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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煮面给你吃

    小的时候,脑子里没有时间的概念,但是时间却在不经意间的流逝,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可能是因为爷爷和爸爸妈妈说过的话,也有可能是因为我对爷爷身体的挂念,爷爷出院后,我第一时间回到了家,所有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但是这注定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从爷爷出院之后,我就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不像之前那样早上一起床穿上衣服就往薛子杰家里跑了,反而是在家帮着奶奶做做家务,或者是奶奶在家做好饭后,我去给爷爷送过去,偶尔在地里帮爷爷干点农活,小身板倒是越来越壮实了,像个小牛犊一样,和薛子杰在一起玩耍的日子倒是少了很多。

    转眼就是两个月过去,麦子逐渐成熟起来,远远看去金黄一片,甚是好看,烈日高高的悬挂在空中,我和爷爷则躺在路边的大树下乘凉,偶尔有微风吹过带着麦子的香味和滚滚的热浪,脸上身上晒得黑黢黢的,就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黑土豆。

    “昱儿……”半梦半醒中,我听到好像有人在喊我,我扒开爷爷盖在我脸上的草帽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看到薛子杰穿着一件洁白的汗衫站在不远处向我招手,我的睡意全无,连忙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黄土向着他跑了过去。

    “哥!”很久没有见他了,我直接跑过去扑到了他的身上,个头刚刚到他下巴的位置,好像他又长高了不少,而我的个子却没怎么变。

    “最近怎么没去找我玩啊?”他还是习惯性的揉了揉我的头:“你看你都晒黑了……”

    “我想帮爷爷干点活……”我支支吾吾的回答道,突然想到也确实很久没有去过他家了,但是和他在一起时的那种亲切感,还是一如既往,不过心里也是有一些内疚的。

    “嗯……我知道啦,上次我和薛子成去镇上看到你在地里干活了,就没有喊你一起,苏叔身体咋样了?”

    “和以前一样,应该没事了,不对!你又占我便宜!”我后知后觉,伸出拳头想去打他,他一把抓住我的拳头,揽着我的腰直接把我放倒在地,压在我的身上:“小家伙,几天不见敢和你叔动手了啊!”

    “你放开我!”我拼了命的挣扎,可是即便我现在身体强壮了不少,可是跟他一比还是显得不够看,他死死的压住我我根本就动弹不得,我的挣扎只是在地上蠕动,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蹭了一身的黄土。

    “停!我放开你,你不准还手!”

    “凭什么!”我不服气的说道。

    “就凭我是你哥!服不服?”

    “不服!”我不甘示弱,虽然很久没有见他,虽然身材没有他健壮,身高也不如他,但是我还是想和他掰一掰腕子,小男孩的天性嘛,逞强好斗不服输。

    “不服我就不放开!”

    “你又欺负我!你信不信我哭给你看!”眨巴眨巴眼睛,我的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我感觉这好像都已经成了我的一种特殊技能了,随时随地都能哭出来。

    我的眼泪是战胜薛子杰最有力的武器,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看到我快要哭了,立刻就服了软,手上的力气也松了很多,我瞅准机会一个鲤鱼打挺,抱着他的腰就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身上,他洁白的汗衫立刻就变得脏兮兮了沾满了灰尘,他知道上了我的当,可是却已经失去了先机,再想扑倒我就很难了,但是也不是任我拿捏,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我硬生生给顶了起来,然后我俩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很尴尬很难看的姿势,谁也不肯服输,打得热火朝天的。

    “好了好了,我认输行了吧,赶紧起来,你快压死我了!”薛子杰喘着粗气趴在地上放弃了挣扎。

    “嘿嘿,你现在不行了吧,打不过我了吧……”我得意洋洋的从地上爬起来,蹲在他的身边得瑟。

    “我那是在让着你!”

    “不服再来啊!”我得理不饶人,气势汹汹的想再压上去,结果他在地上滚了一圈,让我扑了个空。

    “好啦,不闹了,我来找你有事呢……”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坐在地上正色道。

    “什么事啊?”看到他脸色突然严肃起来,我顿时也收起了和他打闹的想法,乖巧的坐在他身边。

    “我明天就要去上学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在镇上……上小学……”他又补充道。

    “哦……那没事啊,我等你放学了去找你玩啊……”

    “不是……我是在镇上上学,可能一个星期才回来一趟……”他吞吞吐吐的说道。

    “为什么那么久啊?子成哥不是每天都能回来……”我有些不理解。

    “因为他不是在镇上上的学啊……我爸妈想让我过去和他们一起住……所以……”他终究还是没能把那句“我可能不能陪你了”说出来,但是我大概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种莫名的失落感突然涌上心头,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去阻止,只能装作很乖巧的样子安慰他:“没事啦,一个星期也很快啊,我等你回来就好啦,而且,再过一年我也该上学了嘛,我也去镇上和你一起上学嘛……”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已经委屈的都快能拧出酸水来了,可是我能怎么办啊?他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不上学吧?就为了等我?不可能的,既然我们都无法阻止,那只能顺其自然,我也只能把我心里的委屈埋在心里,就像他现在做的那样。

    “等我从镇上回来我给你带好吃的好不好!”

