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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浮生恍若梦

    今夜的夜空宛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让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多喝两口,壮壮胆……慕姑娘,你要不要来一口?”祈少君的酒葫芦里装了满满的一壶茅台,带着慕冰来到了孤山的山坡上赏月。

    孤山虽不高,却是观赏西湖景色最佳之地,半山坡上平视而望,只见远处街市如昼,西湖之上流光溢彩,侧耳倾听,身边树下微风浮起蛐蛐鸣叫、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再环目四顾,只见几星萤火优游来去,不像在飞行,像是在厚密的空气里漂浮,月光不到的阴黑处,一点萤火忽明,宛如黑暗中的希望……

    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笼罩其内。

    祈少君平躺在柔软的早地上、双手垫着后脑勺,仰望着夜空。

    “七夕虽已经过去,但是今晚的星空依旧那么璀璨……”

    这时,一个白色倩影悄悄来到她的身前,捧着一双玉手放到他的面前……突然一放开,一只独角仙落到了他的鼻子上!

    “唔?唔?!啊阿~嚏~~!去去去!!”祈少君惊叱之下翻身而起,手忙脚乱的拨开那“暗算”一招!

    “咯咯咯咯咯……!”这时,只听耳边传来一连串银铃般的娇笑。

    侧头一看,只见到慕冰站在近处天真地笑着,一只春葱玉手轻轻的挡着自己正在娇笑的樱桃小口上,香肩随着笑声不停地轻轻抖动着,这样的笑简直令人有上天入云的感觉,祈少君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自然看着痴、听着醉……他曾流落于风尘中,又何尝少见女子的笑,但是风尘中的堆笑无不带着苦涩,而且那些庸脂俗粉的笑不过是脸上在笑,即便是如司徒曼玲或是水瑶这样温柔纯真的美丽少女,笑得如百花绽放、黄鹂翠啼,也不及眼前之人带着肢体语言的笑,能看到这种笑容,就算被一百只独角仙咬,他也一定心甘情愿。

    而且,若非昨晚慕冰说起,他都快忘了对方早已不是青涩少女了。

    戏谑过后,慕冰展开了曼妙的身姿、轻轻跨着莲步,就宛如月宫仙子一样在广阔的山坡上欢歌起舞……祈少君看得出神,石屋邂逅那晚的情境又复重现,尽管他也还记得在那如梦如幻之后,紧接着又发生了什么……

    “她绝情么?不!绝对不是,这个她才是真的!”

    这位绝世美女冷若冰霜、蔑视人性的一面仍历历在目,但他也记得对方天真烂漫的一面,这般令人陶醉的娇笑、如此柔美的歌喉、还有这样曼妙的绝世风姿,这才是那个最最真实的慕冰!

    曼妙的舞姿渐渐移到到他身畔,缓缓坐了下来,温言道:“都快去无剑山庄赴约了,怎么还带我来这里?”

    祈少君还是凝望着星空,道:“别忘了,我们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别的什么事我可没兴趣关心……何况,在这里赏星星不好么?”

    慕冰柔声道:“好……当然好,有你陪着,去哪儿都……”

    随口说出的话最出自真心,慕冰虽然哽住了最后那个“好”字,但祈少君听到此处,又看到她刚才又是捉弄自己,又是欢歌笑语,知道自己已经打开了对方的心结,他那欣慰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所以当慕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望望夜空,悠然道:“夜半无人私语时,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两句古语也道破了两人此刻的心境……

    良久后,慕冰也缓缓朝天躺了下来,伴着少年一起凝望夜空。

    “你喜欢看星星?”她轻声道

    祈少君道:“听我娘说,天上的繁星代表了这世间千千万万的生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星星,闪亮的星星,就代表这个人充满了生命力;暗淡的星星,就代有人是病了或是很消沉;如果看到流星,那就……”

    “那就代表……有人离世了是么?”慕冰插了一句,她说这话时只见神色暗淡,眼波中带着无限的忧愁,祈少君猜她还在忧心未来,他指着正上方的一颗星道:“我可没看到流星,我只看一颗特别明亮的,那颗一定就是你吧。”

    慕冰噗嗤一声笑道:“开玩笑,我的星星一定暗淡得很,而且可能随时会变成……”她突然哽住了,而且本以勉强的浅笑转瞬又变为了幽伤。

    这下子祈少君也忽有所觉,对方一定想说随时会变成流星一样消逝,他立刻直起上身道:“慕姑娘!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慕冰幽叹道:“我明白……你是个好人,然而人力有穷极之时,斗不过天地鬼神。”但她还是柔声道:“不过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她凝注了夜空半晌,又道:“少君,我们相识的时间不短了吧?”

