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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她还欠他一句谢谢

    宋成宥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家中,解开逐月的马绊,打马自长街而过,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打更的老者在街头游荡,还有沿街巡逻的官兵,雪又飘飘扬扬的洒下来。

    原想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出去城外,谁知由于下雪,城门落锁早了一些,宋成宥不想多做为难,又怕返回家中扰了母亲休息,再误了早晨的点卯,便决定寻个地方草草度过一晚,第二日早点出城。

    雪渐渐的下大了,宋成宥下马看到不远处有一间破庙,里面隐约有些灯火,决定在此借宿一晚。

    他牵着逐月,沿着林子一直往前走,路上留下了一串串的脚印,周围很安静,踩着雪走的声音也渐渐的清晰,月光柔和如纱般倾泄,照在了宋成宥的身上。

    宋成宥将逐月拴在了庙外的棚子里,走了进去,开口问道有人吗。

    见无人应答,便径直走向了亮着烛光的那间屋子,还没有进去,便听到有女孩的声音传了出来,伴随着一些痛苦的呻吟和咳嗽声。

    宋成宥站在门外停住了脚步,他察觉到屋子里的人身体抱恙,但又基于是女孩,怕有所冲撞和冒犯,只得轻轻叩门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忙。

    等了片刻,里面的人都没有说话,宋成宥守在门口,听到里面渐渐的没有了动静,他有些担心,嘴里念叨着唐突了,微微探头从坏了的窗户朝里看了一眼。

    里面的女孩看起来小小的,身上裹着一张破旧的被子,整个人蜷缩在火堆旁,一张脸被火映的通红,浑身上下都在微微的颤抖,看起来极为难受。

    见此,宋成宥顾不得伦理纲常,用力将门撞开,快步走到女孩的身边,伸手摸了女孩的额头,很烫。她的嘴里喊着冷,还有一些含糊不清的词语,天气寒冷,她又穿的单薄,看来是染上了风寒。

    宋成宥将自己的斗篷盖在了女孩的身上,担心她被窗子的风吹到,又抱起她来放在了角落里,女孩在他的怀里小小的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

    只身一人在这破庙中求生,想来也是个可怜人,宋成宥的心中有些不忍。

    他出门寻了一些可用的柴火,就着刚刚的火堆,又塞了一些干柴,火势大了起来,屋子里渐渐的暖和了起来。

    宋成宥看着睡在一边的小人,眉头舒缓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下来,又摸了她的额头,有些微微发汗,身上的温度也降了。

    宋成宥才放下心来,刚打算把手收回来,她好像做了噩梦,伸着手要抓住些什么,一抬手便将宋成宥的手牢牢的扯住了,拉的他有些微微踉跄,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便拉近了。

    借着火光宋成宥此刻才看清了女孩的样貌,脸上有些污垢,但是露出来的皮肤白白嫩嫩的,再加之发热整张小脸红扑扑的,像是三月里盛开的桃花一般,长长的睫毛下挂着泪光,小巧而精致的鼻子,嘴巴泛着淡淡的血色,眉头微微的皱着。

    宋成宥一时间有些脸红,自幼在军营中长大,家中除了老是欺负他的阿姐还有母亲,再也没有碰过其他女孩儿。

    他小心翼翼的起身,拉开了两者之间的距离,微微用力想从女孩的手中抽离,不成想她拽的更紧了,宋成宥只得放弃这个念头,无奈的摇了摇头。

    到了后半夜,宋成宥有了困意,但女孩在睡梦中竟然有些抽泣,哭了起来,周身笼罩着的悲伤的氛围,虽不知道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也是极其糟糕的经历。

    宋成宥眼神中有些复杂,之前的君王推行的仁政,百姓的生活还算是富足,边疆对于羌胡的骚扰则放任不管,只是一味的防御,让羌胡渐渐的生出了不一样的心思。

    大兴自珩帝即位,国库日渐充盈,天子野心,想要将羌胡纳入版图,因此赋税比以往又重了一些,双方之间你来我往,多年来僵持不下。

    边疆连年的战争,朝堂对百姓的苛捐杂税,前些年天灾的迫害,更是让百姓的生活雪上加霜,多少人流离失所,看来眼前的女孩也是苦命人,而宋成宥能做的便是尽快的结束战争,护卫大兴的边疆。

