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句，宋哲宗悬起的心终于回到了肚子里，他真想放声大哭，因为这也就意味着太皇太后不打算废掉他皇帝之位了，不然怎么会让他以后重用柳川呢?
而这句话也坐实了他的推测，——让太皇太后改变主意的正是柳川。
他满心感激，眼睛都红了，对柳川微微点头说道：
“柳先生不仅博才多学，更是侠肝义胆，将来必然是朕的左膀右臂，股肱之臣。”
……
屠京豹府邸。
这几日子屠京豹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太皇太后突然派人来抓他，经常从噩梦中惊醒。
因为派人制造事端调包科举试题，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他都有些后悔太撞，虽然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得到了丰厚的报酬，被他打发出海下南洋了，朝廷不可能找到，但他还是很害怕。
尤其是，他知道出题的居然是当今皇上之后就更害怕了。
不过，奇怪的是居然风平浪静，似乎科举试题压根没有被他的人调包一般。
这怎么可能？他查问过参加科举的举人，的确是他换掉的偏题怪题啊。
难道出题的皇帝居然没有发现他的试题被调包了吗？
他还真的猜对了。
宗哲宗因为这件事差点被太皇太后废掉皇帝之位。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所以但凡与这次科举有关的事情，他都不准任何人提起，也不敢去过问，唯恐再生事端。
所以，他身边的人，包括屠德妃和孟皇后，没有一个敢跟他提本次科举之事。
一直到宋哲宗数年后驾崩，都再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自己也不会去探究，所以到死他都不知道他的科举题已经被调换了。
太皇太后因为这件事开始讨厌孟皇后，认为她无事生非，差点酿成大祸。不过生怕导致帝后不合，没有追究这件事，不了了之了，但那以后对孟皇后变得非常冷淡。
孟皇后知道了科举题并不是宋哲宗所说的什么祖宗不足法，而只是一道偏题怪题而已，以为是宋哲宗故意说这话来气她的，白白让她担心了一场，还惹恼了太皇太后，却不知道如何解释。
屠德妃事后知道题目，也以为宋哲宗给她开了个玩笑。又得知宋哲宗不准任何人提起这次科举，所以她也没敢在宗哲宗面前提这话题。
其他人当然更不会知道题目被调包的事情，因为他们压根就不知道宋哲宗出的什么题。
由此一来，这件科举调包案居然没有东窗事发。
数日后，科举张榜公布，柳川果然拿了头名。
第二名便是名扬天下的大才子冯皓轩。
他却十分气愤，跑到礼部大吵大闹，说里面有猫腻。柳川那个败家子，十足的废物，怎么可能盖过他夺得第一?
可是当他拿到柳川作答的那篇策论，拜读之下顿时便哑口无言了。
由于这道题出的很怪很偏，他当时也是大出意外，仓促之间写出来的文章并不如何满意，远远比不上柳川这篇文章。
毕竟这是霍品良押中了原题，精心准备后从容撰写的。
一个精心准备，一个仓促上阵，两者写出来的文章怎么可能相提并论。
得知柳川居然夺得了科举会试头名，顾震岩，秋玥等人都欢呼雀跃。
秋玥已经不是很意外了，自从柳川写出“柳暗花明又一村”那两首震古烁今的诗词之后，她对柳川的才学已经刮目相看，再没有半点怀疑。
所以柳川夺得了这样的成绩，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这个消息把屠京豹气得死。
他冒着这么大风险把试卷掉了包，居然柳川还是得到了头名。
这怎么可能？
可事实就是如此。
他极度郁闷，却连质疑都不敢，生怕闹大了发现题目被调包这件事。
柳川获得头名之后，很多跟柳川要好的人都来祝贺。
霍品良当然也去了，毕竟柳川帮他洗脱了孙子的冤案，如果这他都不去，反而让人怀疑了。
书房里，柳川郑重谢过霍品良。
霍品良颇为得意，那么偏怪的题他都押中了，而且是原题押中，这运气也好得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
这次殿试，不需要霍品良再撰写新的策论给柳川了，因为之前他已经根据太皇太后的施政纲领撰写了几百篇策论给柳川，就用这些应对就足够了。
太皇太后得知柳川会试夺魁之后，非常高兴，并且对柳川的才学更为佩服。
因为这次的题她听说过也觉得太偏太怪，即便她已经把出题人是皇帝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柳川，可是那也是临考前才说的。而且，她也没想到宋哲宗居然出这么偏怪的题。
没想到柳川居然也答得那么好，这就充分证明柳川的才学远远超过太皇太后的预料，更让她心花怒放。
放榜当天，高滔滔便让李宪去请柳川到皇宫见面，让柳川陪着她一起吃了顿饭，赏了柳川不少东西。
宴席结束，太皇太后让柳川陪着她到御花园里逛逛，李宪等都远远的跟着，不敢打扰他们两人说话。
高滔滔对柳川说道：“屠京虎伙同弟弟屠京彪二人虐杀桑娇二儿以及她的父亲和母亲，这件案子听说是你主导侦破的，破的很漂亮。
以屠家这样的权势，都能逼着他最终投案自首，你没有拿到真凭实据，并且有足够的手段是不可能逼他就范的，我知道之后很是欣慰。”
柳川忙谦逊了几句，可是高滔滔这个时候居然提屠家这件案子，这让柳川心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高滔滔后面说的话让柳川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说道：“刑部把这件案子报上来，将屠京虎的斩立决改成了流放三千里，我准备核准，你觉得如何?”
柳川顿时间心头充满了对屠山河屠老太的愤怒。
这两个老家伙口口声声指天发了毒誓，不暗箱操作，那为何还会免除了死罪，改成了刺配充军，保住了一条命？
以屠家的权势，刺配充军不过就是一句笑话，他会在边塞过得跟土皇帝一样自在，等到大赦，便可以平安的回到京城了。桑娇儿一家的血就白流了。
早知如此，自己根本就不该救屠京虎，让他病死好了。
柳川非常后悔。
高滔滔见柳川不说话，这才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不禁笑道：
“你觉得这不公平，对吗？我也知道的确不公平，可是刑部改判的理由也很充分，我没有办法不核准他们的改判。”
柳川的声音有些干涩：“是什么理由能够让他犯下这样严重的罪行还能改判，我能知道吗？”
“你当然可以知道，因为这个原因会公之于众，写入判词的。”
柳川又吃了一惊，屠家居然找到了一个改判斩立决为刺配充军，还能写入判词公之于众的理由?
柳川惊骇之余又大为好奇：“是什么理由啊?”
“官当和八议。”
高滔滔见柳川一脸茫然，便知道他对这两项制度并不了解。
当下简单把这两项唐宋时期重要的司法制度跟柳川说了。
官当是官员可以用自己的官帽来抵罪，还可以用于替自己直系亲属顶罪。
八议包括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这八种人除了皇亲国戚、皇帝故旧之外，还有品德高尚之人、才能卓越之人和三品以上的官员，功勋卓著之人以及前朝国君的后裔等。
这八种人犯罪，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高滔滔说道：
“屠京彪罪行极其严重，理应处死。可他属于皇亲国戚，在八议之列，本应从轻处罚。
同时，他的姐姐屠德妃请求降为婕妤，用于官当替她弟弟减罪。屠京豹也上奏折，请求用他所有军功爵位替弟弟赎罪。
他们两的要求都是符合刑律的规定的，我也不可能不按照刑律来。所以，我打算批准。
考虑到八议和官当的刑律规定，只能改判。不过，我还是想提前跟你说一声。”
太皇太后亲自给柳川解释，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