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提刑有些诧异，四处打量了一下，并没有看见药材，疑惑的望着柳川。
邢仵作微微有些吃惊，忙躬身道：“是呀，我们干仵作这一行的经常得一些怪病，所以家里准备些药材。
大多是我自己闲暇上山挖的，也有从药铺那买的，都是些便宜的药，都堆在后院的，先生未见，只用鼻子一闻便知，佩服。”
柳川说道：“因为我学过医，我对药的味道也特别敏感，你这空气中有各种药香，不止一种。”
顾提刑一听这话用力吸了吸鼻子，恍然大悟，原来柳川是从空气中感觉到了中草药的味道，才推测对方有很多药材。
不过这味道非常淡，如果不是柳川提醒他仔细辨别，根本发现不了。
不由很是敬佩这位年轻的师叔不仅博学多才，精通仵作解剖，而且更是观察细致入微，这可是提刑官最重要的秉性，自己在这一方面就远不如这位年轻师叔了。
不由得又是敬佩又是惭愧。
柳川温和的一笑，对邢仵作说道：“我能在你家四处转转吗？”
邢仵作神情黯然，柳川这话已经说的十分委婉，其实就是要搜查了。
赶紧起身点头答应：“先生随便看。”
柳川起身开始在各个房间转了一下，接着到了后院后面，果然无数的药材堆得跟小山似的，每个房间都非常简陋，基本上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
他夫妻俩身上的衣袍也洗的都发白了，这家看着十分清贫。
按理说仵作虽然地位低贱，但正是由于地位低贱而又不可或缺，反倒有不少来钱的营生，收敛尸体，办丧事的人家都会很大方，给仵作不少打赏。
虽然不会大富大贵，但混个小康问题也不大，尤其是邢仵作，都已经在衙门干仵作数十年，又有这么多徒弟，不可能家里穷成这个样子。
当下他扭头望向邢仵作问道：“你应该挣不少钱吧，钱都花哪了？攒着给孩子娶妻吗？”
接着他又左右看了看，疑惑的说道：“对了，你儿子呢？”
这是审讯邢仵作的几个徒弟时，柳川了解到邢仵作有一个儿子。
这孩子很可怜，从小得了小儿麻痹瘫，下肢瘫痪，无法行走，只能躺在床上和或坐在一张轮椅上，可是刚才在院子里居然没有看到他人。
邢仵作显然没有想到柳川会问到他儿子，有些慌乱：“他刚才好像出去了，他坐着轮椅可以转着出去逛逛的。”
柳川笑了笑，没再问，继续闲逛着。
逛到后院墙角，有一处石头垒的房子，很结实，房门紧锁。
柳川轻轻拍了拍，望向邢仵作说道：“把这儿打开，让我看看。”
邢仵作顿时脸色大变，可很快他就镇定下来，说道：“这里面是间空房子，钥匙不知道扔哪去了。”
邢夫人有些心虚的说道：“是呀先生，这屋子什么都没有。”
柳川让其他人都到前院去，这里只剩下顾正岩、秋玥和邢仵作夫妻两。
他这才用手在邢仵作的肩膀上拍了拍，十分严肃的说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我知道你把桑娇儿的尸首存放在在石屋之中。
你如果现在把她交给我，我可以替你隐瞒这件事，你还是当你的衙门仵作，我知道你可能有不得已的有苦衷，但是如果你还想继续侥幸到底，那你可能什么都失去。”
邢仵作身子一颤，直接跪在了柳川面前，说道：“先生我错了，多谢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愿意听从先生您的安排。”
说着，他掏出钥匙打开了石屋的门，里面浓浓的药味传了出来。
这石屋只有靠近房顶的地方有一面小小的窗户，昏暗的光线照进来。
石屋中间有一口扁平的石棺，放在一个一尺高的台子上。
石棺没有盖子，里面有水光反射出淡淡的阳光，一个干瘦的年轻人坐在木质的轮椅上，靠在石棺旁。
他正凝视着石棺里平静的水面出神，连房门打开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似的。
直到邢夫人轻轻叫了一声辉儿，那轮椅上的少年才醒悟过来，惊慌的望着进来的人，不知所措。
这年轻人就是邢仵作的儿子邢辉。
柳川走了过去，来到石棺旁俯身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只见石棺之中赫然有一具女尸躺在平静的药浴之中。
那药浴是淡黄色的，浸泡了整具尸体，只有头颅完好无损，身体所有的部位都是残缺的尸块，被尽心的缝合在了一起，拼凑成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尸体。
但右腿和左手缺失了，是用木头雕刻的，拼接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人体。
它就这么静静的躺在淡黄色的液体中，仿佛虞美人一般熟睡，那张脸精致美丽，真如仙女一般。
连柳川这个见过现代无数人工美女的人都觉得惊为天人，这女人真的太美了，是谁这么心狠手辣，将这绝世美人肢解成了无数块。
这想必应该就是桑娇儿了。
果然秋玥上来只看了一眼，便惊呼道：“桑娇儿。”
顾提刑看了一眼，赶紧把头扭到一边，因为这女子是全身赤裸的，是由无数的尸块拼接的，所以身体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缝合线，看上去就像尸体打了无数的不规则的格子一般。
柳川扫了一眼石屋，见有一个大水缸，见里面有大半缸的清水，同时有各种炮制药材的器械，还有大量的药材。
柳川又仔细看了看桑娇儿遗体，不由带着几分惊喜的对邢仵作说道：“你懂得如何防止尸体腐化?”
邢仵作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一道秘方，我祖上都是做仵作的，有时候需要防止尸体腐化，就用药水给尸体保鲜。”
柳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套药方能给我吗？因为我们查案有时候也要把尸体保存下来。”
邢仵作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可以，先生能高抬贵手放过我儿子，放过我们一家，感激不尽，区区一道药方，合足挂齿。”
说着他飞快跑出去，很快取来了一张羊皮纸说道：“这就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药方，我已经抄录了，这是原方，就送给先生了。”
柳川拿了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药方配置，柳川看了一眼，有些药认识，有些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因为都是宋朝时的中药名称。
邢仵作看在眼里，忙说的：“如果先生配药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报答先生。”
他知道提刑官都要叩拜这年轻人叫师叔，可见他地位尊崇。只要他肯点头，他们就不会受到追究，甚至还能保住现在的仵作职位。
因此柳川开口要方子，他毫不犹豫便把这套祖传的方子献了出来。
柳川很高兴，点头说道：“太好了，好了，现在你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