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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唇亡齿寒

    三家分晋后去其一。

    做为兄弟国家的魏国,与韩国之间唇齿相依,韩国一亡,魏国将失去了重要的防线,同样面临着被消灭的厄运。

    此消息不胫而走,在魏国境内像瘟疫一样四处传播,尤其是都城大梁离新郑那么近,随时将会兵临城下,也随时将会被别人取代。

    此刻,住在金銮殿里的魏王假终于害怕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他颤抖着嘴唇说道:“韩国已亡,寡人的大魏国也是危在旦夕。大梁城除了有一条黄河水之外,无山脉无关隘实在是无险可守。众爱卿,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短暂沉默后,大将军冯圭贼头贼脑的左右张望了一下,见无人应答,遂勉强应付道:“王上,臣以为,大梁城城池坚固,固若金汤,要想轻易攻下没那么容易。另外,我将调拨一支精锐埋伏在新郑通往大梁的官道上,等秦军攻城时,给他来个突然袭击,到时城内的军队和城外的军队两面夹击,一战可破。”

    魏王犹豫道:“好是好,如此一来,怕是彻底与秦军撕破脸了,寡人担心会遭来秦军更大的报复性打击。”顿了顿,又说,“众卿再想想,可有不动干戈的良策。”

    大臣一听,哭笑不得,在心里暗暗嘲笑魏王的愚钝,敌人已经快打到家门口了,还在心存侥幸心理。

    秦王是要一统天下,和他谈任何条件都是徒劳的,在这种时候,若能按照大将军的办法,积极应战,也是一个出路。一味的妥协,换来的不是同情,而是更加残酷的现实。

    大臣们想不出良策,又是一阵沉默,用沉默来回答魏王的提问,或者用沉默在告诉魏王,大厦将顷,只怕神仙也救不了千疮百孔的魏国了。

    半晌,魏王又重重地问道:“难道只有大将军的办法了吗?众卿为何低头不语?”

    大臣们眼珠滴溜溜转着,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每当这种时候,魏王都会求助英傜,这次也不例外:“英爱卿,可有良策?”

    英傜思忖良久,才道:“王上,据臣了解,秦王对先攻打魏国还是赵国,一直拿不定主意,而此人生性喜好女色,不如投其所好,在魏国挑选二十名天姿国色的女子送往咸阳,再派一名能言善辩之人一同游说,将战火的矛头引向赵国,那么,我大魏国就可暂时躲过秦军的攻击了。”

    魏王一听大喜,立刻准奏,道:“英爱卿果然没让寡人失望,此事就由你督办,事成之后,寡人重重有赏。”

    “臣遵旨。”

    燕都玉清殿。

    姬月在庭院内踱着小碎步,沿途欣赏百花齐放的美景。风和日丽,两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追逐着从墙外飞来,落在院内的鸢尾花上,其中一只还扑闪着翅膀,似乎在讨好它的伴侣展示自己优美的姿势。

    这是雄性蝴蝶求偶的方式。

    姬月微笑着望着这一对可爱的蝴蝶,忽然心头一沉,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

    触景生情,她想起了远方的佳人,时过境迁,他是否还会想到自己呢?也许,他早已忘了,因为他有美若天仙的未婚妻,也许,他们早已有情人终成眷属!

    每每想到他,她总是情不自禁,难以释怀,仿佛前世他是她的情人,有未了的情,今生让她遇见,再续前缘,否则,自己为何难以将他忘怀?为何天涯海角却能相遇?这难道不是冥冥中注定的吗?

    这时,那对蝴蝶翩跹起飞,在姬月高耸的云髻边绕了一圈后飞走。

    姬月的目光随着蝴蝶的飞舞而起伏着,一对晶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惆怅。

    良久,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吩咐道:“小芸。”

    一旁侍立的宫女忙迎上来,欠了欠身子,道:“公主殿下……”

    “本宫要出去几天,你去准备一下行李。”

    “喏,奴婢这就去。”宫女说完便要走。

    “等等……”姬月沉吟道,“王上若派人来找我,就说本宫去……去见一个朋友。”

    “公主殿下,请恕奴婢多嘴,现在外头兵荒马乱的,为了安全起见,您出去,还是多带一些人,或者让田卫尉护着殿下前去。”宫女小芸劝道。

    “田卫尉军务繁忙,这回不打扰他了。你去准备吧。”姬月说完别过身去。

    “喏。”

    英傜以抚国安民为幌子,下达了魏王的旨意,分发给各郡县,要求每个郡县提供二十位国色天香的女子送往京城,军情紧急,限三日内送达,若有怠慢者按贻误军情处置。最后再从诸多女子中挑出二十位最美女子送往咸阳。

    政令一出,各郡县立刻着手安排,四处寻找漂亮的女子,一时间,有长得姿色出众的女子被认为是种罪过,人们纷纷躲起来闭门不敢外出,害怕被招进宫。一入宫门深似海,妃子间相互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人们听得太多了,所以都不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往宫中。

