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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涵山(三)

    王耀宗背上的刀伤终于是被缝合起来了,可他却是如同一只困兽,在石室内来回踱步。

    就冲缝合过程中,那让王耀宗欲仙欲死,忽远忽近,忽紧忽松的痛感,他不用看都能猜到,颜寿为他缝合的伤口想必极丑。

    丑点没所谓,反正自己以后又不用穿露背装,而真正让王耀宗心烦不已的,是颜寿给他带来了关于曹八七的坏消息。

    曹八七没有苏醒,反而发起了高烧。

    又是一夜过后,曹八七终究还是没能挺过来,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王耀宗坐在石室内,怔怔出神。

    半晌,王耀宗站起身便朝外走,颜寿要拦,可王耀宗此时就是头蛮牛,颜寿哪里能拦得住,只一下便被他撞到在地,而王耀宗也消失在甬道尽头。

    王耀宗径直来到涵山的南坡,远远便见有人在挖土。

    曹八七的尸体已经停在了南坡上,虽说已经是深秋,尸体没那么快腐坏,但涵山里毕竟狭窄拥挤,尸体必须尽快掩埋处理。

    王耀宗走上前,抢过一个平武卫军手里的锄头,默不作声地开始挖土,那卫军见王耀宗身上还带着伤,想去抢锄头,却被王耀宗身后追来的高照用眼神制止了。

    过了很久,王耀宗挖出了一个约四尺深的坑,这才把锄头一扔,坐在曹八七的尸体旁。

    “老曹,往南看,就看到咱们大燕,看到你用命守住的家了。”

    王耀宗低声说。

    与曹八七同时下葬的,还有另外四个受了重伤,没捱过去的武工队汉子。

    “再去挑五个鞑子,送下去给兄弟们带着当牛作马用。”

    王耀宗的声音像是冬季里的寒风一般冷冽,让人听着心底发毛。

    不多时,几个鞑靼人被带到了曹八七等人的坟前,高顺正要拔刀上前,却被手持横刀的王耀宗抢先一步。

    王耀宗干净利索地划开一个鞑靼人的咽喉,随后用力一推,那鞑靼人软软地瘫倒在一座土封前。王耀宗没有停留,便立即朝着下一个鞑靼人走去。

    鞑靼人俘虏都被麻布堵着嘴,看见王耀宗走近,口中发出一阵惊恐的“呜呜”声……

    片刻后,王耀宗丢下最后一具鞑靼人的尸体,又朝着五座新坟行了个军礼,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返回了涵山。

    天空依旧下着绵绵的小雨,仿佛是上苍也在为这些好男儿哭泣。

    王耀宗的心里憋着一股火,即便是连杀了五人也无法化解他心中的戾气。

    他想要杀更多人,不只是鞑靼人,还有那些要为涵山失守负责的人。

    不多时,王耀宗便走到了涵山城楼边的运兵道旁。

    据说,曹八七当时就是在这里,为了堵住从运兵道里源源不断冒出来的鞑靼人,他带着几十人挥刀战到脱力,就算肚子上挨了两刀,却浑然不觉,硬是没让一个鞑靼人走出这运兵道。

    直到涵山里的鞑靼人弃械投降,小李子才发现靠在墙边的曹八七,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再也站不直身子……

    要是没有曹八七,从城楼运兵道里支援到门洞处的鞑靼人怕是早就把王耀宗和后来赶到的管文勇等人分割开来,逐个击破了吧。

    王耀宗想着,又突然想起在黄羊镇和曹八七初见时的样子。

    操着一口西川话的曹八七,瓮声瓮气地对着王耀宗拱手行礼。

    “标下平武卫左都队正曹八七,唯将军马首是瞻……”

    高照无声地来到王耀宗身后。

    “哀大伤身,赶紧回去歇着吧,这涵山城里的一千多人可都指望你呢。”

    闻言,王耀宗苦笑一声。

    “是啊,都指望着我呢。”

    说着,王耀宗指了指涵山南坡,曹八七等人下葬的方向。

    “曹八七这狗日的是个没福气的啊,我昨天算了,要是这仗打完他能活着回去,狗日的能拿至少二三十两银子,加上他从死人身上刮下来的,只要别糟蹋,安安稳稳过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

    “他之前和我说,等仗打完了,他就跟着我们回源州,拿着分到的钱,守着我许给他们的地,娶个胖老婆,再生一炕的娃,美滋滋过地主老财的日子,再也不上战场了。”

    “我从前还笑他没志气,可是这狗日的世道,就这么一点小心愿他都实现不了,狗日的世道!狗日的鞑子!”

