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秋，”姜菀沉声说道，“我不欲与你细究今日错事。
你背主为事实，饶是我跟你有着十几年的情分，可眼下我也容不下你。
然，也正是因为我与你之间有着十几年的情分，所以这一次，我会留你一个全尸。
如此，你可有怨言?”
含秋摇了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姑娘的恩情我铭记在心，如今这般种种，皆是我咎由自取，我又怎敢有半点的怨言?”
“很好，”她点头，“我知你挂心你那尚且年幼的妹妹，我知晓她品性，是个可人乖巧的姑娘。
我愿看在曾经的情分上，给你妹妹一个好的去处。至于你那尚在病榻的母亲，我亦会找人打点下。
只是你那糟糕的哥哥，我却是不能再容他留在京都了。这件事，你可明白?”
含秋眸光闪了闪，眼睛酸涩难忍，“含秋明白，全凭姑娘做主。”
“如此甚好……”
姜菀起身，走到屏风后，来到自己的梳妆台前，从桌上精致的小木柜里拿出了一个黑色匣子。
她将黑匣子打开，里头正躺着一瓶药。
姜菀将其拿出，复又来到了含秋面前。
“将它吃下。”
含秋抬眼，颤着手接过了姜菀手中的药。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自己拿到药之后，心里还是避免不了胆怯懦弱。
这世间，又有谁是不怕死的呢？
只是，姜菀已经知道了今日所有的事情，她罪责难逃，便只有以死谢罪。
更何况姜菀已经允了家人的去处，她死了也算是瞑目了。
含秋没再犹豫，仰头就把瓶子里的药吞了进去。
此药是姜菀亲自调配，还尚未有名字，但含秋知道，这药药性极好，不用多久，她便会立即死亡。
果然，只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觉得气血翻涌，紧接着她吐出一口黑血出来，人跟着倒在了地上。
含春垂下眼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含春，你可会觉得我心狠?”
含春连忙摇了摇头，“含秋背主在先，所以姑娘做的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只是，只是不明白。”
“你有何不明白?”
含春想了想，“姑娘……
含秋向来聪明，可这一次，她怎么偏偏就糊涂了呢？”
姜菀轻呵了一声，带着一丝苦笑，“她哪里是糊涂，只是十几年的情分，都未能换得她半分的信任罢了呢。”
含春微怔，看向了地上那躺着的含秋，抿了抿嘴唇。
“只是如此吗？可我……这辈子最信任的便只有姑娘了。”
她说的真情意切，眼底没有半点的虚伪。
姜菀也知，在那个如噩梦般的前世里，含春陪着她走到了最后。
她背过身去，说道，“含春，叫于管家过来将尸体带走，然后找个合适的地方，葬了吧。”
葬了……
不是丢乱葬岗……
含春心里动容含秋啊含秋，你可真是糊涂。
你生前犯了错，到了底下可要仔细记着姑娘的好。姑娘不仅允了你家人的去处，还留你全尸。
眼下，竟还愿意给你找个地方葬了。如果换做旁的人家，一个背主的奴婢，那就只能丢在乱葬岗里，当个孤魂野鬼了。
含春轻叹了一声，缓缓退出了房中。
……
不过两日，含秋的哥哥在赌坊内，再一次将身上的银钱输了个精光。
他回到家中时，就发现家里空无一人。他顿时气恼，扬手摔碎了一个花瓶。
“妈的，就几日不见，这臭老太婆和那丫头去哪里了！”
他骂骂咧咧，开始四处翻箱倒柜，企图从哪里找出个值钱的东西出来。
“他娘的，这老东西不是最爱藏东西吗？怎么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难道是那小臭娘们偷了，两个人一起跑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气的将柜子直接掀翻。
身后，一个身影在悄然靠近。
待到靠近之时，一个闷棍下来，将他打晕在了地上。
……
夜里微微有些起风。
含春见着姜菀只穿着里衣站在窗前，便立即拿了衣服来到姜菀跟前，把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姑娘，起风了，当心着凉。”
“事情如何了?”
含春垂着头，在她耳侧轻声道，“姑娘吩咐的，自是办的稳当妥帖。”
“嗯，”姜菀望着月色，低低说道，“母亲只叫人打了一顿，却是不够，那厮若是不能好好教育一番，必然不会老实本分。
只是，这架在脖子上的刀，必然不能是我们姜家的……”
“姑娘说的是，只是这夜深了，姑娘也该休息了。”
姜菀敛眉，当下并无太大的睡意。
……
当夜。
柳府灯火通明，内院乱成了一团糟。
丫鬟守在大门处，严防外人进入。
严嬷嬷扶着柳夫人，脚步急促的进入了流芳苑。
一路来到屋前，看到门口守着的丫鬟，柳夫人面色难看，冷声问，“怎么回事?！”
丫鬟脸色难看，并不敢看柳夫人的脸，“奴婢，奴婢和叶儿今夜听得房中有动静，便一起来看，谁知到了这儿，就……就……”
柳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叶儿呢?”
双儿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回答，“叶儿当时害怕极了，当下撞倒了回廊上的花盆，当即就惊扰了院里的其他人……”
“她现在人呢?！”
“叶儿惊扰了院内东西之后，越发害怕，便嚷嚷着说要将此事告知于您。奴婢本想拦住她，可她也不知从哪拿了一块板砖，将奴婢敲晕了。
等到奴婢醒来之后，就发现，这院子里聚了好些人，早已经乱做了一团……”
“废物，”柳夫人气的打了双儿一巴掌，“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好在今夜老爷不在，若是在，你们这群人连命都不该有！”
双儿脸色发白，咬着下嘴唇不敢说话。
“去，把围在外面的那些人带下去，让她们务必把今晚看到的事情烂到肚子里，否则的话，一个不留！”
柳夫人猛的推开双儿的身子，一脚踏入了房中。
这一进去，看到屋内的情景，她顿时一个趔趄，觉得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