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求何凶吉?”
“仕途。”
“阿弥陀佛。”
悟思大师垂头,又是一叹。
“此人,是你心中挂念之人吗?”
姜菀蹙眉,面对这个问题竟不知如何作答。
犹豫许久,她回答道,“算是吧。”
悟思大师静默的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了三枚铜钱。
铜钱上面的印文已经被磨得光滑,泛着幽冷的绿光,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铜钱起卦?这悟思大师竟还会这些吗?
只见悟思大师将铜钱置于手中,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
蓦而,他忽然将手一抛,铜钱在空中打了几个圈,然后落在了桌面上。
他望了一会儿,继续抛掷。
一连六次之后,悟思大师才开始低头记卦。
姜菀看见,悟思大师的眉头越皱越紧,面色犹为凝重。
“坎为水,特性为馅。是为……凶卦。”
话音落下,姜菀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可有解?”
“坎为馅,为险难,需保持中正,以诚心反复求福,或可化险为夷。”说完,五四和尚却猛的吐了一口乌血。
浑浊的乌血染在了铜钱之上,看着犹为惊心。
姜菀连忙上前,扶着悟思大师。
“大师,您……”
悟思大师擦了一下嘴角,面色苍白,“佛曰,罔惘红尘随风散,悠悠因果皆随缘。
世间因果既定,造化随缘。
可贫僧,借着佛门修行,却做着佛所不允的事情。
姜姑娘,你我缘尽于此,日后……便是无缘再会。”
说完,他摇摇晃晃坐下来,合掌静坐时,面容比方才苍老了几分,姜菀恍惚意识到了什么。
“大师,既是不能起卦,为何您……”
悟思大师长叹了一声,“姜姑娘,因果天定,你我之间,何尝不是因果缘分呢?”
姜菀微怔,随即跪下来,朝着他盈盈一拜。
……
下山时,太阳已经落了山。
含春不知悟思大师与姜菀说了些什么,她只知,自姜菀出了那小木屋之后,脸色就一直不大对。
她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姑娘,是悟思大师说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姜菀那握着平安符的手微微收紧。
“无事。”
“那姑娘为何看起来,心情有些不好?”
姜菀转眸,木然的看着前方。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他。”
“劝说谁?”
姜菀摇了摇头,却是不愿意再说了。
含春想了想,说道,“姑娘,虽说这悟思大师很是厉害,但也不一定每次都说的准的。所以姑娘也不用因为悟思大师的话,而劳心伤神。”
“但愿吧。”
回到姜府后,姜菀一连两日没有出门。
一直等到第三日时,她才向姜柏请示出门。
大抵是觉得慕流年此番会离开很久,见一见也无妨,姜柏这回倒是答应的很干脆。
姜菀带上了平安符,坐着马车前往慕府。
此次出行,皇上甚是重视。
向来看重慕流年的皇上,在今日也亲自前来送他。
姜菀到慕府外时,皇上还未离开。
她从马车上下来,慕府外的人将目光齐刷刷的投了过来。包括,那微服出来的皇上。
她抬起眼皮,看到那与慕流年站在一块的皇上时,微微一怔。
姜菀也未能料到,此番慕流年前往沧州,皇上竟然会亲自过来相送。
她站在马车前,只犹豫了片刻,就又抬起脚往前走去。
这并非是她第一次见皇上,前世的时候,她运送粮草前往边疆,在接受封赏时,她有幸见过皇上几次。
故而,她心中并没有那么胆怯。
才到跟前,慕流年就已然开了口,“皇上,此乃姜丞相之女,姜菀。”
姜菀低垂着头,落落大方的行了礼,“臣女见过皇上。”
皇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神之中,有探究,有惊艳,更多的是那居高临下的凝视。
姜菀略感不适,却不敢说什么。
半晌,才听皇上开了口,“早就听闻,这姜丞相之女不仅是京都第一才女,这样貌,更是艳绝天下。
今日一见,果然与传闻中的一般无二。”
说着,他弯下身子,伸出手来,亲自扶起了姜菀。
姜菀一声谢过,不动声色的缩回了自己的手。
皇上自觉无趣,淡淡笑了笑后,问道,“姜姑娘今日也是来送慕国师的?”
姜菀微微一顿,小心翼翼的回答道,“是,臣女与慕国师之间也算是有点交情,听闻慕国师今日要离开都城,故而前来相送。”
“嗯。”皇上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姜菀,复又转眸,看着慕流年,“听闻你此前与柳家退婚,为的正是这姜丞相之女?”
慕流年脸色变了变,“臣退婚,不过是因为自己与那柳二姑娘并无感情,又恐耽误了她,这才决定退婚,与姜姑娘无关。”
皇上扬眉,哈哈大笑了起来,“朕不过是随口说说,慕国师不用紧张,再者,这柳侍郎女儿的事情,朕也听说了,她着实不配你。”
他垂着头,不答话。
皇上拍了拍他的肩头,又说道,“今日既然还有人相送的话,那朕就先回去了。
宫中公务繁忙,朕可待不了太久。”
说着,他走下台阶,向自己的轿辇走去。
慕流年等一众人的人连忙福身,恭送他离开。
待皇上走远之后,慕夫人拉了一下慕老爷的衣袖,示意他同自己先离开。
慕老爷了然,随着慕夫人先进了府。
两人抿唇,面面相觑。
他们原本都有许多的话要说,可慕夫人等人离开后,竟扭扭捏捏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只听慕流年道,“我昨日在我院子里埋了一些酒,再过些时日,这酒定然变得更加香醇可口。
你什么时候想喝了,就直接过来叫人挖了给你。”
姜菀两手绞着帕子,心思并不在这酒上面。
她的脑海里,还回响着悟思大师的话。
“姜姑娘,他命中该有一劫,万事……顺应天意。”
可……
真的就该这样顺应天意吗?既是大凶之相,为何还要直面这凶险的事情。
姜菀抬眼,对上慕流年的眼睛时,眸色微微一动。
见她半天不说话,慕流年问,“怎么了?”
“慕流年,”她咬了一下唇瓣,终于还是说道,“你,能不能放弃前往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