    祈少君道:“嗯,快一年了吧……”

    慕冰沉吟道:“那……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的来历?也从不问我为什么会得了个绝情仙子的名号?更不问我的恶名是如何来的?”

    祈少君已经闭上双眼,道:“每个人都有不欲人知的事,何况相处日久,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既然你不想说,我也当尊重你的意思。”

    慕冰问道:“难道你一点儿都没怀疑过我?”

    祈少君苦笑道:“说不清楚……起先呢,我只知道既然是师父的交代,我理当无条件地相信,后来听到江湖上的流言蜚语,我曾有过一丝顾虑,但江湖流言胡说八道太多,所以我立誓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老实说,我们邂逅那晚,你还真的让我大吃一惊……”

    慕冰微怔道:“怎么大吃一惊了?”

    祈少君道:“我先是惊艳啊,我当时心想‘哇~好美的女子啊,我是见到仙女了么~~当时我只感到心噗通噗通的~~!”

    慕冰嘻嘻一笑,娇羞之情不禁流露,又听对方故作戏谑道:“唉~可谁想到柔情稍纵即逝,你急转直下突然间变了个人……说了你别介意哟,当时你掐着我的脖子,我心里想着‘难道我真的要死了吗?’呵呵!”

    听他谈笑风生地诉说着当时的生死一瞬,慕冰轻笑之余不禁愧色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变成那样的……”

    祈少君笑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相反的,也多亏了那一次,我才坚信了我自己的判断,我相信你绝不是江湖传言的那样。”

    慕冰情切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祈少君没有回答,但慕冰看着他面带微笑的睡相,完全肯定这是他的话发自肺腑,单凭这句话和这份信任,足以让她死而无憾,她曼声道:“我现在想跟你说说我的过去。”

    祈少君深知她想找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这本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意愿,于是道:“你肯见告,我自然洗耳恭听……更何况,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我是该了解一下在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这样才能帮你。”

    慕冰讲述了一段饱含辛酸苦涩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有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女孩,得到了一位武林奇人的垂青,将一身武功传授给了那个女孩,这女孩的武学天资很确实很高,不到十年时间便修习有成,十三岁便独自出道江湖……”

    祈少君恻然道:“原来她也是个孤儿。”

    慕冰续道:“尽管身世凄苦,却改变不了她天真烂漫、活波可爱的心,她原本也想像你这般,相信生活永远是多姿多彩的,所以她出道江湖后,仗着一身武艺,立志做一个仗剑江湖的女侠……可是,奈何她自己也没发觉,自己渐渐成型的美貌与姿容,却给自己带来了无穷的不幸……”

    祈少君隐隐料到,还是那句世间最不公平的话红颜薄命!

    慕冰微笑道:“记得我说过的,你看着我的眼神和别的男子不同。”

    能让绝情仙子一再称赞为男人中的例外,祈少不禁反问对方:“其实我也想问你,我有什么与众不同?”

    慕冰道:“说不上来,只觉得你的眼神,让我感觉不到一丝的憎恶。”只见她柳眉微蹙,轻哼道:“可是其他男人呢……哼,出道江湖十年,我见过许多自命不凡的少年,见过无数目空一切的豪杰,可是当他们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至今都清楚地记得他们在面对我时,那可怜而又可笑的眼神。”

    风尘岁月的磨砺,使祈少君便即明了慕冰的话中之意,慕冰静静地躺着,双手摆放在小腹上,继续带着叹息的语气道:“我无论走到哪里,听到的都是那些无聊的奉承,要不就是那些早已令我深恶痛绝的面目……十年的岁月,不知有多少为我陶醉的男人互相拼杀、决斗,可流了那么多的血,还波及许多他们身边的亲人、朋友和妻儿,只不过是因为我曾经看过他一眼、对他们笑了一笑,你说这是可笑还是可悲?最不公平的就是,这些到最后竟都成了我的罪孽……昨日在白堤边,若非你挺身而出,我的账上岂非又无端添上一笔血债。”

