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阳城玩了两日，三个姑娘平安无事的坐上返回庄园的车。
雪莉一直兴致勃勃的跟红花讨论着这两日发生的趣事，只有十一忧心忡忡的望着车外。
季风出现所带来的消息，让她只要一刻没有将补剂配方送回去，就一刻无法安眠。
生怕一睁眼就看见季风提着雪莉的尸体站在门口望着她邪笑。
“啊！”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十一直接惊呼出声。
“十一你在发什么呆？该不会还在想着那个帅哥吧。”
十一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忙否决道：“没有没有，只是有点没玩够。”
说完十一又转头看向窗外，马上她将再背叛雪莉一次，虽然这么做是为了拯救雪莉。
可心中的愧疚根本不会管这些，拼命的增加分量，压的她身心俱疲。
在十一看不见的背后，雪莉微微皱起眉。
十一飞快增长的攻略进度正好卡在能为她所用的关键节点之下。
所以现在还缺一个能打通这个节点的事件。
一时间车内回归寂静，三个姑娘各看三个窗户有着自己的心事。
回到庄园时，马丁亲自来接雪莉回家。
两人在门口上演了一出父慈女孝的戏码。
二流的戏子需要提前准备台词，而一流的戏子只需要见面一个眼神就知道该怎么搭话演戏。
两人轻轻松松的将要转移补剂工厂、配方仓库等事件拆碎喂到十一耳朵里。
为了逼真一点，马丁还在盗取配方的路上安排了不少麻烦，只等着十一历尽艰难抢走配方送回去坑上阳城那面一手。
演完戏后，马丁心腹护卫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马丁立马动身返回商会，在临走前还冷漠瞥了一眼雪莉。
雪莉被这一眼看的有些心慌，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连忙吩咐红花让她安排人盯好了马丁。
整个阳城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早已暗潮涌动，就看谁第一个失足跌落被绞的粉碎。
时间刚过一天，第一个失足的人已经出现。
刚刚外出而归的红花，完全顾不上敲门直接推门走进雪莉的房间。
正一个人在房间内规划后面事情的雪莉被红花的冒失吓了一跳，她重新整理好桌上的文件，一边书写一边训斥着红花。
“我教过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慌张。你一乱，就会给敌人留下更多破绽。”
红花看着雪莉在对未来认真谋划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将这充满打击的事情告诉她。
“雪莉小姐……”
“说。”
“商会里咱们的人有六成都死了，剩余四成中有叛变重新投向会长的，还有跑路到晨曦联邦的。”
“所有四家跟咱们私下合作的冒险团全部解约，阳城里分布的个人武装大部分都被送进了监狱。”
咔嚓。
钢笔笔尖被巨大的力道崩断，飞溅到雪莉脸上的黑色墨水向下流淌滑出条条黑道。
哪怕雪莉的演技已经出神入化，现在也难以控制此刻脸上的震怒与扭曲。
“为什么会这样！”
红花低着头小声道：“公主暴露了名单，被二王子查到了。”
一时间，雪莉眼前的世界都在旋转。
身体晃悠了几下将双手撑在桌子上才避免从椅子上摔落。
“雪莉小姐，你没事吧？”
“出去！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我想静一静。”
短短的时间内，雪莉好像骤然遇冷的茉莉快速枯萎，脸上再没一点光彩。
红花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对雪莉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只能顺从她的话退到门外，为她把守大门。
雪莉咬着指甲，眼睛无神的在桌面上乱转快速思考着。
