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菀摇了摇头，老实回答，“掌柜的，实不相瞒，眼下这京都究竟有多少人患了霍乱，我也不甚清楚。
眼下那静缘寺山上有百人病患，城西亦有百人，这还只是初步排查出来的。若是细查下去……”
姜菀的话并未说完，但掌柜已然听明白了。
这京都城的病患，怕是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他感觉喉咙似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异常的难受。
“这沧州城来的，究竟有多少人混入了这京都城?”
姜菀蹙眉想了一会儿，道，“这我不甚清楚，不过因为发现的早，刑部风大人很早就吩咐下去，要严防城门，故而……这从沧州而来的，该是被风大人带到了另一处。”
“难怪……”他顿时恍然大悟，“之前见城门严防死守，我还真以为是为了摸查逃犯，不成想，是为了……防止这沧州的人再混入这京都城啊。”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只是他们作为普通人，在官家眼中没有知情权罢了。
他抬起眼皮，以普通人的脆弱和挣扎，卑微的问了一句，“那……被你们带走的那些人，可得到了该有的治疗?”
“我既采买了药材，就不会放弃他们。”
掌柜茫然摇了摇头，“不，或许你们拿走的这些药材，是给自己人医治。”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失言，于是咬唇垂下了头。
这些话，他不该说的。
可官家刻意隐瞒，明显是不在意他们这些人的生死，又怎么不让他在意呢？
“是小人多……”
“你放心，”姜菀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若是人带到了我这儿，必然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及时的救治，虽然我没办法保证他们每个人都能被治好，但我会尽力而为。
我亦能实言相告，如今那些人都很好，你们不会被放弃。”
“那官家为何……”
“官家是什么想法我不知，但我只需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便是。”
一番话下来，掌柜微微有些动容。
他张了张嘴巴，犹豫着问道，“不知姑娘是……”
姜菀轻笑，缓缓说道，“我乃姜丞相之女。”
掌柜微顿，随即两手交叠，朝着姜菀行了礼，“此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姜姑娘大义，我想京都城百姓定会铭记在心。”
姜菀垂眸，朝着掌柜微微点了下头，“那掌柜现在可否将这药材卖给我?”
“自然。”
……
采买完药材，姜菀便把药材装车，然后径直去了静缘寺。
才到山上，姜菀就看到山上镇守的人似有不同，除了之前风止派来的一些人，她发现还多了些她不认识的人。
到了疠人坊时，只见有官兵拿着担架，往下抬了一些人。
这中间里，便有一个小孩。一个妇人在后面一边追着，一边嚎啕大哭着。
可还没追上，她突然身子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了起来。
姜菀才要上前去查看，就有一个御医跑来为妇人诊脉。
须臾，只见御医皱了一下眉头，面色犹为凝重。
“怕是不行了，准备好，也抬下去吧。”说完，就有人拿着担架过来，将妇人抬了上去。
含夏脸色变了变，在她耳旁小声说，“姑娘，今日怎的来了一些御医，还有那妇人分明还活着，怎么就要抬走了？”
姜菀拧起眉头，朝着那官兵走了过去。
“让我瞧瞧吧。”
官兵斜视了姜菀一眼，面带不屑。“你是谁？怎么上来的?没看到这山上都是病人吗？赶紧哪里来的就往哪里去，别在这添乱！”
含夏脸顿时就难看了。
“你怎么说话的?我家姑娘乃姜丞相之女，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家姑娘这么大声说话?！”
那官兵微顿，随即变换了一张脸色，低眉顺眼的说着，“是小的眼拙，还望姑娘见谅。只是我等要把这些人抬下山去，实在耽误不得。”
姜菀转眸扫过痛苦的妇人，淡淡说道，“她分明还活着，何故要抬她下去?”
官兵也转头看了一眼，陪笑道，“姜姑娘，王御医说了，此人已经没救了。”
王御医，乃是宫中御医的二把手。其能力，仅在傅御医之下。他既出现在这里，那便是应了皇上的圣旨来的。
只是，这样一个人，给病人诊断的时候，竟是如此的草率吗？
那边还在看诊的王御医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拢起衣袖，睨了姜菀一眼，便抬脚走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还不抬走?”
官兵干笑了一声，面露为难之色，“王御医，我等是准备把人抬走的，只是姜姑娘拦住了，不让我等离开。”
闻言，王御医淡淡扫了姜菀一眼，面露轻蔑之色。
“姜姑娘?莫不是姜丞相之女?”
姜菀垂眼，“正是。”
“既是姜丞相之女，为何不在家中待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姜菀勾起唇角，“自是来给人瞧病。”
“瞧病?你可有多次看诊的经历?”
“此前没有，不过这连日来，都是我在给这些人看诊，所以也算是有了多次看诊的经历。”
王御医嗤笑了一声，眼底的轻蔑之意更盛，“这么说来，就是一个没什么看诊经验的黄毛丫头！
你为这些人看诊过又如何?这么长时间了，你治愈过几人了？”
“目前，该有二十人了。”
“二，二十人?完全治愈?”
“是，”
他本还想嘲笑几句姜菀，却又在得了姜菀肯定的回答后，蹙起了眉头。
他今日已然数过了，这里现下有一百二十五人，眼下已经超过一半的人有了好转。并且已经转移到他处，只需再调养一些日子，便可离开。
目前过去已然有十天，而她竟然已经让二十人完全治愈?
如若是他来救治这里的人，他都不敢保证，自己在十天之内，能让近二十人离开这里。
更别说，还有一半的人即将康复。
王御医脸色有些难看，他轻哼了一声道，“算你这黄毛丫头有点本事，只是现在我已经来了此处，你便可以回你的姜家待着了。
一个姑娘家的，还是少抛头露面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