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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万卷楼

    一个矮小的身影,蹿进了府正中的一幢古楼。

    我腾然跃起,循那身影追去。

    楼高十数丈,楼柱刷着红漆。

    筑有两层。

    第一层悬着块匾,鎏金字体,书“重德兼才”四字。

    第二层中央,也悬着块匾,但大上许多,书“万卷楼”三字。

    追进楼中。

    书柜林立,藏书万卷。

    可我现在,并没有读书的心情。

    “啊呀!”

    一声惊叫。

    我循声探了过去。

    一个穿着浅灰色褂子的小男孩,正抬着一本快要掉落的古书,满脸惶恐。

    他顶着脚尖,双手垫在古书底下。可因为身高原因,扶又扶不正,掉下来了又放不上去,便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甚是难堪。

    他束着一个小马尾辫儿,脸蛋儿白里透红,带着点婴儿肥,嘟嘟的,煞是可爱。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替他扶正了古书。

    他脸色一松,理了理起了些褶皱的小褂子,抬头看着我,甜甜一笑,说:“谢谢大哥哥。”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不用谢。倒是你一个小孩儿,大半夜的往这里跑干嘛?就不怕突然来个坏人,拐了你?”

    他听见坏人二字,身子明显一抖,声音也弱了许多,怔怔地看着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

    得,这是把我给当成坏家伙了?

    我无奈苦笑,也没靠近他,索性说:“你快些回去,别让你家里人担心。哥哥来这儿,就是抓坏人的。”

    他看着我,眼里透出疑惑,说:“哥哥,你……你真是来抓坏人的?”

    我点了点头,说:“是啊,我就是来抓坏人的。可是追进来后,却找不到坏人的踪迹了。”

    他那两粒黑兮兮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几圈,说:“那……那我相信你啦。”

    我竭力压下内心的焦躁,说:“那你先回家吧,我还得找找坏人。诶对了,你是这附近的人么?”

    他双眼忽亮,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却像抓到了线索一样,焦躁顿消,说:“那这楼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他抿了抿嘴,说:“有。”

    我没打断,静等着他的下文。

    “最近几日里,楼里经常传出一些怪声。有时候是一些低声的议论,有时候是咔咔、咚咚的声音。但我每次进来,都没瞧见半点儿东西。阿虎他们都说这儿闹鬼了,但我不信,所以今晚儿就悄悄过来了。没想到却碰见了哥哥你。”

    “阿虎?是你的玩伴么?”

    他点了点头,突然噗哧,笑出了声,说:“阿虎今儿跟我打赌,说我要是敢一个人在这呆到天亮,便给我五百块钱。今儿有哥哥在,他这五百块钱是非给我不可了!嘻嘻。”

    我看着他的笑脸,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说:“五百块么?要不我给你吧,你快些回家,这儿真的不安全。可能……可能会死的。”

    他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妈妈常说,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无缘无故收你的钱。妈妈也说,男子汉大丈夫,承诺下的事儿,就不能反悔。我既然跟阿虎赌上了,就绝没有中途放弃的道理。”

    我面上带笑,心里却已接近抓狂。

    这小屁孩怎的这么轴?

    唉,不管了!

    先找阿淑吧,他爱走不走。

    据他所说,那怪声既然是从这万卷楼里传出去的。

    那么,那机关必定在楼里。

    只要仔细寻找,总会找出来。

    这小孩也算懂事,只是屁颠屁颠地跟在我后面,没有多说什么话。

    林立的书柜,我都翻了个遍。

    一无所获。

    第一层,翻了个遍。

    仍无进展。

    心里愈加急躁,动作也渐渐粗鲁起来。

    小孩却说:“哥哥,要不要去二楼看看?”

    我转过头去,怒火未压,瞪了他一眼。

    他吓得倒退一步,紧咬嘴唇,瑟瑟发抖。

    我深吸了口气,强压住怒意,也没说话,径走向二楼。

    楼梯尽头,木门紧闭。

    右边墙上,还挂着一幅仙鹤洗喙图。

    我现在没空去欣赏什么艺术,只想早些寻到木辛棠的踪迹。

    本欲一掌劈开木门。

    却忽地刮来一阵阴风。

    图,扬起。

    图后,现出一方暗格。

    动作一滞,掌风劲拐。

    图,成灰。

    掌力未尽,击在暗格上。

    暗格崩碎,露出一块石钮。

    毫不迟疑,摁了下去。

    咔咔!

    机括转动。

    楼内烛火尽灭,仅透进抹抹月光。

    砰!