    王耀宗说着,狠狠锤了两下城楼上的立柱,直锤得那立柱咚咚作响,无数水花从雨铛里震落下来,哗啦啦撒了一大片。

    “有什么不痛快的,喊出来,喊出来舒服了,就去好生歇着。”

    高照劝道。

    “是,都他妈得指望我呢。”

    王耀宗苦涩地笑笑,忽然张开手臂,仰天长啸。

    “英灵远去,佑我大燕!驱除鞑虏,复我河山!”

    ……

    起初,只有王耀宗一个人的声音飘荡在那广袤地天地间,不知何时,高顺、管文勇、麻立春等人也站在他身后,与他一起大声嘶吼着。

    不多时,整个涵山满城军民都传来了同一个声音。

    “英灵远去,佑我大燕!驱除鞑虏,复我河山!”

    那巨大的嘶吼声直冲云霄,誓要扫清这世间魑魅魍魉,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自从埋葬了曹八七,三天时间已悄然逝去。

    鞑靼人除了那次象征性的进攻之后,再也没有出现在涵山下。

    王耀宗和武工队众人围坐在涵山石室的一个炭盆旁,经过几日的休整,众人的伤势有了些许好转,在炭火的映衬下,他们的脸上依稀还有些红润的血色。

    众人中,有一个棱角分明的陌生年轻面孔,那面孔虽然还带着书卷气,却有着边军中特有的红晕。

    此人正是王耀宗和高家二子的老相识,源州破虏军中军行军参谋卢廉。

    此时的卢廉正围在炭盆前,捧着一个有人脸大的盆,大口吸溜着盆里灰黑色的杂粮面条,那架势,犹如这辈子没有吃过东西一般。

    武工队众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着这位中军参谋吃完。

    卢廉吃完了面,把碗底的汤汁全部灌进了口中,这才撂下筷子,毫无形象地用衣袖擦了嘴,又打了一个响亮地饱嗝,这才笑着望向众人。

    “实在抱歉,卢某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一路上水米未进,实在是饿极,失礼了。”

    “卢参谋客气,破虏军前线战事如何?”

    王耀宗看卢廉吃完了面,立刻问道。

    “大帅和杨左军带疾风营和鞑子的萨希日军连战了几场,双方各有胜负,自我离开的时候,双方依旧在江佑附近僵持着。”

    “高副将强渡夏津渡后,已经在西川府外和鞑靼大军接战,鞑靼大军虽有两万坦罗军和五万部族军,在人数上占优。但需要同时攻打西川府和应付破虏军,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再加上世子已经烧毁了其在羊仙镇的粮草,其败走只是时间问题,但西川府的压力却是极大,据战报,西川府虽未破,但三日前战兵已不足两千,且外城两次易手,虽然已经被夺回,但怕是多有凶险。”

    “最后则是鞑子在江佑大营,被孙前军和王右军咬住的坦罗军,以五千人阻击破虏军前右两军,剩余一万在前日沿着陇州道一路北上,算来现在该是已经到了涵山外。”

    “大帅此次命我前来,只因我部距离涵山最近,手里还有前番阻击鞑子的破虏军武功营下一卫五百军士,这是目前破虏军唯一能支援世子的军士,现交予世子统一调度。大帅给世子传令,需要守住涵山七日,七日后,破虏军便会来援,七日内,不可放一个鞑子北归。”

    “卢参谋,七日怕是不现实。如今我涵山军民再加您带来的五百破虏军,也不到两千之数,而城外的鞑子却有万数,即便是我涵山军民吃喝拉撒都在这城头上,却也是破绽百出,万一……”

    作为在涵山坚守过的管文勇,深知涵山之大,在长度达到两里的城墙上,面对一万多鞑靼精锐的坦罗军,想用两千人守住涵山,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还没等他话说完,便被王耀宗打断了。

    “没什么万一,卢参谋,请把话带给我家老头子,即便是最后战至一兵一卒,我也会死守住涵山,为破虏军争取七天的时间。”

