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治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巨大的爆炸烟雾，在照明弹下腾起一个古怪的蘑菇状。
他不知道，过几年有两朵更大的蘑菇会在日本本土升起。
但是现在已经足够了。
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丝毫战意。
面对这样的战士，他无能为力。
尽力了，尽力了。
该给总部交代的态度已经给出去了。
今晚就这样吧。
这样的部队，不是你凭一个战术就能够战胜的。
这是一向谨慎的前田老鬼子新学到的。
黑风寨阵地，赵有根和杨老根两人像树根一样，坐在坑道口久久不动。
教导员在组织部队打扫战场，救助伤员。
可是这两个1营的最高军事主官却坐着一言不发。
“就啥都没有留下吗？”半晌，杨老根艰难地问。
“那是8公斤的药包”赵有根只是说了前半句。
没有再问，杨老根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两个烤土豆，已经在战斗中压的扁扁的。
他摸了一个给赵有根，只是说：“开战前，拴柱给我的，他想换个功劳。”
赵有根默默地啃了一口，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谁也没有说话，就是无声地一口口咽下了嘴里的土豆。
这一夜的战斗看来是结束了。
可是撤回坑道的1营的官兵谁也没有睡意。
一共600多人的一个营里，谁不会不认识这样一个扎眼的小屁孩。
拴柱那样安静地走了，没有一句豪言壮语。
甚至还想“行贿”副营长，换个功劳。
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娘亲活的更加有面子而已。
有一种情绪，慢慢在1营战士的心里滋长着。
35师团的师团长前田治中将也是彻夜难眠。
要说今晚的进攻，他问心无愧。
可是，对于攻占黑风寨的目标，他已经没有底气了。
而如果第6师团被方振华吃掉，那后果…
想到这里，他完全没有了睡意。
不会吧？不会吧？
1个师团啊，还是第6师团。
可是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心里却总有个念头压都压不下去。
他知道，这个很会。
以他对方振华的了解，没有把握的事情是不会做的。
难道围起来是为了好奇？看个清楚？
天亮的时候，枯坐了一夜的前田治终于想起伸展一下四肢，让麻木的关节活动一下。
然后…随着一份电报的到来，又是一击。
邢台以北官庄镇一带，昨夜受到一支不明番号的八路军部队袭击，镇里驻守的1个分队鬼子加1个排的伪军全部玉碎。
更加连带着被端了3个碉堡。
心力憔悴的前田治颓然坐下。
这就是大日本皇军在华夏的治安统治？
我治他乃乃个腿。
不用问，这一支部队就是方振华留在自己后方的那一支，也是自己苦苦找了几个月的那一支。
问题是，邢台已经驻了两个师团了，再加一个战时临时驻防的独立混成第4旅团。
结果只要一扫荡，兵力一调，立马后方就成了一个破筛子，哪哪都是漏洞。
想了想，自己真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总不至于把支援第6师团的大事放下回去清剿一支小部队吧？
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的前田，决定放弃了。
眼不见心不烦，视线只看前面，不管后面的洪水滔天。
与此同时，日军华北方面军的司令部里。
一众大佬也是喜忧参半。
好消息是昨晚上第6师团平安度过。
虽然不明白方振华为什么放弃擅长的夜间攻击和特种作战，但是无风无浪地过了一晚，总是好的。
忧心的是，不知道今天前方各部队会否有收获。
距离第6师团最近的第36师团苦战一夜，毫无进展。
而且，从战报上看，显然伤亡不小，至少报销了2个中队的步兵。
最关键的是，前田治没有心气了。
他酝酿了很久的绝杀，被打的稀烂。
这一下的打击，显然够前田这个马鹿1个月都缓不过来的。
仗打到这一步，算是所有的招都出尽了。
再从华东或者华中方面军调兵过来，时间上也已经来不及。
徒增羞辱而已。
没有外援就只好挖掘内部了。
山下少将一早上忙着给各部发电报，内容就一个：赶快进攻、不停进攻。
唯一还能给自己一点信心的，就看第6师团自己了。
老牌师团，坚持几天没有问题吧？
可是方振华已经不会给他们时间了。
昨晚上收到1营的电报，更加坚定了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尽快结束战斗的决心。
鬼子已经狗急跳墙了，晚上也照样发动了进攻。
再拖下去，变数太多。
他一方面命令了陆清河的部队开始行动，一方面就开始准备今天的收官战。
原本他就是要求陆清河就近攻击鬼子，算是给鬼子后方捣点乱。
他也不指望能影响35师团的部署。
不过陆清河的部队急需发展，在后方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没想到，陆清河在鬼子扫荡开始前就秘密运动到了鬼子平汉路附近，随时策应方振华的行动。
这让方振华特别高兴。
可能没有什么大的意义，但是陆清河能够想到主动策应，这说明自己没有白教。
何况以方振华的性格，自己打的这么惨，必须从鬼子后方捞点利息。
陆清河懂我！
年纪不大的方振华找到了老怀甚慰的感觉。
看了一下手表，8点。
方振华转头对一边急不可耐的张涛下令：“老张，开始吧。”
三发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
全军加上支援部队的20多门各类火炮开始了对鬼子外围阵地的轰炸。
隆隆的炮声中，无数灰色的身影从东西两侧开始了对鬼子的进攻。
退无可退的第6师团的鬼子马上开始了反击。
现在谁都知道，想活下去，必须击败当面之敌。
所以战斗一开始就陷入了白热化。
张涛的2营营长王天明亲自带队，第一次进攻就直接压上了2个连的部队。
方振华的战前会议已经讲的很清楚，只要不是胡乱蛮干，伤亡大一点可以接受。
鬼子已经急了，连晚上都开始发动进攻了。
每拖一天，都可能发生变数。
这一轮进攻，王天明的节奏把握的很好。
炮击停止的一刹那，队伍已经冲到了距离鬼子工事30米不到的位置。
不但鬼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就是2营自己，也是刚够时间扔出一轮手雷，迎面就扑进了战壕。
什么都不必说，刺刀对刺刀。
输了就是死亡。
双方的官兵都是完全豁出去了，捉对扭打厮杀在了一起。
近千人的部队在阵地上纠缠在一起。
诡异的是双方都没有派援兵。
按照常规来说，白刃战时人数是可以产生巨大优势的。
但是方振华不敢，一旦己方兵力多了，谁知道町尻这个老混蛋会不会再次神经病一样地炮击阵地，来个鱼死网破。
鬼子也不敢动，方振华的炮兵不比自己的少，这个已经领教过了。
他可能不会打交战的部队，但是一定会对增援部队拦截。
所以，现在大家兵力对等，对双方都可以接受。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条件下，八路军显然是吃亏的，毕竟鬼子的拼刺技术要老练的多。
“司令员？”一边，刘明远急不可待。
他手上还有1个半连，还有2营留下的1个连。
眼看着王天明在前面拼命，真是度日如年。
“等一下”方振华没有理他，实际上他的额头也是一头冷汗了。
前面会发生什么他当然清楚，这样拼命的缺点他也清楚。
问题是现在时间最宝贵，必须这么打。
当然，他还有最后的一手准备，但是临行前约定了8点半发动的，早一刻都会打乱部署。
看了一下手上的表，8点27分。
秒针的每动一下，方振华的太阳穴都跟着跳一下。
今天的时间，走的真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