公主的这一手失误快要了她的命！
不仅导致辛苦经营的势力毁于一旦，还让马丁和他的靠山二皇子知道自己搭上了敌对派系的公主。
现在的她近乎一无所有，陷入了孤立无援。
甚至说孤立无援都有些抬举她了，完全就是一只被囚养在城堡里的家雀，等待着马丁为了利益将她当成诱饵舍弃的那么一天。
“中看不中用的废物，脑子被狗吃了么！怎么还能把我暴露出来！”
雪莉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任何能挽回局势的办法，暴躁的将桌面上的东西全扫在地上，破口大骂抒发自己心中的憋郁。
她十三年的挣扎连带着她马上就能翻身未来都被那个沙比公主葬送了！
沙比公主依旧能凭借她的身份继续逍遥，而她却注定了死亡的结局。
雪莉的火气散的很快，重新瘫靠在椅子上。
再怎么撒火也改变不了事实，有这里力气还不如想想有什么东西能用保命。
红花？
不行，她一切的能力全源于自己。
季风？
雪莉直接摇头，她跟季风结识不深，以前接连试探两次都没将他拿下，现在再尝试跟肉包子打狗差不多。
十一？
雪莉眼睛亮了起来，恢复几分以前运筹帷幄的姿态。
只要她将十一牢牢把控在手中，就算翻不了盘也有从这里逃离的资本！
雪莉立马起身要去寻找十一，当走到门口时她又停下脚步，不断自言自语的难道着。
“不行，不能这么冒失。”
“这是唯一的机会，绝对不能失败，要稳重！”
雪莉抓着自己头发，在闺房里焦躁的一圈一圈走着。
那根根飘落的红发，是她与命运之间不可逆转的交易。
等到晚餐时，雪莉终于走出房间，神情一如往日没有丝毫破绽。
红花也将心放回了肚子，只要雪莉这样那就说明了她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十一匆匆吃两口，便说出身体不舒服的借口要休息一晚。
雪莉关切的询问几句，就放十一离开了。
餐后，红花也终于有了一段休息时间，洗澡可以说是她最喜欢的放松方式。
有些微烫的水流从脑袋上流下，那种嗡嗡的感觉只要闭上眼好似连灵魂都被洗涤了一样。
蒸腾起来的热气化成水汽在浴室内飘荡，挡住了大片春光让镜中红花的娇躯若隐若现。
唯独她肚子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伤痕怎么挡也挡不住，破坏了雾中美人带来的惊艳。
咔嚓，浴室门被人推开。
红花听到声响后扯过旁边浴巾挡在身前，目光锐利盯着门口低喝道：“谁？”
“红花，是我。”
已经褪去全部衣物的雪莉，赤身走进浴室。
“好久没一起洗澡了，我能跟你一起洗澡吗？”
红花看着雪莉脸上笑容，她知道那下面掩藏着多少心酸苦涩。
“只要雪莉小姐不嫌弃的话，当然可以。”
红花将挡在身前的浴巾重新挂好，跟雪莉俩肩并肩，一丝不挂坦诚相对的站在花洒下。
雪莉手掌并合装下一汪热水，然后再任由它们顺着缝隙流下。
“时间过的真快，记得上次我们一起洗澡的时候还是九年前。”
红花眼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感情，顺着水雾穿越到了曾经。
“是啊，九年。”
她跟雪莉相识可不止九年，她记得当初十三岁的自己因为异形虫攻击城市导致了流离失所，一路随着难民来到阳城。
然后被庄园的管家看中当了一名小女佣。
那次是她跟雪莉的初见。
六岁的雪莉躲在夫人身后，脸上带着怯生和好奇只探出小脑袋看着自己，很可爱。
她也为以后能照顾这样可爱的小主人感觉到高兴。
可时间刚过半年，一切都变了样子。
……
“雪莉小姐，这有小凳子，你坐下我来为你洗头。”
十九岁的红花搬过来小凳子，让当时十二岁第一次杀人已经吓坏了的雪莉坐下。
红花踮起脚摘下花洒，用手拿着不断冲洗着雪莉沾染血液的黑发。
一行行血水从雪莉身上流下散发出刺鼻的味道，也让雪莉消瘦的身体抖的更厉害。
哪怕杀死了夫人，可夫人留下的恐惧依旧笼罩雪莉和红花身上。
红花已经是个大人了，她强忍着不适安慰着雪莉。
“雪莉小姐，你想听笑话吗？我从其他佣人那里听到了几个很有意思的笑话。”
“从前有一只小鸟，它每天都会飞过一片玉米田。但是有一天那片玉米田着火了，所有玉米变成了爆米花。
小鸟飞过去后，以为是下雪就冻死了。”