    “嗯……好……”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我快要流出的眼泪,他害怕我哭,同样的,我也害怕他看到我哭。

    “那……我先走了……”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黄土。

    “啊?现在就要走吗?”我连忙站起来,皱着眉头抬起头看着他。

    “嗯……爸爸妈妈在家等着接我过去的……今天下午就要去学校报道了……”

    “好吧……”我咬了咬嘴唇,努力挤了挤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费力的用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你回来了记得来找我……”

    “好……我答应你……”

    “拉钩!”我把自己的右手小拇指伸到他的面前。

    他也伸出小拇指钩住了我的手指:“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手指松开,他又用手揉了揉我的头,转身离开,洁白的汗衫上沾满了黄土,同样也把我的心沾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簇簇的流了下来,流满了脸颊,被太阳晒的火辣辣的脸上,眼泪流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哥!”我奋力的朝着他离去的身影声嘶力竭的呼喊。

    他转过身微笑着看着我,同样的脸上挂满了泪痕,冲我挥了挥手。

    “回来记得找我!”我的声音嘶哑了。

    他冲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转过身后,我仿佛看到他好像松了一口气,可能他现在心里的委屈和难受和我不相上下吧,不然,从小到大从来都不在我面前哭的他,为什么会在我面前流下眼泪?太阳的光亮刺痛了我的眼睛,照在他离去的背影,洁白的汗衫上,布满了阳光的味道。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这句歌词用来形容我确实非常合适,和薛子杰分开的那天,我从来没有想过以后我们两个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在曾经的我看来,或许这是他唯一一次骗我,不过恰恰也是最后一次骗我吧。

    爷爷出院之后,就算我很少去找他玩,但是也是能够见面的,那时候不知道他要去上学,所以每次见面的感觉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当他告诉我他要去上学了,即将和我分别,仅仅只是过了两天,我感觉就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

    怎么去形容呢?他没有告诉我这件事情之前,我知道他在我身边,我随时随地都可以去,但是我没有去,当我知道他不在我身边,我不能随时随地见到他时,我反而会对他有无尽的思念。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爷爷之前没有生病住院的时候,或者是在我知道爷爷住院之前的日子,我可以很多天都不回家,就连奶奶都笑着骂我说薛子杰家才算是我的家,但是当我知道爷爷住院了之后,我知道爷爷奶奶不在家的时候,那种无时无刻不想陪在他们身边的感觉是那么的强烈,强烈到从来不敢走夜路的我都敢冒险去镇上找他们,强烈到没人陪我去镇上时,我能自己在家门口闭着眼睛蹲上半个小时,期待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看到爷爷奶奶出现在我的面前。

    是不是很幼稚?现在的我感觉当时真的很幼稚,但是人不就是这样吗?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仅仅只是过了两天,我就忍不住蹲守在薛子杰家门口等他了,可是他家的大门紧紧的闭着,一直等到村子里的炊烟升起,我都没有把他等回来,我明明知道我等不回来他,可是我就是这么的固执,固执的一直等他,一直等到奶奶出门叫我回家吃饭。

    即便是夏天,村子里的天色也是很快就暗下来了,到处都是大树,夕阳的余晖透不过那浓密的树叶,村子里除了家家户户昏黄的灯光外,再没有别的光亮能够照明。

    晚上我是不敢出门的,我怕黑,以前有薛子杰陪着我壮胆,但是我俩基本上也都是天色一擦黑就赶紧跑回家了,现在没有薛子杰,我更不敢在外面逗留,所以别说是薛子杰了,放学回来的薛子成我都两天没有见过了。

    有一句话好像叫越长大越寂寞吧?现在我算是品尝到个中滋味了,有的时候中午坐在田间地头打盹,突然就想着,薛子杰在学校里怎么样了?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是不是交了很多新朋友了?有没有小朋友叫他哥哥?

