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决不可就如此过去,臣恳请陛下,将方才胡言乱语之人脱去朝服,以妄言攻讦之罪论处!”
张书缘趁势追击,一点都不想放过他们。
“这……”
“陛下,李御史等人也是为我大明皇家着想啊,若没他们谁来监察我大明上下,陛下……”
一听衮衮诸公的这话,朱由检就皱起了眉头。
“张卿,此事就此揭过吧,百官也是为护我皇家风度……”
说实话,朱由检还是比较传统的,根本就没想透这里面的关键,而再一个是这件事张书缘也没跟他合计过,哪怕是他二人商量过了,也做不到一次性驱逐十数位御史。
因为,大明制度本身就是一层监管一层,若没了监察御史,那恐怕整个大明官场都就会受到负面影响了,而且整个御史集团也不会允许发生这种事情。
“陛下不可,今发生在臣身上的事,臣尚处于危难,若臣今日不在京中,那是否就会被这些人参上一本交于宗人府罚役?”
“陛下,您知道,臣与母亲是那山西之人,虽然是身为我皇室子弟。可您不知道的是我朱氏皇族有很多子嗣过的并没有多好啊,陛下!”
趁热打铁,张书缘旋即就演了起来,跪在地上那哭的可叫个声泪俱下,任谁见了都会觉心疼。
“这…此言当真?”
“是啊陛下,若您不信,可让东厂和锦衣卫前往各地查看。”
正当朱由检听完这话,就要让王承恩遣人去查一查的时候,兵部尚书王洽就旋即出声道。
“陛下万万不可啊,再用东厂必将又起阉党啊!”
“陛下,老臣有话要说。”
随着王洽的开口,身为三公之一的刘一燝也站了出来。
“老太傅直言就是。”
见是东林大佬出来了,朱由检也不好直接答应张书缘了。
“陛下,今日李御史等人与张郡王爷之事,臣以为是都有过错,倘若由此再用东厂只怕会再起大案啊陛下。”
“那老太傅以为,朕该如何?”
“陛下,老臣以为此事过错方乃是以李御史等人为主,自当是要惩处,但也绝不能像张郡王所言那般处理,倘若如此今后那又有谁还敢出任御史之职?我大明岂不成了贪赃枉法之国?”
“当然了,张郡王爷迫于生计让下人外出摆摊,虽是折了皇家身份有错,但也不是什么大错,故此,老臣以为陛下当免除张王爷的惩罚并着户部提前支给他俸禄。”
刘一燝这话说的可谓是滴水不漏,既立了个忠臣的形象,又收获了他与诸言官的好感。
“哼,这老家伙知道要撞墙才知道拐了,下次别让我抓到机会。”
眯眼凝视了一下刘一燝,张书缘在心底狠狠的说道,但面上却是悲悲戚戚的。
很明显,想要一次性驱逐出十数位监察御史是不可能的,因为无论怎么讲此事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而他在明知道是这个结果的情况下,还选择这么做,自然是为了给那句“皇室过的不好”来铺路的。
这其中用到了谈判技巧,先给出一个众人不可能答应的要求,然后再随着博弈的推进来降低自己的要求,以求达到让群臣接受自己的提议,让朱由检派人去调查皇室成员的生活状态。
“老太傅真乃我朝肱骨,此话着实有理!”
“张卿,你以为呢?”
“书缘愿凭陛下做主。不过臣想借此向吾皇言明,我朱家皇室成员过的十分艰难,臣儿时时常见到族亲哀求着他人存活,所以臣恳请陛下派遣东厂或各道御史审阅我皇族生活。”
此话一出,朝中大臣顿时就松了口气。
其实,宗室的问题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件十分头疼的一件大事,除了一些老古董外,大多数人也都很想解决此事。
因为这宗室的规模太大了,宛如一个黑洞一般不断的吸食着大明的税银。
“准奏,大伴即刻拟旨,着各地御史呈递全国宗室近况,东厂即刻确认。”
“奴婢遵旨。”
“另外,方才李覃御史无故攻讦我吏部侍郎,朕着你闭门思过且罚俸三月,体会体积那无钱之苦!”