    她情绪渐渐悲愤,而祈少君则静静地听着,表示了默认……

    慕冰道:“自古以来,背负这种冤屈的女子又岂止我一人?哼,那些男人只会把‘红颜祸水’四个字挂在嘴上,把一切的罪责都推到女人的身上,其实彼此心照不宣,作为他们口中的祸水,女人无须解释也没有解释的权力,我要做的只有反抗和保护自己……所以我想通之后,便收起了自己的笑容,宁可去做一个冷酷无情之人。从那以后,我对任何人都冷言冷语、不假辞色,绝情仙子的名头从此响彻了江湖。”她又苦笑数声道:“明明是他们自愿为了我决斗送命,那些江湖中人却把这些血债都算到了我的头上,我就这么被他们扣上了‘毒妇’‘妖妇’的罪名,而我却还得那样委屈自己,还把自己原本与人为善的心,硬生生地变成了断情绝义……”

    听到这里,祈少君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因为现实的残酷、因为世人的不善,原本天真无邪、温柔善良的她如何能够生存?所以她被迫给自己戴上了冷酷的面具,久而久之,她的内心被迫下诞生出了另一个冷恨决绝的自己,因为她需要这个冷毅的自己,来保护那个容易受伤的自己……

    慕冰续道:“而让我彻底心寒的,便是青城山一行……”

    祈少君忆起了在迎风酒楼余万里的话,问道:“就是余老鬼说的那个被你剁去手的云万振?他和他的儿子干了什么无耻勾当?”

    后面那句话,显是坚信慕冰本无辜,她感激之余,道:“那次路过川蜀,久闻青城山之美,便上山游赏……谁知,他儿子云卢急冲冲地来到我面前,他说青城派遭遇朝天宫杀手袭击,她的父亲惨遭围攻,父亲拼死掩护他下山,可她不忍见父亲与同门被杀,自己却苟且偷生,又见我身形步法必是高手,于是求我出手相救,但那时我早已心冷,哪有心情去管这等与我毫不相干的事,谁知那云卢居然下跪哀求,我当时心想,若能救人一命,倒也是为自己积点阴德,何况男儿膝下有黄金,他都跪下求我了……所以,我去了!”

    “可是,谁知道我随云卢赶到半山腰,只见云万振的尸体躺在山道上,正当我打算和云卢一起上前检视,哪知云万振的尸体突然一振、一股翠烟喷射而出,紧接着我就倒在了地上不得动弹了。”美人神情渐渐凝重起来,听德祈少君也不禁心房一颤,忍不住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慕冰语气渐显愤恨,道:“那具尸体根本就是假的,而且里面装满了可以令人浑身酥麻的宁香软骨烟!原来这都是云氏父子二人的阴谋,青城派的探子早探听到绝情仙子来到青城山,所以这对狗父子便设下奸计,想来个一举两得!”

    祈少君聪明绝顶,一点即透:“一举两得?莫非……”

    慕冰道:“不错!抓到了我,自然可以扬威于江湖,这只是其一;至于其二么……我不想说……”

    慕冰说到此处,只听到身旁响起一阵握紧拳头的喀喀之声,可见对方已然明了,更义愤填膺,更清楚宁香软骨烟,乃江湖中不齿于人的迷药!只听旁边之人冷冷道:“他们是想先玷污了你,再将你杀了……好个一举两得。”

    慕冰又道:“但我如履薄冰多年,总算有几分历练。当时,云卢来突然找我时我已觉得蹊跷,而且他着看我的眼神……我早已‘习惯’,后来上山时虽听到有不少打斗声,但绝非大规模搏命厮杀之声,而后我看到云万振的尸身,那假尸身的确是云万振本人,可不知为何我当时更觉蹊跷,因为他身上毫无那种拼死掩护儿子逃出的端倪,而最令人生疑的,就是他佯装尸体的姿态,是青城派拿手的偷袭绝招睡虎扑貂。”

    祈少君道:“这么粗浅的伎俩,他们也太小看你了吧。”

