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稳稳停在西郊别院，姜菀下了马车后，葛远便牵走了马车。
一个丫鬟走来，引着姜菀进了别院。
穿过荷花池，她同丫鬟来到了清雨阁。
入了内，屋中点着沉香，香气萦绕在鼻间时，让人的思绪在顷刻间通透了许多。只是，这沉香的味道过重，像是熏了不少。
丫鬟停下了脚步，小声说道，“有一件事，奴需得跟姑娘说清楚。”
“何事，说吧。”
丫鬟顿了顿，稍微斟酌了一番，这才说道，“姜姑娘该是发现了，这屋内的沉香过重。”
“嗯，我发现了。”
“今日，”丫鬟指了指脑袋的位置，继续说道，“国师这里可能会有些不清醒，若是待会国师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还请姑娘见谅。”
“脑子不清醒？”
“是，不瞒姜姑娘，国师发病时的七日，症状都有所不同。”
丫鬟所说的话让她意想不到。
她本以为，这毒带来的也只是身体上的痛苦，却不曾想这未知的毒还会让慕流年的神智不清楚。
“你帮我备些热水进来，今日试试药浴”
丫鬟点头，缓缓退了出去。
姜菀继续往里走去，便看到了桌子上点燃的三个香炉。
方才还未曾走到最里面时，只觉得这屋里味道过香，这会儿到了里屋，便发现这味道重的让人觉得呛鼻。
姜菀在鼻间挥着手，绕过座屏，她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慕流年。
一如昨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昏迷中的他，眉头紧蹙，两只手抓着身下的被褥，青筋已然爆起。
身上的痛苦相对于昨日而言，已然减轻了不少。但今日，是梦魇一般的折磨。
姜菀不会知，他在梦中经历了什么。
额头上的汗滚落下来，浸湿了金丝软枕。
姜菀走过去，拿出帕子刚要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他的手猛的抬起，一把抓住了姜菀的手。
她惊了一下，想要将手抽出去，却因为他握的紧而无法抽离。
手腕处，很快被他抓红。
“慕流年？”姜菀低声轻唤，试图唤醒他的一点理智，以此放开自己的手。
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他的手松了几分，苍白而干裂的嘴唇，低低唤了一个名字。
“阿菀……”
语气旖旎，带着几分炽热缠绵。
姜菀愣了愣。
“你唤我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那紧蹙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她的手被他放在了胸口处，跳动的心脏，以及滚烫的胸膛，在那一刻间烫了她的指尖。
……
他的脑海里，有着一团迷雾挥散不去，让他感觉痛苦不堪。
好在，迷雾之中，一个清丽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慕流年抬脚，缓缓走去时，却见一个身形酷似男人的人走到了她的跟前。
男人折下一枝桃花，簪在她的发髻上。她垂下头来，巧笑嫣然。
一颦一笑，乱了世间芳华，也乱了他的心。
他沉下脸来，蓦然走过去。那男人如迷雾一般消散。在姜菀疑惑之间，他将她的身子扯了过来。
低头垂眸，他的唇落在了她温软的唇瓣间。
“你是谁？！”
姜菀又羞又恼，推开他之际，她猛的打了他一巴掌。
只一会儿，她又勾唇一笑，眼底带着轻蔑。
“原是……国师大人啊。国师大人当街骚扰有夫之妇，是为何意？”
“骚扰，有夫之妇吗？”
“可我，才是最先认识你的那人！”他双目充血，周遭的迷雾全部散去，连带着她一起消失了。
他惊恐万分，四处寻找着她的身影。
可顷刻间，他落入雨夜，孤独而悲凉的坐在桥底。
桥外下着蒙蒙大雨，而他只是这世间最短命的可怜虫。
“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
他抬起头来，一个约摸八岁的小女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女孩站在桥外，撑着伞，疑惑的看着她。
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去，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我在算，我还有几天可以活命。”
小女孩惊了一下，她抬脚来到他的身旁，缓缓坐了下来。
接着她收了伞，放在了脚边。
“你和我一样，还是小孩子，怎么就开始算自己还能活多久呢？”
他摇了摇头，“你不知道。”
她笑了一下，说道，“我确实不知道，但你可以告诉我啊，我或许可以帮你。”
他垂眼想了想，闷声说，“我患了奇症，大夫都说，我活不久了。”
小女孩惊的瞪大了眼睛，“会不会是大夫误诊了，我看你面色红润，不像是生病了。”
“不，大夫没有说错，我确实患了奇症，并且，我今日正是病发。
前日的时候，我七窍流血，全身抽搐疼痛，那感觉，比死了还难受。
而在昨日，我神志不清，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我甚至差点拿刀砍了我母亲。”
说话间，他眸底一片黯然。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倒不如死了算了。可母亲，她总是在哭……”
小女孩认真的听着他说，然后沉默着。
桥外的雨更大了，桥洞下的水位上升，漫过了石墩，浸湿了两人的鞋子。
她皱了一下眉头，嗫嚅道，“这桥长年不修，水位这么快就漫上来了。
小哥哥，这甚是危险，我们先离开吧。”
说着，她伸出手来，滑滑嫩嫩的小肉手握住了他的手。
他愣了一下，然后抽出手来。
“我不去。”
小女孩看着空了的手发呆。
“反正快死了，这水漫上来正好，你不用管我，一个小女孩的大晚上出来干嘛，赶紧回家去吧。”
“可是，我迷路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愣了愣。
“我今早与母亲一道出来买陈记糕点，但我贪玩，跑去看街上那些好玩的玩意儿，后来，我就找不到我母亲了。”
“那……”
“你可以帮我找找回家的路吗？”
她提出了请求，黑夜里，他分明是看不清她的脸的。可他却恍惚觉得，那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让他产生了一丝爱怜。
“小哥哥，可以吗？”
他承认，她那一声声娇娇弱弱的恳求，让他在这一刻间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