“臣,李潭接旨。”
“好,张卿你方才之言也过了,朕罚你闭门思过抄写我祖制千遍,你可接受?”
“臣谨遵圣命。”
见他们人没在反对了,张书缘也懒的再计较了,因为再计较下去那只会是更乱,不但达不到削减宗室俸禄的目的,自己更有可能被这群人给下黑手。
而最重要的是,他可没忘了,今天朱由检还有大事要做呢。
见百官都站回了原位,朱由检便微微一笑,开始了表演。
“既然此事已过,诸位爱卿又无奏的话,那朕便讲讲内阁的事了。”
“大伴,将宝箱拿上来。”
“是。”
随着朱由检出声,王承恩旋即就从侧房里搬出了由一块黄布包裹着的木盒。
黄布揭开,只见这木盒雕刻甚是精美,不单有阳刻的龙凤还有阴刻山川河流,哪怕是张书缘看了都觉的这件是无上真品。
还是那句话,我华夏失传的东西太多了。
看到皇帝拿出了个盒子,百官皆是左顾右盼,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诸位爱卿前日的奏疏,朕也看了,但各部推举上来的人着实是庞大,朕一时也难以抉择。”
朱由检也不管百官如何想,自顾自的就说了起来。
“为了公平起见,朕决定内阁人选就交由老天来选。”
“陛下,不可啊,这内阁人选堪称我大明国运,如此行事怕是难以选出治国良才啊。”
一些想做事的老臣纷纷出言规劝,但奈何朱由检早已是决心已定。
“诶,梁御史,这正所谓“天人有感”下界自当响应,朕用这法门也是遵循天理之道,再者说列为臣工推举之人也是各个优秀,所以朕才选择如此啊。”
此话一出众人便没法再说了,因为对于古代而言“天人有感”这类说辞是很有市场的。
他们认为天和人是可以相互感应的,天能干预人事,人亦能感应上天,所以只要是皇帝做的不好,那就会降下天灾来谴责和警告,若是干的好那则会降下祥瑞。
只不过,这件事一出,也让朝中的有些人感觉出了什么,就比温体仁这种人。
在他看来,这朱由检必是一位喜好孔子学说的帝王。
“大伴,将各位臣工举荐之人的名帖投入。”
“是陛下!”
王承恩领命,当着朝臣的面就将一封封名帖放入了其中,只不过在放入最后一封的时候,他的手却扣了动盒子上的装饰。
没错,这盒子是被动了手脚的。
随着王承恩这一扣,那盒子底部的暗格打开,两侧木板瞬间就将诸多的名帖给盖上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封封提前藏好的名帖。
“陛下,奴婢放好了。”
“好,晃一晃交给三公来取。”
“是。”
王承恩领命,叫来两个太监就晃了晃,然后便抬到了刘一燝、方从哲以及朱纯臣三人的脚下。
看着脚下的箱子,一时间三人是面面相觑,竟谁也没敢动。
这按理来说,此事是轮不到他们做的,要取也是皇帝亲自来取的。
而朱由检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向百官证明,自己没有作弊,一切都交给了天意。
对视了一眼后,刘一燝就当先说话了。
“成国公先请吧。”
“诶,老太傅您先来。”
见他们开始推辞了起来,坐在皇位上的朱由检就是一笑,进而开口道。
“三位莫要再让了,谁取都一样,在说了我列为臣工都等着呢。”
听到皇帝的话,刘一燝三人就点了点头,同时伸手入箱去拿名帖。
很快这前三位大臣就被他们给“选”了出来。
朱纯臣拿起的是毕自严,刘一燝拿出的是李标、袁崇焕则是拿出的李邦华。
名帖打开,王承恩旋即向朝公宣读。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这箱子里的名帖很快就一一被打开了。
“毕自严、李标、李邦华、王永光、杨景辰、韩爌、钱龙锡、张书缘。”
当听到王承恩叫出最后一个名字时,朝中所有的大臣都就懵了,心里只有一个词儿,那就是卧槽!