    “如此,卢某便回去向大帅复命,世子保重。”

    “卢参谋一路多加小心。”

    随着卢廉离开了石室,王耀宗缓缓坐回主位,脸上却没有一丝波澜。

    许久,王耀宗才悠悠开口:

    “我说这些贼鞑子怎么这几天一点动静也没有,原来是在等着后队合流呢。两千人,守七天,这一仗怕是够呛了。”

    “粮食也不太够了,按照目前地情况看,就算减少配额,最也就能再支撑三天时间。”

    高照坐在王耀宗身边,随手拿起一块木炭想要丢进火盆,却又忍住了,缓缓将木炭放回了原位。

    “从现在起,鞑靼人不再发粮,军士配额减半,优先给困在城里地百姓足额发放。”

    王耀宗想了想,开口说道。

    高照却摇了摇头。

    “还是不够……”

    “那就杀马,反正现在是守城,战马咱么也用不上了。”

    王耀宗有些恼。

    高照依旧摇头。

    “粮食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只管考虑怎么才能守住这涵山城。”

    第四日清晨,涵山天空中绵绵的小雨变成了雪花,飘飘洒洒,在天地间肆意飞舞。

    铛!铛!铛!

    鸣锣的声音再次在涵山的城头响起。

    王耀宗几步登上城楼,只见五百步开外,密密麻麻的鞑靼人已经开始列队。在队列最前方,是两千骑兵,队列后方则是带有云梯和撞木的步兵。

    这次鞑靼人学乖了,没有再派人前来骂阵。

    随着一阵鼓声,两千骑兵开始朝涵山疾驰而来,进行例行的抛射压制。

    随后便是第一个步兵千人队缓缓开上前来。

    王耀宗从女墙后站起身,却惊讶地发现那些所谓的步兵千人队根本就不是鞑靼人的军队。

    而是一大群燕人。

    他们当中有七成是面带菜色的百姓,还有三成则是边军装束的永胜军俘虏。

    “箭止!箭止!”

    王耀宗连忙大喊。

    “将军,救救我们吧!”

    人群中有人不断哭喊着。

    王耀宗这才想起,鞑靼人攻城,历来是用燕人军民作炮灰的。

    人群缓缓越过距离城门二百步的距离,哭喊声更加清晰可闻。

    鞑靼人阵列方向又是一阵鼓响,第二个推着云梯的鞑靼人千人队也开始朝着涵山进军。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乱糟糟地越过了二百步线。混乱中,不知有多少人被推到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将军!放箭吧!”

    站在城防弩旁的麻立春急得大喊!

    “后面的鞑子马上上来了,这些人一样活不了!”

    望着涌向城门的人群,王耀宗痛苦地闭上眼。

    慈不掌兵!慈不掌兵!

    王耀宗在心里不断默念。

    全城的人都指望我呢,我得为他们的生死负责!

    “将军,我们是燕人,求你救救我们呀!”

    一个女子的哭喊声传上城头。

    不能开门,开门都得死,开门曹傻子他们就白死了,他们都在天上看着我呢。

    我开门他们也进不来的,还会害死我们这一城人,这些人我救不得!

    这些人都是被周猛全和鞑子害死的,和我无关。

    我一定多杀几个鞑子,替你们报仇!

    我一定!

    我一定……

    可是……

    如果就这么无动于衷地看着同胞死在我的眼前,天上兄弟们该看不起我了吧?

    我以前太弱小,救不了人,没有选择的权利,可老天既然给了我这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应该做对的事。

    是的……

    老天是要我做对的事……

    救人就是对的事!

    “开城门!”

    王耀宗大喊。

    “将军,后面又有鞑子上来了。你忘了大帅给我们的命令?要是开门咱们就全完了!”

    管文勇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娘的闭嘴!”

    王耀宗大喝。

    “若是你如今在下面的人群里,又会作何想?今日我们若只是冷眼旁观,他日又会有谁来为我们摇旗呐喊?”

    “高照,城防先交给你了。高顺,带着破虏军,随我来!”

    说完,王耀宗带着五百破虏军便下了城。

    门洞处,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高顺,你带一百人在此接应,疏导燕人军民进城。”

    “要快,但也要仔细甄别,要是发现鞑子的细作,格杀勿论!”