    他伸出手学着小时候母亲哄他入睡的样子,轻轻的拍打着女孩的背,嘴里唱着军营里学到的歌谣。

    “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

    我东曰归,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

    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敦彼独宿,亦在车下……”

    女孩渐渐的安静下来,抽泣的声音也小了,经此一遭,宋成宥便是再也睡不着了。

    过了许久,宋成宥被街边打更的老者的声音拉回了现实,此时已经将近卯时,城门也快开了。

    宋成宥起身,将火堆里又塞了一些柴火,转身查看女孩的情况,她已熟睡,脸上的潮红也退了下去,呼吸均匀,看起来好了很多。

    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宋成宥留下了斗篷,又用稻草补住了窗子上的漏洞,又将门闭好,才放心的离开。

    出来的时候,由于是冬日,月亮仍然高悬于空中,雪已经停了,厚厚的一层,盖住了来时的脚步,宋成宥翻身上马,逐月嘶鸣一声,宋成宥拉了拉缰绳,怕扰了女孩的休息。

    待赶到城门时,宋成宥出示了自己的令牌,顺利的出了城,宋成宥加快了速度,一路疾驰前往军营。

    今越悠悠转醒,天光已经大亮,柴火堆烧完了,只留些余烬,她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斗篷,一件墨色的麂皮绒斗篷,领子镶了一圈银白狐狸毛,她站了起来,斗篷很大,一直拖到了地上。

    今越的头还是有些痛,昨日在布告栏上看到了自己被通缉的消息,一路强撑着回到了破庙,却染上了风寒,夜晚发起了热,起身点起了柴火堆,又用毯子裹紧了自己,竟然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梦里,还梦见了母妃。

    看着身上的披风,今越回想着昨晚,这座破庙已经荒废了很久,几乎没有人来。

    迷迷糊糊之间听到有人在敲门,今越想回应,但是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过了没多久,她便听到了开门声,一股寒风吹了进来,她有些清醒,看到一个着戎装的少年走了进来,他解下了自己的斗篷盖在了今越的身上,她渐渐的暖和起来,伴随着高热,今越的意识也逐渐迷离。

    她感觉到自己被抱起来,在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里,但很快自己便被放了下来。

    屋子里的温度上来一些,今越察觉到了少年对她没有危险,便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又回到了那场大火,今越在母妃的身旁,想要拉着她离开火场,但是怎么样也够不到,今越急的哭了出来。

    扑腾之间,她拉到了一只手,才觉得像是有了依靠,梦中的大火才渐渐消失。

    睡了许久,今越的身上才舒服一些,她意识清醒了一些,微微睁眼看到了在她不远处的前方坐着一个少年,少年正襟危坐背对着她,不时的拨弄一下柴火。

    一袭暗色戎装穿在他的身上,衬得少年人宽肩窄腰,面前的火堆照着他,今越被笼在了他的阴影之下。不知是出于对少年的信任,还是屋子里暖洋洋的,昏昏沉沉之间今越又睡了过去。

    由于发热,今越一晚上睡的并不安稳,梦里回到了宫中,回到了父皇的身边,自己被囚禁了起来,母妃也被抓了起来,一辈子也逃不出去。

    自己只能无助的哭着,忍受着非人的折磨,病痛将自己所有的脆弱都无限放大,今越像是陷入了黑色的漩涡,掉进了深水,无法挣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噬被淹没。

    兀然间,有人在温柔的拍打着她的后背,歌谣的声音听起来干净又澄澈,带着无限的力量突破了层层的暗夜,像是轻柔恬静的月光,洒在了肌肤的每一寸,让暗夜也有了温柔。

    今越盯着眼前的斗篷发着呆,少年的样貌她并没有看清,高烧已经退了下去,她也彻底的清醒过来,今越心中感激少年,将他的斗篷妥贴的收拾起来,普天之下,芸芸之间,若有机会,她想她还欠他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