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听到太皇太后说自己身体不好时，都是溜须拍马祷告万寿无疆，那些都是虚头巴脑的没什么用的阿谀奉承，是高滔滔最为厌恶的。
当初高滔滔让柳川写青词的时候，就曾经告诉过他，不要写那些阿谀奉承的话。
所以，柳川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在听到高滔滔说时日不多的时候出言祷告其万寿无疆，反倒是诚恳的告诉高滔滔，一旦病重，太医院无法医治时，一定要告诉他。
柳川说的是真心话，他拥有领先这个时代一千多年的先进现代医学知识，虽然没有现代仪器帮助，但凭借他的现代医学知识，他也的确远胜宋朝的那些所谓名医。
在这个时代束手无策的病，在他手下多半就有办法医治。
高滔滔微笑点头：“我听说你在应天府替人治病，把脑袋打开了，治好病又把脑袋合上，还在脑袋钻个孔把里面的毒液给吸出来，真是神奇。
所以，奶奶相信你，如果皇奶奶真有那天一定告诉你，即便你无法替我医治，也来送奶奶一程。”
柳川心情激荡，握住了她的手，可惜他不会中医，也没办法诊脉。
在缺乏现代检测仪器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探测高滔滔身体疾病，只有在高滔滔出现明显病症的情况下，他才能够根据病症进行甄别判断，从而对症下药。
事实上，高滔滔是年岁已高，操劳过度，身体机能衰退枯竭。
这种自然老去，现代医学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高滔滔拍了拍他手掌，说道：
“你不用担心，皇奶奶可不是随意认输的人，不管是面对敌人还是面对病魔。
对了，我把你派到应天府去当判官，你可知道我是什么用意吗？”
柳川摇摇头。
高滔滔说道：
“我听说了，你跟应天府知府秋幕天颇有些恩怨，当初他巴结你家，把女儿要许给你，后来又悔婚，甚至把一大堆太湖石拿给你，冲抵你家当初给他的十万两银子的聘礼。
而天底下都知道这时候的太湖石是祸害，谁拿到谁倒霉，他却将这么个祸害给你，可见他这人实在不怎么样。
不过我没打算动他。因为他是你心爱之人的父亲。
我把你派到他手下去当判官，我就是想看看你怎么处理跟他的关系？
要知道，仕途为官，不能一味用强，有时候柔能克刚，你如果能解决好与他的关系，将来朝野上下应该就没有你解决不了的对手。”
柳川顿时明白了，这是高滔滔对他的一次考验。
同时，他也感到后脊背发凉。
高滔滔身居大内，却对外界了如指掌，连自己这小虾米一举一动都在她掌握之中。
望着高滔滔满是期待的目光，柳川却摇了摇头：
“那我可能会让皇奶奶失望了。皇奶奶一心想把我往上拉，但我对仕途兴趣不大。
我这个人生性恬淡，只要自己开心就好。若能发挥自己所长做一点实事，就心满意足了。
我是很喜欢秋玥，那秋知府是秋玥的父亲，但我也不会任他欺负。
他不招惹我，那我们会相安无事，否则，我不会任由他拿捏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高滔滔愣了一下，随即咯咯的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说道：
“你可真是快人快语，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性格，不像那些人那般圆滑，很好。
记住，皇奶奶我不会给你任何建议，也不会禁止你做任何事情。
只要是你自己想做，觉得应该去做，就放手去做。不管做什么皇奶奶都是你的坚定靠山，放心吧。”
柳川大喜，躬身一礼：“多谢皇奶奶。孙儿有奶奶这句话，就无所畏惧了。”
高滔滔点点头，又对柳川说道：
“屠京豹此人你需防备，我之所以把他用到这么关键的职位上，也是因为他屠家的忠诚。
他爷爷屠老太师虽然早已经不在人世。但先帝英宗曾经跟我说过要善待屠家，因为当年屠老太爷曾经救过先帝英宗。先帝遗命我不能违背。
尽管他儿孙十分不堪，但我还是容忍了，甚至做主让他孙女做了德妃，又让他的孙儿当上了殿前都指挥使，这都是报恩。
这次屠京虎得了重病，我听说只有你才能医治，他跟你有过节，你不愿意替他医治。