    此事弄得民怨沸腾,有胆大的人甚至发起了牢骚,国难当头,当官的不去想着怎么保护老百姓,反而还要骄奢淫逸,强抢民女,简直是古今奇闻。

    由于事出紧急,老百姓也不是很配合,因此地方上的官府们也是草草应付,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有点姿色,或者说不是丑得难看的便带来凑人数。

    三日后,各郡县官府派人依次将民女送至大梁王宫,然后让英傜等人过目。这几百个民女,哗啦啦潮头鱼似的在选妃殿一站,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黑的,白的,参差不齐,仿佛一锅大杂烩,三六九等,姿色各异,真正称得上囯姿天色的也就十个,离二十个名额还差一半,这让英傜大为恼火,拍案而起,破口大骂底下这些官府办事不利,贻误军机。

    一名地方官员瑟缩着身子,颤声道:“回丞相,只因一些刁民不配合,听说要选女入宫,逃的逃,躲的躲,所以一下子找不到符合要求的女子。”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挑二十名美女,怎么可能没有?尔等这是万敷衍了事。老夫如何向魏王交差,真是岂有此理!”说完气呼呼的背过身去。

    主簿杨记拈着八字须侧着头沉思,忽然灵机一动,悄悄凑近英傜,微笑道:“丞相,不必懊恼,卑职想到一个人。”

    英傜一听,顿时舒展眉锋,转身看向杨记,道:“杨主簿想到了何人?”

    “丞相,借一步说话。”

    二人走到屏风后面。

    杨记倾着身子,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丞相可听说过庄郡守有位千金小姐,称得上花容月貌,美若天仙。”

    “庄魁之女?”英傜沉吟道,“略有耳闻,听说此女子,肌肤冰清玉洁,一颦一笑间,处处动人心弦,怜爱之极,可谓天姿国色!”

    “对,就是此人。只要将她献给秦王,胜过其它粉黛佳人。”

    “嗯,这的确是个好主意。”英傜背着手,踱了几步思索道,“只是……”他忽然眉头一皱,“庄魁怎么说也是一名京城要员,让他献出这个宝贝女儿,恐怕有些困难。”

    主簿道:“咱们去说,自然不好办,但让魏王去周旋,这事便易如反掌。”

    “哈哈,杨主簿果然有高见,老夫这就前去禀报。”

    “丞相,到时在魏王面前多美言卑职几句。”

    “哈哈,事成之后,还怕少得了你的功劳。”

    “多谢相爷。”杨记行了一个大礼。

    随后,英傜便将此事告于魏王,魏王一听,也不含糊,立刻命内侍前去传唤庄魁进宫见驾。

    庄魁见到魏王后,魏王以礼相待,并且很客气地说道:“爱卿,国难当头,为了化解这场风波,寡人想问你借一样东西,不知卿意下如何?”

    庄魁恭敬的站在大殿上面对着魏王,听魏王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愣怔了半晌,心想,堂堂一国之君还能缺什么需要向臣子借的,又想此事关系国家命运,那会是什么呢?便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请王上直言便是。”

    魏王点点头,道:“好,爱卿果然是个忠君爱国的良臣。听说卿的长女有国色天香的美貌,寡人想将令千金以国礼赠送给秦王,来挽救一场战争,卿的一家便是有恩于国家的重臣。”

    庄魁听罢,大吃了一惊,但王命不可违,于是拱拱手,勉强笑道:“为国家效力,此乃小女的荣幸,微臣遵旨。”

    “嗯,着手准备去吧。”

    “喏。”

    离开王宫,庄魁的脸上瞬间变得阴云密布。女儿庄若华是庄魁与结发夫妻所生的唯一的孩子,还是在女儿幼小的时候,妻子突发疾病撒手人寰,临终托付自己要替她照顾好咱们的女儿,庄魁没有食言,纵然此后又续了弦,他依然对这个女儿疼爱有加。如今却要面临分离的痛苦,他情何以堪呀!而且,一旦送入咸阳宫,宫深似海,举目无亲,这对若华来说那是极其悲痛的事情,仿佛从天堂坠入了地狱,又像是从云端上跌入了谷地。

    想到此,他长吁了口气,抹了把眼泪。

    自古以来,忠孝不能两全,现在轮到他了,他也逃不过这个痛苦的魔咒。

    回到郡府,穿过前厅,又来到后堂,抬头瞧见女儿在庭院里追着兰儿打闹玩耍,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他实在不忍心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而且又害怕万分,他不敢想象女儿听到这个结局后会有怎样的表现。人之常情,所有人都接受不了这种打击。

    然而,身上的这层官服似乎又使他难以抗拒。

    正兀自出神,忽然有人在他肩头重重拍了一下,吓得他打了个激灵,回头一看,原来是若华。兰儿跟在她身后。

    “闺女为何神出鬼没,要吓煞唯父。”庄魁深呼吸一口。

    “爹爹,莫非是有心事?女儿见你伫立很久了。”若华一脸调皮的瞧了几眼庄魁,然后拢着他的胳膊温存。

    庄魁瞧了一眼兰儿,道:“你先下去,我有事和大小姐说。”

    “喏。”兰儿偷看了一眼郡守,见他目光阴冷,甚感诧异,心里嘀咕:郡守今儿是怎么了?以前他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

    若华瞧着兰儿离去,回过脸看向父亲,道:“爹爹,有什么事情还要背着兰儿,单独找孩儿谈?”