红花讲完刚想笑，但发现雪莉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她也笑不出来了。
浴室内只剩下哗哗的水声。
当最后一丝血迹从雪莉头上洗去，浴室里只剩玫瑰浴液的花香时，雪莉突然笑了起来。
“红花姐姐，我差点就成了笑话中的小鸟。”
“多谢你的笑话。”
雪莉彻底洗干净了，整个人也焕然一新。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对着红花道：“红花姐姐，我打算染一个红色的头发。”
“好啊，那一定很漂亮。”红花为雪莉擦着头发道。
“红花姐姐……”
“怎么了？”
“我想从这座庄园里逃出去拥有自己的自由，你会帮我吗？”雪莉期待的看着镜子中的红花。
“当然了，我的雪莉小姐。”
红花赤着身做了一个女佣礼，因为没有女佣裙，这个行礼怎么看怎么搞笑，逗的雪莉哈哈大笑。
……
现在已经二十一岁的雪莉探手搭在红花的肩膀，微微仰头看着比她高一些还在走神的红花。
“说起来，以前都是你为我洗头，我还没给你洗过一次头。”
“坐下来，让我帮你洗一次吧。”
红花预感到了什么，过了片刻才在浴室里的小板凳上坐下。
雪莉踮脚摘下花洒，用手拿着不断冲洗着红花的头发。
“也许对于你是不幸的，但对于我，能遇到你是我最大的荣幸。”
听着雪莉带着感慨和怀念的声音，红花没有开口打断，任由她一边捋顺自己的头发一边诉说。
“若不是你，恐怕我将一直生活在母亲带来的恐惧中。”
“当初母亲的血沾满我头发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帮我洗头。见我吓坏了淋着热水还给我讲笑话。”
“我头一次听到那么冷的冷笑话。”
浴室里再次只剩下哗哗的水声，一如当年。
不同的是，坐在凳子上的是红花，拿着花洒的人变成了雪莉。
“红花……”
“怎么了？”
“你还喜欢听冷笑话吗？”
雪莉没等红花回答接着道：“我失败了，被困死这座城堡中。当初想我死的人已经从母亲变成了父亲。”
过了片刻，雪莉自己笑了起来，不过并不是开心，而是苦涩自嘲。
“这个冷笑话不好笑吗？”
雪莉丢掉了花洒，前身贴着红花的后背抱着她的脖子。
雪莉能不能感知到她的心跳，红花不知道。
但她能清楚的感受到雪莉有些凌乱的心跳。
“红花姐姐，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逃出这个庄园，真正的为自己做主。”
“可是我输了，所有的依仗也全都没了。”
红花已经知道接下来雪莉要说什么。
“雪莉小姐。”
“红花姐姐你说。”雪莉贴着红花的脑袋轻声说道。
“我并不知道来到庄园是幸运还是不幸。夫人带给我疼痛，在我身上留下疤痕。但雪莉小姐你也带给我开心与满足。”
“可能我自始至终没有见识过外面的天空，又或者我不怎么在意自己。我从来无法共感你渴望自由的心情。”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雪莉小姐你想要的自由究竟是什么样的？到现在我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意象。”
“雪莉小姐你能告诉我吗？”
红花看着镜中被水雾遮挡住面庞的雪莉道。
“没有人能掌握我的性命，我可以做一切自己喜欢的事，也可以拒绝一切自己不喜欢的事。”
“可现在别说自由了，我连什么时候会被马丁当成筹码舍弃都不知道。”
“红花姐姐，你能帮帮我吗？”
雪莉的声音在颤抖，红花感觉到有两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胸前。
也许是从头发上滴落的水珠，也许是从雪莉眼中流下的泪水。
这些只要擦干了镜子或者转头看一看就知道了，可红花却不想去看。
“我明白了，雪莉小姐。”红花露出一如既往从没有改变过的微笑，双手握住了雪莉的手掌。
“我会帮你抓住最后的机会。”
“谢谢你，红花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