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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将入泥沼

    接了圣旨,下了朝,宋成宥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回去的一路上都是大臣同他打招呼,宋成宥一时有些不适应,心中有些茫然,一边赔笑,一边尴尬的挠着头。

    自宫中出来,宋成宥便着急的上了马,逃离了他们的“热情”。

    街边看起来围着很多人,听周围的人说布告栏上贴着行刺天子的同党,宋成宥坐在马上,凭借着自己的一双好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画像。

    画像上的确实是一个小女孩儿,看起来不过是十三四岁,一双眼睛,是画像也遮不住的清明雅致,巴掌大的小脸,还略微带着点婴儿肥,看起来天真又无辜的。

    宋成宥心中对她有些存疑,一个女童,究竟做了什么,惹的天子满城追杀。

    昨日夜里今越鼓起勇气读了母妃留下来的那封信,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也明白了母妃这些年来的挣扎和困顿。

    皇城困住了母妃的一生,从肉体到灵魂,今越只愿来年春日里的风带着母妃的希冀送她回到家乡,送她与情人团聚,这座吃人的都城,再也困不住她。

    休整了一天,今越才堪堪恢复一些,她将自己的脸上涂了泥土,又将衣服都撕烂,揉乱了头发,装作乞丐混了进去,趁着天快黑,想要打探着出城去。

    只是还没有走到城门口,布防的军队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凡是进出都城的人都要经过细细的盘问,再加上文牒,还有将士拿着画像,在仔细辨认。

    今越被周围的人群挤到了布告栏边,忽然,今越被吸引住了目光,那上边,赫然贴着的是她的画像,说她是上元夜行刺天子的同党,赏金五百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今越的脑海里一幕幕的,都是最后看到父皇的那一眼,厌恶愤恨贪婪欲望恶心,不断的冲击着今越的脑海,今越痛苦的蹲了下去。

    周围的声音变得嘈杂,今越的耳朵嗡嗡嗡的响着,意识也逐渐变得混沌起来,头痛欲裂,身体也不受自己控制的战栗起来。

    原来,父皇,高高在上的天子,竟能如此狠心,如此恶毒,就是因为自己的猜忌之心,逼死了母妃!也不愿意放过她!

    过了一会儿,今越强撑着站起来,有人问她还好吗,今越担心自己暴露,只得摇摇手,将自己严丝合缝的捂起来,从人群中退了出去。

    临近落锁的时间,雪又下了起来,看管城门的人骂骂咧咧的将城门关了起来。

    今越一个人走在漆黑的林子里,她不敢过去街道,担心有人将她认出来,只能躲在黑暗中。

    今越又回到了之前藏身的那个破庙,她的身上很冷,躲在佛像的后面,用来挡住一点风雪,又将那条毯子用力的裹住自己,似乎才暖了一点。

    今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睡梦中,她好像见到了自己的母妃。

    母妃在向自己招手,身后是大片大片的草原,阳光正好。湛蓝的天空,白云做了点缀,风轻轻吹动母妃的发丝,母妃的脸上是温柔恬静的笑容,今越伸起手来,想要拉住母妃。

    宋成宥一路策马回到家中,芸娘看起来在门外等了很久,身上都带了些许寒意,便急忙拉着芸娘进了内厅,拉着她在炭盆前烤了许久。

    “阿母,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道阿母想先听哪一个。”宋成宥略微带着撒娇向芸娘说到。

    此次事发突然,全然没有与家人商量的余地,宋成宥便接下了此庄差事,若是击退了羌胡又守住了大兴的疆土百姓,自然是好事一桩,倘使中间出了差池,宋成宥一家人只怕是要命丧都城。

    “你告诉我什么我便听什么,你也长大了,母亲自然是相信你的心中有所成算。”

    芸娘的心中了然,今年大雪一直没有停,不知道冻死了多少人,边疆的生活更是困苦,羌胡此时怕是……

    “阿母,我升官了,现在是将军喽,正二品官职,手下有十几万的兵马呢,现在掌管兴州的兵权。

    坏消息,坏消息就是天子命我即日启程,怕是今晚就要收拾行李,明天就得出发了,我已经修书问过阿姐,她最早也要后天才能赶回来,怕是见不到了,但是有阿姐陪着你,我也放心些。”

    “放心,哼,我瞧着你就没有不放心下我的,年才刚刚过完就要走,一走就是年,要不是你十岁的时候偷偷跟着你父亲进了军营,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成年第二天便着急报上去参了军,不然,我是断不可能让你走这条路的。”

    “且不说如今朝堂局势,就是那永州情形复杂,能是你一人担的下的!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如何能护得住你!”