    慕冰道:“可能是他们的计划太仓促,而我又步步都在留心着,至于后来被他们擒回去,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这对狗父子偷偷将我带进了青城派后山禁洞,后来我突然感到他们在解我衣带,便大怒之下突然出剑突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干得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祈少君赞她干得好,口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眼中精芒闪动,若有所思。

    慕冰道:“云老贼的右手就是这么废掉的,那云卢一见不对刚要拔剑,便被我顺势废了招子,而云老贼更是天性凉薄,见儿子遭殃竟然逃之夭夭,我当时实在怒不可遏,便杀了云小子泄愤……”

    祈少君想说心狠手辣,但是他又更想说:“更狠的是那对禽兽父子!”

    慕冰又道:“可是这一下子惊动了青城派,余老头他们四个听到呼救,便率领青城派倾巢而出围攻我一人,还大骂我是个心狠手辣的毒妇,我生死悬于一线,除了反抗别无选择……禁洞前一场血拼,我双拳难敌四手,负伤之下拼命遁逃,跳入山涧一条急流中闭气于河底,这才躲过他们的追杀。”

    祈少君陡然想起娘亲祈馨当年怀着他,也曾在水池下躲过了一场生死劫,心有所感;至于慕冰,祈少君终于明白她的绝情是怎么来的了,肯定是青城派那一次的经历,把她最后仅剩的那一点儿同情心也给欺骗掉了!

    慕冰又道:“昨天,若不是余老头说出,我也不知当日一战,我手中之剑究竟沾了多少血……你一定觉得觉得我太心狠手辣了,对吧。”

    祈少君道:“我差点就想着么说,可你当时若不狠,万一又遭到什么难测的变故,被这对禽兽父子玷污清白,不正好铁证了江湖上对你的流言蜚语?江湖之大,什么罪名不能捏造?这对狗父子大可以一推四五六,再颠倒是非一番,说是你引诱他们父子,甚至说你设计董吕反目的戏,令你百口莫辩。要说心狠手辣他们又岂遑多让?纵然他们的奸计无法得逞,却依然令你的名声雪上加霜……这叫一举三得!哼,卑鄙无耻……只是可怜了那青城派掌门夫人无辜受牵连。”

    慕冰感佩这个少年心思缜密……青城派血案发生后,云夫人外出归来,眼见丈夫和儿子一个被废、一个惨死,又听说了经过“改造”的事情经过,经受不住刺激,结果从此疯癫,不久于人世……

    慕冰黯然道:“知道么……青城之劫是已经我第五次遭遇这等事,之前四次也都是如履薄冰,而这一次更是险些送命,只要有一次不慎……我……我想我也不愿活下去了……”谁都不敢往下想,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还有比贞洁更重要的么?慕冰又道:“青城派惨案震惊武林,我彻底成了人人戳指的武林公敌,别说我一向不屑对人解释,纵然想,恐怕也就像你说的……百口莫辩。”

    五次险遭玷污,却背上毒妇的恶名,谁知可道慕冰直至此刻还是冰清玉洁,祈少君痛恨那些披着羊皮的狼的同时,也抚慰道:“我明白……大雨那晚茅屋坍塌,你主动允我进石屋过夜,真的很感谢你……后来我为你盖被,即便你真的剁了我的手,我想……我也没有理由怪你……”

    慕冰微鄂之下,翻身而起道:“你……你知道……?”

    焉能不知道?祈少君当时帮慕冰盖被子时,以他的武功,怎么会感觉不出慕冰周身的凌冽杀气,可尽管生死悬于一线,他仍然帮她盖好被子,足见对方心怀坦荡……此刻二人心无芥蒂真诚以待,慕冰再次对后者充满了感激和钦佩。

    祈少君思虑了一下,又问道:“对了,你跟师父又是怎么卯上的?”

    慕冰轻哼道:“是他先找上了我,害我吃尽苦头,邂逅那晚我还对他充满恨意呢,可现在不恨了,无论他当时铸下了什么错,现在也足以弥补了。”

    祈少君问道:“为什么?”

    刚刚还觉得他是个七巧心肝之人,却偏偏会问出个这么傻子问题,但慕冰也并不在意,反问道:“你是他在外收的弟子,无极门的事情知道多少?”

