花四溅，杂草被我手中的棍子拦腰斩断，这种玩耍至少让我在这一路上不会那么无聊，因为薛子成实在是太闷了，床上的他和床下的他简直就是两个人，床上的他动若脱兔，床下的他噤若寒蝉，实在是没劲透了。
不知不觉的，我和薛子成已经来到了小镇上，小镇上没有集会的时候冷冷清清的，大清早的路上几乎没有多少人，偶尔有几辆过路的车摁着喇叭一路呼啸着从我们俩身边飞驰而去，我俩自然又是被整的风尘仆仆，就像是流浪的小孩一样。
走了那么远的路，我有点累了，本来昨天晚上就没睡好，早上起来那么早，没吃早饭就拉着薛子成跑了出来，其实也是怕被薛子成的爷爷发现不让我们出来，最后走到镇上医院的门口，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正想着怎么找个理由让薛子成能背着我，结果薛子成却先停了下来，我顿时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爷爷怎么了？”没等薛子成说话，我率先问道。
“就是生了点小病，现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之前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而且他们也没时间照顾你，所以……”薛子成顿了顿看着我说道：“一会儿见到爷爷乖乖的，别让他们还一直惦记着你。”
“嗯……我知道……”我点了点头。
对于我来说医院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农村的孩子从小体格就挺健壮的，不对，也不能说是健壮吧，应该说是皮糙肉厚，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平时感冒发烧什么的，在家吃点药能扛就扛过去了，一般情况下是没有必要到医院来的，除非真的太顽皮从树上摔下来，或者从墙头上蹦下来崴了脚，不过我胆子也不算太大，爬树爬墙头什么的我还是不敢去做的，几乎和医院的医生没有打过交道。
浓浓的消毒水味道刺激着我鼻腔内每一处黏膜，我皱着眉头跟在薛子成的身后穿过一条条长廊，一直走到一扇已经掉漆的木门前，薛子成从门上的小窗户朝里看了看，我踮着脚也想看一下里面的情况，但是奈何腿太短，我扬起手也只能勉强扒到小窗户下的窗框上，想看到病房里的场景实在是太难为我了。
我正准备开口想让薛子成把我抱起来看一眼，薛子成突然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到了嘴边的话被我硬生生给咽了下去，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眼睛紧紧的看着薛子成轻轻的推开了病房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三张病床，中间的一张病床上，一个瘦削的老头躺在上面闭着眼睛，手臂上还挂着吊瓶，看起来脸色蜡黄非常的憔悴，整个人仿佛老了几岁，不是我爷爷还能是谁？奶奶坐在另一张靠近窗户的病床上看着外面，听到开门的声音扭头向我们这边看过来，当看到薛子成和站在薛子成身后的我时，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惊讶，我这辈子都很难忘记。
奶奶连忙冲着我们摆了摆手，可能是坐在床上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身体有点僵硬，从床上下来时感觉动作非常的艰难，揉了揉自己的腿慢慢的朝着我们，身体摇晃的走了过来，薛子成的手伸到后面轻轻的推了推我，强行把我推出了房间等着奶奶走出来。
奶奶随手关上了病房的门轻声的问我们：“你们怎么来了？”
“爷爷怎么样了？”没等薛子成回答，我连忙问道。
“已经没事了，就是血压有点高，在地里干着活突然就晕倒了，以后多注意一些，少喝点酒就行……”奶奶揉了揉发红的眼眶说道。
虽然听不懂奶奶的描述，但是看到奶奶疲累的模样，我心里不由得一疼，走上前去抱住奶奶，奶奶伸出手揉了揉我的头：“好啦，赶紧回去吧，在子成家乖乖听话，别调皮捣蛋，过几天爷爷奶奶就回去啦……”
“我可以去看看爷爷吗？”我抬起头看着奶奶问道。
“爷爷太累了，现在睡着了，等爷爷醒了再去看他，他一定很高兴的……”说着，奶奶看向薛子成：“先带着昱儿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他的……”薛子成点了点头，拉起我的手。
虽然还是非常的想去看看爷爷，但是我还记得薛子成刚开始说的话，我不能让爷爷奶奶惦记我，所以我只能乖乖的跟着薛子成离开医院，一步三回头，奶奶一直站在病房门口冲着我们挥手，我鼻子酸酸的很想哭出来，感觉自己在这个家其实只是一个累赘，在爷爷奶奶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一点用都没有。
我不知道是我是怎么回去的，我一直都低着头，紧跟着薛子成的脚步，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薛子成不停的安慰着我，可是我也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到了薛子成的家里，薛子成直接把我带到了他的房间里，我呆呆的坐在他房间里的床上，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你带着昱儿干嘛去了？”薛子杰突然推开房间的门冲着薛子成大声的嚷嚷着，语气中的愤怒几乎都要把房顶给掀开了。
“你管得着吗？”薛子成没好气的推搡着薛子杰，可能他本来想让我安安静静的坐一会，结果薛子杰根本就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质问，再加上我一路上的沉默和沮丧，薛子成心里也顿时升起了一股火气，大战一触即发。
正当我刚站起身来准备挡在他们中间劝架时，薛子杰的爷爷推门走了进来，脸色非常不好的一把拽住了薛子成的胳膊，在我和薛子杰的目瞪口呆中，把薛子成给拽着离开了房间。
“爷爷这是怎么了？”薛子杰喃喃的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问我。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说道，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来来来，你跟我过来……”薛子杰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把我拉到薛子成的床边坐下：“我问你，今天薛子成带着你去干嘛了？大清早的我一起来就没看到你人影，你们去哪玩了啊？”
“我没有！”我委屈的撇了撇嘴。
“我刚才都看到了，你和薛子成一块回来的，还说没有！快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到的这句话，在当时电视还没有普及的年代能知道这句话，也真是难为他了。
“我爷爷生病了，薛子成刚才带我去医院看爷爷了……”我不想瞒着薛子杰，本来心里就因为和薛子成的小秘密而感到愧疚的我，说完这句话之后，担忧和低落的负面情绪顿时席卷了我整个脑子。
“哦……”薛子杰听了沉吟了片刻，抿了抿嘴好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抬眼看向我：“你爷爷怎么了？”
“不知道……我们刚才去的时候他还没醒，奶奶说爷爷睡着了……”在面对薛子杰的时候，我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瞎说什么呢？”薛子杰猛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可是爷爷生病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沮丧的用力搓揉着自己的小手。
“哎呀，你现在还小嘛，当然什么都做不了啦……”薛子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教育着我，他自己甚至都忘了他只比我大一岁而已：“等长大了你不就可以帮他们了吗？他们不告诉你肯定是不想让你担心，你别想那么多了，不过这样说起来的话，薛子成这回还算是干了一件人事儿啊，爷爷把他叫过去不会是因为这个骂他吧？要不咱俩去看看？”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大人还真的是挺不可理喻的。
薛子成被打了，而且还被揍的很惨很惨，我从薛子杰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幸灾乐祸，当薛子杰冲到他们中间阻挡他的爷爷高举起的右手时，我反而读懂了他内心深处隐藏的那些情感，也许在一些小事上，他俩吵架拌嘴都是稀松平常，甚至大打出手，但是哥哥弟弟之间可能就是这样，只有在遇到一些大事时，才会互相保护着对方吧……看着薛子成一脸不服气的瞪着自己的爷爷，看着薛子杰用尽全身的力气推着爷爷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我心里感觉到的，就像是冷冬之日雪地中燃烧的木炭所带来的温暖，还有一丝小小的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