    说实话我挺在意别人叫他哥哥的,一种很莫名的占有欲,可能也可以称之为自私吧,就像薛子杰知道我叫薛子成哥哥那样的低落,放在我身上同样也是如此,所以我就经常迫使自己不去想,可是越逼着自己不去想,却越是会胡思乱想,本来就热的天气,心情变得更加的烦闷了。

    第四天……

    我感觉当时的我就是在数着日子生活,自己却察觉不到。

    那天也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事,依靠着薛子杰家的大门,坐在地上就睡着了,奶奶好像是去哪个亲戚家来着?不太记得了,爷爷平常也不管我,估计也是觉得我自己也不敢跑出村子,也不知道又去哪个小伙伴家玩了,所以直到傍晚都没有出来找我。

    我做了很多梦,梦见以前和薛子杰一块去大坑里打水仗,梦见和他一起爬树掏鸟窝,梦见和他一起在地里追兔子,很多很多曾经我们一起做的事情。

    傍晚的蚊子在我耳边嗡嗡直叫,身上被咬了很多个包,我估计睡梦中我不自觉的挠,本来已经结痂的地方又被我给挠破了,鲜血流的一道又一道的,凝固在身上,看起来倒是挺触目惊心的,可能是白天在地里干活被晒的有点中暑吧,也或许是因为前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老是梦到薛子杰,所以也就没怎么睡好,所以蚊子都快把我给吃了,我愣是没有醒,睡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昱儿……昱儿……”睡梦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我,我努力睁开眼睛,天色已经很黑了,来人站在我面前挡住了所有能够照亮的光,我愣是没看出来面前这个人长什么样子,陷入黑暗中睁开眼睛突然发现有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还看不清他的脸,那种场面在一个小孩子心里得造成多大的阴影可想而知,我被吓的嗷一嗓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可是在地上坐着睡了太久,腿都睡麻了,刚站起身来时一点知觉都没有,就像是被截肢了一般,我的身体直接往后一歪,咣的一下砸到了身后的大铁门上。

    “你……你……你……你是谁?”我的声音都在哆嗦着。

    “你是不是睡出癔症了?你看不出来我是谁吗?”听声音还挺熟悉的,可是奈何我看不清脸啊!我双手握拳在面前挥舞:“你离我远点!你走开!”

    “小sha039039zi,是我啊!薛子成!”面前的黑影伸出手抓住我挥舞的手,力气不大但是却阻止了我的挣扎。

    薛子成?是了,确实是他的声音,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心脏却还在砰砰直跳。

    “哥……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话到嘴边我没敢说出口,因为曾经听大人说过,这个东西不能念叨,尤其是晚上。

    “sha039039zi……”薛子成又笑着骂了我一句:“这么晚了你怎么没回家?在这干嘛呢?”

    “我……我不知道……我睡着了……你……你刚放学回来吗?”我平复下心情,看着他拿出书包里的钥匙打开了家门,我跟着他走了进去,走到了那个除了我自己家之外最熟悉的客厅里,薛子成打开了客厅里的灯,柔和的亮光照在他的脸上,我顿时感觉到一阵难过,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对啊,我刚放学,你在等我吗?吃饭了没有?”

    “没有……”

    “还没吃饭啊?饿坏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薛子成把肩膀上的书包放下,转身就往厨房走,我连忙跟在他的身后,他走一步我跟一步,生怕他把我丢下。

    “小跟屁虫,在房间里坐着不就行了,非得跟过来,害怕呀?”薛子成熟练的打开厨房里的大锅盖,往里面加了点水,然后在灶台前坐了下来,用灶台旁边的打火机点燃了一张纸塞到灶台里。

    虽然当时在村子里薛子杰家里算是挺富有的,不过厨房里还是有那种老式的灶台的,相比起来煤气灶是挺方便的,不过却失去了那种烧柴火的乐趣,所以即便他家里有煤气灶,薛子成做饭也是不怎么用的。

    “我才不怕呢!”我挺了挺胸膛逞强道:“哥……家里怎么就你自己啊?”

    “哦……子杰不是去镇上上学了嘛,爸妈平常做生意也没时间给他做饭,他自己又不会做,所以爷爷就跟过去照顾他了,我又不舍得我学校里那些哥们,就没有去镇上上学,等上初中了再说吧,所以现在就我自己在家里住,你这些天干嘛去了?也不来家里玩了……”薛子成说着,坏笑着伸出手在我的腿上轻轻的拍了拍,我连忙躲开,然后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都那么久没见了还欺负我!”

    “哈哈哈,这不是想你了嘛……怎么样?家里就我自己,要不要过来陪我啊?”

    “想的美!我才不来呢!”我撅着嘴说道。

    “不来啊?不来坐在我家门口睡觉啊?”薛子成在我面前和在薛子杰面前就像是两个人一样,我都怀疑他有双重人格,不过在我面前的这种人格倒是和薛子杰挺像兄弟俩的,给我一种哥哥的感觉,虽然我是被他们欺负的那个,但是被欺负的很有亲切感。

    “你赶紧做饭啦……我都快饿死了!”一想起来和他睡一起时发生的那些事情,我的脸就通红起来,连忙岔开话题掩饰我的羞涩。

    “好好好,想吃什么啊?面条吃不吃?”

    “吃!”还是第一次吃薛子成做的饭呢,我心里不由得有一丝丝期待。

    “好……那你等一会哈,我煮面给你吃……”他一脸坏笑的扭头看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