而张书缘也傻了,他本来是想着,先在吏部混几年积累些功绩再说入阁的事儿,但没想到这朱由检竟然是做出了如此举动。
果然,听到了这个名字,朝臣瞬间就炸了,各部臣工是跪地启奏,纷纷进言说他张书缘资历太浅无法担此重任。
“诸位爱卿起来说话。”
“陛下,若不改换名册,臣等就不起来。”
“诶,你们让朕如何更改?此乃天意,你们执意如此是要让朕为天道唾弃吗?!”
“臣等不敢。”
“不敢?朕看你们敢的很嘛!”
“陛下,臣…臣等也是为我大明着想啊,若是陛下不收回成命,老臣就跪死在这里!”
一些固执老臣是死死的趴在地上,俨然就是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死在这的神情。
见此情景,朱由检的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哼,要跪就跪吧,想让朕逆天命,你痴心妄想,退朝!”
撂下这句话,朱由检当即就走了。
见到这一幕,东林、浙党、楚党、齐党等大佬皆是眼神迷离的看向张书缘,心说这小子到底是给皇帝灌了什么迷魂汤了,竟让皇帝变化如此剧烈。
“钟梅,是该查查这位张王爷了。”
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起身的张书缘,身为浙党领袖的方从哲便就对这近前之人说道。
“是方老。”
接话的人,是他的浙党成员黄克缵。
这黄克缵是万历八年进士,曾任刑部尚书、工部尚书,也两度出任万历、天启的兵部尚书,而这个人政事一般,反倒善于争斗。
与此同时,东林党与齐、楚三党党首也都是如此。
看了眼这群“能臣”张书缘是一句话也未说,起身就走出了金銮殿。
去到吏部值房,他也不管有没有人在,自顾自的就处理起了自己的事务。
翻阅了好一阵的以往干员名单,正当他准备记一下牛人的时候,就从值房外走进了一大堆的吏部主事。
进来后,这些人是围拢在张书缘的近前,一个个的口称“阁部”祝他高升,同时还给他送上了“小礼品”。
看着这些溜须拍马的家伙,张书缘并没有因他们打扰自己而生气,反而是与他们攀谈了起来。
言谈举止间,说的尽是奉承话,什么多谢诸位啊,又什么大伙都会有这一天的,总之主打个伸手不打笑脸人。
跟这些人寒暄了好一阵后,这群人也就径直回到了岗位开始忙碌了。
掂量着这些人揣入自己袖中的三万两银票,张书缘是不由的苦笑了一番。
因为,他没想过会,有一天有人来给他送钱。
其实,这也正常,尤其是在这讲究“和光同尘”的大明,你不跟这些人同流合污,那你就会受到四面八方的攻击。总之别问,问就是你不拿,我不拿,阁老们还怎么拿?不拿我们还怎么进步,怎么生活啊?
而他之所以收下这些人的钱,一是这不拿白不拿,二是他也得笼络一班人……
时间一晃,一天的工作便就结束了。
等他回到府上后,就见这院子里是张灯结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要结婚呢。
“黄伯,这是干嘛?”
“哎呀,书缘回来了?来来都过来恭贺老爷入阁。”
随着黄俊力的出声,院中的下人都就跑了过来,一个个的排队向他恭贺。
“啧,这是作甚?黄伯快让大伙儿散了,还有去将那些灯笼都给取下来。”
“这…书缘,这都是大伙儿的心意,大伙儿都觉的你平时待我们都不错……”
“黄伯、大伙儿的心意我收到了,但这也没必要搞成这样,摘了吧。”
张书缘看的很明白,今儿个刚跟言官群体干了一架,若是朱由检没抗住那群言官,最后妥协取消了自己入阁,那弄不好就会因为这庆祝一事被他们给送进大牢。
“这……”
“取下来,对了,这是五千两银票,黄伯拿去给大伙儿分一分,也算我没驳了大伙儿的心意。”
“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