    门窗紧闭,风止月暗。

    楼里,一片漆黑。

    眼角忽地闪过一抹寒光。

    腾身跃起,鬓间寒风袭过。

    掌心腾起火焰,只见我方才所站之处,已经扎进了一柄约有半人高的钢矛。

    双掌连动,十指皆凝出火焰。

    火焰弹出,楼里瞬间一亮。

    所有的书柜已然倒下。

    地面、天花板、墙壁、甚至连楼梯扶手,都现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孔里寒光闪烁,尽是些夺人性命的银针铁刃。

    而那孩子,正无助地蹲在角落。

    垂着脑袋,颤抖不止。

    他脚下,身后,也尽是暗孔。

    我心中大急,连抚戒指。

    可褚婷还未出现,小孔便已开始运转。

    寒针若连珠。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我撑起护体炎罩,用尽浑身气力,向那小孩跃去。

    但始终,慢了一步。

    仅是瞬息,他浑身已遍布寒针。

    我不知道这番痛楚要如何形容。

    但他却始终死咬牙关,抬头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无助。

    心里一揪,本想拉住他。

    砰!

    一柄钢矛,骤然扎下。

    眼前,只剩一片血污。

    漫天寒星,偶尔夹杂着几柄钢矛。

    我的炎罩慢慢淡化,体内灵力已有不继之兆。

    又撑得片刻。

    炎罩消失,我也虚弱无比。

    好在……

    寒星已尽。

    我松了口气,盘腿坐下,调息起来。

    烛火骤亮,门窗倏开。

    寒风倒灌,直吹得我连连抖颤。

    满地的银针钢矛,还有那角落里的一团碎肉。

    咔!

    机括再次转动。

    通往二楼的木门,缓缓打开。

    一众手持利刃的龙腾喽啰,在木辛棠的带领下,鱼贯而出。

    下了楼,围住了我。

    我盘坐在地,尽快恢复着灵力。

    木辛棠打了一个响指。

    头顶一暗,一张大网凌空降下。

    我没有反抗,被裹入网中。

    木辛棠狂笑数声,指着我的鼻梁,说:“怎么?就凭你,还想替炎北那小丫头出气?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真是头蠢驴。”

    他手执玉扇,虽是翩翩公子的皮囊,但内心却肮脏不堪。

    衣冠禽兽,可能就是用来形容像他这样的人的。

    我恢复着灵力,透过大网,看着他,说:“木府余孽,还做着复辟旧政的春秋大梦呢?不就是给龙腾集团当狗腿子么,还当出优越感来了?真替你爸妈感到悲哀。”

    我这句话,恰好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合起玉扇,冲到我面前。

    啪!

    一扇子打在我脸上。

    他不是凡人,这扇的扇骨又是以玉铸成。

    这一下更打了个瓷实。

    我脸上一麻,随后一阵火辣席卷而来。

    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嘴里腥甜,已然出血。

    但我若就此服软,那还是我么?

    一边默默恢复着灵力,一边啐出血沫,溅在他脸上。

    “堂堂木氏土司,如今竟成了龙腾的狗腿。你这木氏后人,真是丢尽了祖宗的脸。”

    木辛棠已怒不可遏,说:“你既然这么嘴贱,那本公子偏偏不急着送你归位,就要好好折辱你一番!”

    我仍旧大骂。

    心中却是微松。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能拖得一分,便多一分存活的希望。

    只要拖到灵力恢复了,这些人,我都不会放过!

    得亏木辛棠够蠢,没有看穿我的意图。

    他摇着玉扇,气得头顶冒烟。指了一个龙腾喽啰,说:“你,出来!”

    那龙腾喽啰拿着利刃,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站到了我的面前,却是不知该做些什么。

    木辛棠说:“不会骂人?”

    这喽啰摇了摇头。

    木辛棠叹了口气,又说:“那会用尿滋人么?”

    这喽啰点了点头。

    木辛棠指着我,说:“给我使劲用尿滋!让他侮辱本公子,这就是他的下场!等这个滋完,剩下的人一个一个轮着来,轮着滋!”

    喽啰褪下裤子。

    骚臭入鼻,热尿淋头。

    我闭上眼睛,浑身已不住颤抖。

    木辛棠……我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屈辱,愤恨。

    血气上涌,灵力运转的速度陡然暴增。

    暴喝一声,灵力化作神炎,激荡蹿涌!

    一圈炎浪袭出。

    离我稍近的几名喽啰,跟大网一样,瞬间化作焦灰。

    远一些的,也被炎浪掀翻在地。

    木辛棠退了几步,以玉扇抵挡,倒也没有大碍。

    取出墨泓,握入手中。

    褚婷还未出现,我的杀欲却再也遏制不住。

    剑气纵横。

    血芒疾闪。

    双眼血红的我,更加强大!

    瞬息之间,所有的龙腾喽啰,尽皆断气。

    或手折,或脚断,或头落,或肚穿。

    唯独留下了木辛棠。

    他嚣张的脸色不复存在。

    满脸煞白,眸中已无半点战意。

    尽是恐惧。

    嗖!

    玉扇掷来。

    他转身向门外逃去。

    血影一闪!

    玉扇崩碎。

    门,紧闭。

    他撞在门上,未能及时止住步子。

    向后一弹,坐倒在地。

    他看着我,不停向后退着,直退到门边,却是再也站不起来。

    一阵热臭,他胯下一片污浊。

    “又是这个,恶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