    说完,王耀宗转身便要出城。

    高顺却一把抓住王耀宗的手臂说:“世子,还是我去吧!”

    王耀宗嘿嘿笑着,拍了拍高顺的肩膀。

    “你小子的武功厉害是厉害,可比我终究是差点。放心,算命的说我是一百岁老死在床上的,这些贼鞑子奈何不了我。”

    说罢,王耀宗带着破虏军转身出了城门。

    涵山门前,被逼着打头阵的燕人们眼见城门打开,顿时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的稻草,开始疯狂向着城门涌来。

    “列飞羽阵!有冲撞军阵者,杀!”

    王耀宗高举长矛,站在城墙十步外的位置,四百破虏军在他身后依次排开,只见他们持盾抵住前方袍泽的后背,组成一个漏斗状的阵型,刀枪纷纷向外。

    蜂拥而来的燕人们看见那明晃晃的刀刃,纷纷如水流绕过磐石般绕开来,快速通过了军阵。

    王耀宗和军士们警惕地看着从身边经过地人群,只要有人试图冲撞军阵,他们一定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

    就在最后几个燕人跑过了王耀宗的身边时,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阵“咻咻”的声音。

    “举盾防箭!”

    听到王耀宗的喊声,破虏军的军士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盾牌。

    破虏军的刀盾手装备的都是有近一人高的半身盾,防护面积巨大。

    箭雨过后,除了几人被流矢擦到,受了轻伤,并没有任何减员,算是抗住远处鞑靼人的第一波攻击

    可在破虏军身后的人群就没那么幸运,来不及进城的人堵在城门口,箭雨过后,有近百人倒地不起,受伤者更是难以计数。

    鞑靼人的步兵很快便越过了二百步的位置,开始加速奔跑。

    “城防弩!放!”

    随着高照一声令下,几百支有成年人小指粗细的弩箭便射了出去。

    冲在最前一排的鞑靼武士高举着小圆盾,却根本拦不住这种重型的弩箭,瞬间被放倒了一片,可其他的鞑靼武士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加速通过了那二百步的死亡地带。

    鞑靼武士深知城防弩虽然威力巨大,可那弩床却是固定在墙垛上的,不能随意调节射击仰角,而且一旦击发,再次上弦非常缓慢,只要能在城防弩第一次击发后快速通过,便基本上就不会再有被弩箭射杀的风险。

    “弓手准备,一百步,准备,放!”

    高照再次下令,只不过这次是指挥步弓手,用长弓向一百步距离处的鞑靼人进行抛射。

    几百支箭矢飞泻而下,冲锋的鞑靼人即使久经战阵,快速分散开来,却依旧有数十人中箭倒地。

    弓箭的抛射和平射是两种区别极大的攻击方式,抛射可以将弓箭射得更远,精准度却难以保障,而平射却恰恰相反,射击距离较近,但精准度却更高。

    即便是王耀宗,他虽然天神神力,但在超过一百步的射击距离以后,也需要借助特制的弓箭,并精确计算射击仰角后,才能远距离命中目标。

    只是在这种大规模作战时,只要箭矢的密度足够高,射中就只是概率问题。

    一百步的距离,两轮齐射已经是高照能为王耀宗所做的一切,接下来,就只能靠王耀宗自己了。

    五十步。

    双方地距离越来越近,王耀宗甚至都能清看对面鞑靼人嘴里焦黄的牙齿。

    可城门口依旧拥堵着大量的人群。

    “稳住!”

    最后五十步,不过片刻既至。

    “干死狗鞑子!”

