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玥满是苦涩一笑，说道：“是啊，我姑父章子越，他惹了一个官司。事情是这样的，我姑父所在的国子监太学有一个老博士，姓高，这位高博士他的儿媳妇得了肚子痛，绞痛不已。
当时正好我姑父在他们家吃酒，而我姑父又学过医，所以高博士就请我姑父给看看，我姑父看了之后回家取了几枚药丸给他送来，说是专治肚子痛的。
结果高博士的儿媳王氏服用了这药丸之后，第二天死了，高博士的儿子认为是我姑父给的药有问题，所以跑到开封府衙门把我姑父给告了。
但是高博士跟我姑父关系很是不错，都在国子监做官，他觉得抹不下这个脸，所以就跟衙门的人说了不要抓我姑父，先查清楚情况再说。
因此开封府没有抓人，只是在查，但让我姑父随传随到，这些日子我姑父都快疯了。
前两天开封府一个姓鲍的推官上门威胁我姑父，说如果他还不如实供述罪行，便要将我姑父抓进大牢严刑拷问，我姑父在那鲍推官走了之后便病倒了，我姑姑求我赶紧想办法，我只好厚颜找你。”
柳川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好像咱们大宋并没有非法行医这个罪名吧？”
秋玥愣了一下。
因为在古代的确没有非法行医这一说，谁都可以看病，谁都可以下药。
只是你医方很明确，你却故意不按照医方下药，那就构成犯罪。
但如果只是疏忽过失或者医术不精，这一般不会治罪，只会被称为庸医，遭人唾弃罢了。
秋玥对刑律非常精通，便点头称是。
柳川说道：“既然如此，开封府为什么要为难你姑父?只要他不是故意害人，大不了当个庸医呗，也不至于被追究刑事责任呀。”
秋玥说道：“其中缘由你不知道，开封府那个鲍推官跟我姑父有过节，当初他有个侄子在国子监读书，因为不思进取，惹是生非，被我姑父狠狠斥责，结果那小子去给鲍推官告状了，鲍推官护短，便到国子监跟我姑父狠狠吵了一架，双方就此结仇。
高博士的儿子高乌理里到衙门告发，正好给鲍推官一个报复我姑父的机会，所以当时他就准备带人来抓我姑父的。
若不是高博士跟我姑父要好，觉得不该这么对我姑父，毕竟我姑父也是一片好心，坚决阻拦，要查明真相再说，这才没有把我姑父抓走。
柳川笑道：“如果单纯是这个原因，那倒好办，开封府掌印官是我的师侄楚皓轩，我跟他说一声，衙门办事不能夹杂私人恩怨，他会处理好的。”
秋玥大喜，其实她也正有此意，只是不敢直言罢了。
柳川此时主动提出，秋玥欣喜的对柳川说道：“多谢你，我姑父定会感激不尽。”
柳川道：“你不是说你姑姑姑父眼高于顶，为人很让你不喜，你干嘛还这么帮他们?”
秋玥叹了口气：“没办法，我爹就这么一个妹妹，所以我才开口求你。”
柳川道：“帮忙可以，不过，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姑父的过错，我得调查一下，毕竟人命关天，不能听信你一家之言。”
秋玥白了他一眼：“我还能骗你？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也只是听我姑父这么说来着，到底是不是这样，还是查一下好，免得帮了不该帮的人。”
就在这时，门房跑进来禀报说屠山河前来拜访。
柳川让秋玥在书房等着，自己去见屠山河。
他来到花厅。
屠山河正在这跟没头苍蝇似的转着圈，见到柳川进来，赶紧快步上前长揖一礼说道：“柳先生救救我儿。”
柳川皱眉：“你们屠家不是用军功、八议这些特权换取了你儿子屠京虎的一条命吗？现在已经改判刺配充军流放三千里，命都保住了，还来找我来救什么命啊?”