    芸娘的语气带着些许埋怨更多的则是担忧,宋成宥的父亲三年五载的见不到,一心为了永州为了大兴,最终与她天人两隔。

    如今儿子也是,原以为调职到了都城,虽有些艰难,但只要本本分分,总能过上团圆的日子。

    她想着总归是有盼头的,等清也来了都城,再给宋成宥谈一门亲事,有了孩子,一家人也就齐齐整整了。

    没曾想等来的又是宋成宥出征的消息,虽心中已做好准备,但当话说出来的时候,芸娘还是会难过。

    宋成宥站在一旁像是手足无措的孩子,他明白这些年来母亲的不容易,现今父亲新丧,他却即将出征戍守边疆。

    纵然不舍,却也不想永州落到贼人手中,平白枉送了父亲还有冯老将军的多年经营。

    芸娘的泪就挂在眼角,但想一想这些年来永州百姓的遭遇,还有宋年至死都在守护的永州安宁,而今宋成宥凭一己之力担下永州这份重担,偏偏责怪的话再也说不出一句,她只能走到一旁收起了自己的情绪。

    偷偷抹了眼泪,只能装作一脸轻松的转过身调侃宋成宥,

    “母亲刚是同你玩闹,我只是想让你在我的身边,多陪伴我几天,心中有些遗憾,方才口不择言,宥儿莫要放在心上,我去给你收拾你的衣物,边关寒冷,刚做的几件棉里内衬给你带上,还想吃什么,同我说,我去买些食材。”

    芸娘的眼睛红着,她不敢看向宋成宥,慌里慌张的收拾起菜篮子就出了门,怕再多待上一刻,眼泪就又要夺眶而出。

    宋成宥看着母亲的模样,满是心疼,离家三载回来不过半月,便又要启程,宋成宥叹了一口气,看到母亲出门前将钱袋落在了家中,赶忙追了出去。

    待跑到巷子里,发现芸娘一个人偷偷的躲在巷子口,身上一抽一抽的,背影看起来萧瑟而落寞,宋成宥绷不住了,快步跑了过去。

    芸娘见到来的人是宋成宥,有些吃惊,待宋成宥将钱袋交给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母亲,我知道您担心我像父亲那样……,此次做了主帅更是要身先士卒,没有人能够再护着我,你的顾虑担忧我都明白,但请您相信我,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羌胡一次打不过大兴,未来便是次次都不敌大兴,芸娘的儿子那自然是尖顶尖厉害的。”

    芸娘被宋成宥的滑头逗笑了,见儿子心中的抱负沟壑,只得点点头,盼着他早日回来,平安回来。

    晚饭,芸娘做了一桌子宋成宥爱吃的,吃饭间又将自己下午采买的一一交代给他,穿的用的吃的,快将半个家给宋成宥装好带走了。

    用完晚膳,宋成宥见芸娘忙了一天便早早的哄着母亲睡下了,自己轻手轻脚的收拾了东西,军队第二天一早便要出发,要处理的军务还有很多,宋成宥刚刚上手,担心出什么纰漏,便决定提前一晚出发。

    却又不忍心告诉母亲,只能将一封书信放在了芸娘的床头,才不舍的离开了,黑暗中的芸娘察觉到了儿子的动静,一时间明白了儿子的用心。

    院子外传来了马蹄声,芸娘着急起身,跑了出去,最后看到的只剩下了宋成宥的背影,雪又重新下了起来,不知道待了多久,渐成鹅毛之势,落了芸娘满身,她才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