    王耀宗大喝一声,长矛如毒龙般飞刺而出,直接洞穿了冲在最前的鞑靼武士的胸膛。

    鞑靼人的前锋也像是一柄蓄足力的铁锤,猛地敲向了破虏军的阵列。

    霎时间,残肢横飞,鲜血四溅。

    涵山城门前,宛如一个血肉磨坊,疯狂吞噬着燕人和鞑靼人的性命。

    破虏军是大燕边军中,公认的战力第一军。

    而坦罗军则是金帐国除萨希日军外的第二强军。

    四百手持刀盾长枪的破虏军装备精良,披甲率接近五成,在王耀宗的带领下,配合默契,战法娴熟,即使面对的是人数两倍于己的坦罗军,也没有丝毫惧色。

    若是骑战,燕军不如鞑靼人,但单论步战,同等人数下,轻甲短刃的鞑靼人却是难以撼动重甲长枪的燕军分毫。

    燕军刀盾手在前,长枪手在后,刀盾防御,长枪刺击。

    四百破虏军对一千坦罗军,一时间竟也打了个旗鼓相当。

    在过去几十年的战争中,鞑靼人对于燕军的防御方阵也进化出了应对的方式。燕军的步兵方阵正面就像是一只铜皮铁骨的乌龟,但在侧翼却会露出软肋。

    这支坦罗军千人队的呼拉尔(千夫长)曾不止一次在战场上遇到过燕军的重甲长枪方阵,因此他也深谙应对之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破虏军的防线侧翼逐渐被坦罗军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坦罗军凭借着人数的优势,已经开始慢慢将破虏军将士包了起来。

    就在坦罗军的合围即将完成时,王耀宗手中的长矛上下翻飞,一人硬生生杀退了七八个鞑靼武士,为破虏军冲开了一道缺口。

    “世子,漏过去的鞑子开始抢城门了!”

    一个像是从血水里捞起来的破虏军卫指挥使奋力杀出包围圈,喘着粗气对王耀宗说道。

    王耀宗回头一瞥,城门处,近百个鞑靼人已经追上燕人的俘虏,正在大肆砍杀,而高顺正带着两队燕军组成第二道防线,奋力阻击着追上来的鞑靼人。

    “后撤回防!”

    鏖战中的破虏军听令,纷纷脱离了各自面前鞑靼人如疯狗般地撕咬纠缠,开

    始保持着队形缓缓向城门方向撤出。

    王耀宗持长枪拖在最后,一旦有鞑靼人追上来,他回首便是一枪刺出,掩护着破虏军们后撤。

    终于,随着燕军的回防,城门处的鞑靼人腹背受敌之下,瞬间便被肃清。

    半空之中,一团乌云慢慢聚集,接着,三道雷霆倾泻而下,正劈在王耀宗身后的坦罗军人群中。

    十几个鞑靼人顿时被击得形同焦炭,身死当场。

    城墙上的高照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晃了几下,他连忙扶住身旁的管文勇,这才没有倒下。

    “参谋!”

    管文勇上前去扶,高照却是摆了摆手,眼神中满是凌厉。

    “死不了,守城。”

    鞑靼人畏天,眼见天落雷霆,追击的势头为止一滞。

    高顺则是指挥着几个军士操作着机关,沉重的涵山大门也再次关闭。

    王耀宗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抬头看向身后的破虏军,之前随他一起出城的一卫军士,只这么短短一会儿,回来的已不足两百人。

    来不及伤感,城外又是一阵鼓响。

    只听城头有人大喊:“鞑子又上来了。”

    王耀宗咬了咬牙,大踏步奔上城楼。刚上城楼,就见第二批鞑靼千人队正带着云梯等攻城的器械向着涵山攻来。

    城墙边,第一批鞑靼人的云梯已经架上了城墙,步弓手们拼命向着城下拉弓放箭。

    而鞑靼人的箭也开始射上城头,不断有燕军中箭跌落。

    “投石!滚木!”

    高照的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涵山城头,顷刻间,沉重的投石和滚木如一阵暴雨冰雹倾斜而下,城下响起一片惨叫。

    “火油准备,砸狗鞑子的云梯!”

    一罐罐火油落在城下的云梯旁,还没等鞑靼人反应过来,箭头缠着火绳的火箭已经从城头射落下来,立刻引燃了云梯周围的火油。

    大火立刻吞噬了几个正在拉弓向城头抛射的鞑靼人。

    王耀宗正想将头探出城墙查看,突然听见西城墙上一阵锣响。

    那是鞑靼人登上墙头的信号。

    “王耀宗你速去支援!东城有我。”

    高照朝着王耀宗大喊。

    王耀宗点了点头,转身便带着高顺和几十个破虏军将士朝着西城墙奔去。

    远远的,王耀宗看见十几个鞑靼人站在城墙上,而守卫在此的麻立春及他的部下已经开始了和鞑靼人的近身肉搏。

    “冲,把狗鞑子都赶下去!”

    王耀宗说完,拔出腰间的横刀,一马当先,如饿虎般朝着鞑靼人直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