    庄魁叹息道:“跟我进书房。”说着抬脚便走。

    庄若华满脸狐疑的跟在父亲身后,转眼间,便进入了书房。

    庄魁背对着女儿站在屏风前,表情异常痛苦,过了很久,才哽咽着说道:“孩子,爹没用,爹对不起你死去的娘,也对不起你!”

    一听这话,若华傻眼了,绕到父亲面前,此时他已泪流满面,大吃一惊道:“爹,您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干嘛说这些话?”说着抬起袖口替父亲擦拭泪水,“女儿过的好好的,每天开开心心的,您哪来的对不起我?倒是女儿常常不听您的话,惹您生气。”

    庄魁泪眼婆娑的望着女儿懂事的样子,心如刀割般疼痛,于是支吾道:“可……可如今,唯父……唯父以后再也不能守护您长大了,您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了。”说完呜呜哭泣。

    “什么意思?爹难道要赶女儿走?”若华也跟着哭泣起来。

    庄魁摇摇头,难以启齿,将女儿紧紧拥在怀里。

    过了半晌,庄魁才稳定下情绪,但目光黯淡,声音低沉乏力,仿佛已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松开手,将这句话说出口:“对不起,孩子,爹也是迫不得已。魏王召唯父进宫,对父亲下达旨意,将……将您赐给嬴政,换来一国的安宁。”

    若华听罢,眼泪如离弦的箭一样,唰唰唰的往下落。

    兰儿对郡守的反常行为,耿耿于怀,因此,方才她离开后悄悄躲藏在了假山后面,然后看着他们进书房。这时,她猫着腰躲在书房外面侧耳偷听二人的对话。听到郡守说若华将被赐给秦王做妃子,顿时脸色大变,焦急万分。情急之下,她想到了庆二少爷,于是匆匆忙忙找他而去。

    “爹,你忍心将女儿往火坑上推吗?”若华哭泣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女儿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再也没有自由了,而是变成了一具行走的尸体,这样的生活您愿意看到吗?娘在九泉之下不会心寒吗?”

    “唯父当然不忍,可……可王命在身,唯父也是无可奈何,请你体谅,孩子。”

    “哼……”她冷笑一声,“说到底,您还是舍不得身上的这身衣服。”她别过脸,冷冷道,顿了顿,坚定的说,“我与阿非青梅竹马,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这事事关国家安危,你不能任性,胡闹。”

    “打死我我也不去。”若华揩揩眼角的泪水,犹如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屁股坐在了榻上,然后双手环抱胸前。

    “你……”庄魁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恶狠狠的指着女儿,说道,“你这是要将唯父置于不忠的地步,违抗王命,那是要灭三族的,你可知道?”

    “那我宁愿自缢在家中,也好过幽禁在深宫。”若华一步不让,愤然道,“我死了,父亲也就不会被牵连了。”

    “胡闹,简直一派胡言。”

    庄魁气得浑身颤抖,瞪了女儿一眼,甩甩宽袖,大步踱出书房,喊道:“吴妈……”

    吴妈是郡府管家的妻子,平时在府里做些杂役,这时她正在东厢房收拾屋子,听到叫唤,便小跑了过来。

    庄魁内心五味杂陈,对吴妈严厉告诫道:“你手上的事情都放放,给我看住大小姐,寸步不离她左右,跑了人拿你问罪。”

    “老生明白,明白。”吴妈连连点头应允。

    “这个不孝的逆子,真是白疼她了,唉……”他长叹一声,然后扬长而去。

    可怜的兰儿正在四处寻觅着荆轲,能想到的地方她都找遍了,然而踪迹全无,仿佛他故意在躲着她。兰儿找得满头大汗,又疲惫不堪,但一颗心却急得快要从嗓子眼里崩出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蹲下身子紧紧抱着自己,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嘴里却喃喃道:“我可怜的大小姐,您若真被送进王宫,奴婢也会跟着您去。”说着泪水抑制不住的滑落,她蹲在月满楼客栈的南墙角,一边哭一边用衣角擦拭。

    这时天色渐暗,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从大街那边朝客栈走过来,远远的就瞧见这边蹲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靠近后那少年好奇的问:“姑娘,天快黑了,何故在此哭泣?”

    这声音听起来却是那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