但是……”
柳川摆摆手：“皇奶奶不用说了，孙儿明白了。皇奶奶是要我救他一命对吧？我答应就是了，算是帮皇奶奶还他屠家一个人情。”
高滔滔原本不知如何开口往下说，见柳川乖巧的接过了话，直截了当表明了态度。很是欣慰，说道：
“我会告诉德妃和屠京豹，是你救了屠京豹的命，只有这一次，再有下一次，他还敢对你有所不敬的话，我第一个不饶他。”
柳川点点头，没再接话。
这件事他着实不想答应的，可是高滔滔这位比自己的亲奶奶对自己还要好的老太太都开了口了，他可以不给别人面子，怎么能不给她老人家的面子呢？
见柳川郁郁的样子，高滔滔笑了，压低声音说道：
“记住了，我只让你救他一条性命，仅此而已，我可没有要求你别的。”
说到这，她意味深长的笑了。
在高滔滔心中，她虽然碍于自己丈夫英宗皇帝临终前的要求，照顾屠家后人，但也不能够因此让自己最为赏识的孙儿柳川受了委屈。
柳川跟屠家之间的恩怨，高滔滔身为最高掌权者，有各种各样的途径获得相关信息，早已了然于胸，对于屠京豹的嚣张跋扈，对柳川的种种恶行很不痛快。
如果不是因为屠老太爷对先帝有恩，她早就把屠京豹革职查办，把屠家上下抄家充军，就为替柳川出口气。
现在看到柳川受了委屈还得忍气吞声答应去救屠京豹，高滔滔当即刻意的说了这么几句，提醒柳川，有些事情是可以变通执行的。
柳川瞬间明白高滔滔话中的意思，顿时一扫阴霾，嘴角绽开了笑意，用力点了点头。
……
次日。
柳川带着冷岩，拿着全套手术器械和药品来到了屠家。
屠家门房一向趾高气昂的，不把普通官员放在眼中，但是听说他是柳川之后，卑躬屈膝连连作揖，恭敬的把他请进府上，奉上香茶，同时让人飞奔着跑去禀报。
因为门房也知道，屠家大爷屠京豹眼下唯一能救他性命的人就是眼前这位年轻人。
此刻，屠家大宅内宅内，屠德妃正抹着眼泪跟屠山河哭诉着，嘴里正不停骂着柳川。
屠山河很尴尬，他参与了整件事，知道这件事完全不怪柳川，反倒是柳川帮了屠家很大的忙，如果没有柳川，屠家已经不知道变成什么样。
可自己女儿远在京城皇宫，不了解情况，完全凭想当然，她跟儿子屠京豹两人都认识不到柳川对屠家有多重要，反倒是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柳川身上。
而他这位父亲却还不能反驳，因为女儿是德妃，严格的说那是君，他不过是一介草民，德妃面前哪有他说话的份，听着就是。
就在这时，门房来报，说柳川来了，来给大爷屠京豹治病的。
屠山河大喜，屠老太也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连声吩咐有请。
屠山河急匆匆的说道：“我亲自去请，你们赶紧做准备。”
屠婕妤则哼哼的说了一声：“他不是很能耐吗？怎么还登门了？我得去告诉京豹。”
说着急匆匆往内宅屠京豹的卧室去了。
屠京豹整个人十分孱弱，躺在床上眼神迷离，脑脓肿造成的剧烈疼痛和高烧让他极度痛苦。
此刻，太医院的太医用了大剂量的止痛、退烧和止吐药，才勉强让他能好受一些。只是镇痛、退烧和止吐维持的时间很短，此刻正好是好转间隙，所以才能喘一口气。
而这时姐姐屠婕妤急匆匆进来了。
屠婕妤一屁股坐在床边，对屠京豹说道：
“那姓柳的来了，我就说了，太皇太后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的，咱们爷爷可是救过先帝性命的。
肯定是太皇太后下了命令，让他来给你治病。他能无视太皇太后的懿旨吗？”
屠京豹大喜，随即眼中闪过一抹寒意：“既然这样，我们不需要记他的情，这是太皇太后赏的，不用记他的好。
反倒是他对我屠家如此不敬，这次还逼得我们动用太皇太后的关系才能请动他给我治病，这小子实在可恶之极。
等我病好了，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屠婕妤竖起食指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等一会儿你可千万不要说任何话，别激怒他，等他把你的病治好了，回头咱们再找他算账，免得他给你治病时做手脚。”
屠京豹点头：“我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