听到柳川话语中带着的浓浓的讥讽，屠山河很是尴尬。
他知道柳川一定会为这件事生气的，可是他们也的确没有暗箱操作，这是法律允许的，合法的利用了法律的规则，所以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并没有负罪感。
惶恐的拱手说道：“屠京虎是他哥和他姐用官品和军功换回的一条命，太皇太后恩典准许了，还请先生谅解，今日来求先生，是为我大儿子屠京豹。”
柳川笑了：“哦？莫非也是呕吐，头疼的症状？”
之前柳川就已经看出屠京豹有脑脓肿的明显症状，就猜到他中招了，当下便说了出来。
屠山河倒吸一口凉气：“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他来我府上威胁我说要给我好看，当时我就看出他已经患病，而且他警告我以后不许再登你们屠家门，否则他会让我后悔。
所以不好意思，他的病我爱莫能助，因为我不敢再登你们屠家门。”
屠山河一听就傻眼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屠京豹居然上门威胁过柳川。
着急的说道：“柳先生，我儿子可能是被什么人蛊惑蒙蔽，如果他真是这么做了，我一定狠狠责罚。
如果先生能够以德报怨救了他的命，我相信他会完全解除之前对先生的误会，把先生作为救命恩人的。
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救救我儿子吧，只要你救了他，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柳川摇头：“我对救他没有半点兴趣，再说了，你答应我，我救了你儿子屠京虎，你替我赎回宅院帮我抓到狐媚子，这两件事你可都还没有做到。
现在又让我救你大儿子这个曾威胁要弄死我的人，你觉得我会救？”
说着柳川站起身，摔袖道：“送客。”
说着转身往内宅走去。
屠山河追出几步连声呼唤，柳川却置若罔闻，径直走了。
屠山河哭丧着脸，现在只有回去找自己儿子说明情况，让儿子亲自来赔罪。
想想也是，儿子若真是性命威胁柳川，柳川当然会生气。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气呢。
他非常恼怒自己儿子为什么要去招惹柳川，自己已经在信中说过柳川对屠家的重要，儿子屠京虎也当面说过，他为什么听不进去呢？
屠山河走后，柳川和秋玥一起来到了她姑父国子监丞章子越家。
章子越正躺在床榻上，脑袋上放了一块湿的毛巾，不时的唉声叹气。
秋玥的姑姑秋蝉坐在一旁抹眼泪。
见到他们进来，秋婵皱了皱眉，对秋玥说道：
“你这丫头，你姑父都变成这个样，家里又遇到了这么大事，你还有心思这个时候带个乱七八糟的男人来，你要气死你姑父吗？”
柳川听罢，沉下脸来，转身就走。
秋玥赶紧拉住他，扭头对秋婵说道：“姑姑，他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他叫柳川，非常有才学，这次科举考试……”
秋玥正想说柳川已经夺得了礼部会试第一名，这话还没说出口，章子越便恼怒的把自己额头上的毛巾一把扯了下来，狠狠甩在了地上。怒道：
“你什么意思啊？我都要进大牢了，你还为了一个男人进国子监来让我帮忙？我现在哪有闲工夫管你那些破事！”
秋玥忙说道：“姑父，你误会了……”
“你姑父没有误会！”秋婵生气的站起身说道，“他是不是科举落榜的考生，想进国子监旁听读书，对吗？
这几天为这事跑来找你姑父的落榜举人多如牛毛，烦都烦死了。国子监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旁听也不行！
再说了，你姑父都成这样了，哪有闲心管你那些破事？你赶快带这男人走吧，别再这惹你姑父生气。”
说着冲着门房吼道：
“你们干什么吃的，什么人都放进来？”
这一下连秋玥都生气了，自己好心为了姑父，才厚着脸皮求柳川来帮忙，没想到姑父姑姑却以为柳川来是求着进国子监旁听读书的落榜举人，真是笑话。
秋玥放开了柳川，冷冷的声音说道：
“姑姑、姑父，你们听清楚了，柳川是这次科举会试的会元。开封府掌印官少尹楚皓轩是他的师侄。
姑父你的事情他一句话就能帮你搞定，今天是过来了解情况的，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个态度。
看来是我们自作多情了，我们这就走。”
说着拉着柳川转身往外走。
章子越一听，身子猛地一震，一下坐了起来，急声说道：“你真的是会试第一名会元柳川？你，你真的能帮我解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