    祈少君道:“听师父说,无极门开宗立派已有千年,乃当今武林隐宿,从不涉足武林纷争,但一直以行侠仗义、济弱扶倾为宗旨。”

    慕冰道:“是的,玄一道长的确是一位嫉恶如仇、大仁大义的英雄,这一点我并不否认,只可惜他终究脱不掉正道中人的自命清高和迂腐,当年闻听江湖上出了这么一个令人发指的绝情仙子在‘祸乱江湖’,不明就里地找上我,不顾一切地挺剑将我诛却。”

    祈少君回想恩师临终时,字字句句发人深省,全然不是迂腐陈规之辈,本想替他辩解几句,但他此刻同情慕冰遭遇,何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非师父昔日铸下大错,临终前又怎会如此痛定思痛、深愧万般呢,故而不语……

    慕冰叙述当时的经过……

    当年在黄山脚下,一群衡山派门人为寻仇围攻慕冰,慕冰冷恨之下,绝情剑招招狠绝,青芒闪过之处便见落地残肢,惨呼声声不绝……

    正当胜负既定,玄一道长飘然来到此处,眼见这绝色少女周围触目惊心的场面,质问她何以这般心狠手辣……其实玄一乃当世高人,岂会轻信江湖流言,当时就微感这女子似有隐情,而且又看到衡山派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少女,又岂是名门正派所为?但慕冰那时早已性情大变,根本不屑去理会一个过路道士,转身如烟般飞掠而去……

    可是刚飞出数十丈,只见玄一在她前方不远处提着酒葫芦静候着,她一惊之下变向掠去,可是无论她飞向哪里,玄一总是神情怡然地在前面不远处喝着酒等候她,慕冰心中惊惧,深知这位道士的武功惊世骇俗!

    “臭道士!你追着本姑娘干嘛?!”语气虽怒,却隐含惊怖颤声。

    玄一仰首一饮,缓缓道:“嗯……幻海的高足,果然名不虚传。”

    慕冰愕然道:“你认识家师?!”

    玄一道:“何止?贫道也见过你。”

    “见过我?”慕冰一时忆不起来,玄一也叹道:“陈年旧事……唉,当年那个乖巧的小姑娘,今日竟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可惜呀。”

    慕冰懒得听他叙旧,冷怒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再敢跟着小心我翻脸!”

    玄一晒然道:“好啊,求之不得。”他放下酒葫芦,正声道:“向北三十里翡翠池畔,贫道在那里恭候,日落之前你要是不到,就远走塞外戈壁、终身不得再过玉门关!倘若中原再见,老道绝不容情!来与不来,你自己斟酌!”

    话音未落,玄一倏地一声划空疾去,此等轻功堪称当世无双!

    而慕冰听到玄一道长放下这等话,心高气傲的她,纵是龙潭虎穴也绝不会退缩!轻哼一声,腾身一掠尾随而去……

    而事实上,玄一寻访她多日,此来黄山只为了解真相,未必是来收她的命。

    “翡翠池畔,我们比了整整一夜……可是,我当时不过二十出头,也没你这般得天独厚的武学天资,玄一老道可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人,我以弱击强如何有胜算?他亦是自恃身份,不忍欺我一个小辈,只道我无论和他比多少次、比什么都可以,只要在日出之前,我有任何一项能够胜出一招半式,他便认输,并承诺不再过问我的事。”

    祈少君道:“他老人家宽仁厚道,其实是在给足你机会解释。”他不愧是玄一的关门弟子,师傅的心意自然一猜即中,慕冰也毫不否认,道:“没错,所以整整一晚的比斗,期间他一边跟我讲述当年我师父的事,一边还询问我这些年怎么过的,只可惜我始终不屑跟他多说,事后回想起来,是我自己的错……若是当时我能够克制自己,好好跟令师陈述冤屈,便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能听到她亲口认错,其少君实在倍感意外,欣然道:“你不用那么自责,无论是谁,也无论是何缘故,承受多年的冤屈无法辩白,试问谁还能对世间公义抱有幻想,我能理解,师父他老人家自然也能。”

    慕冰嫣然一笑,又凄然道:“当时无论比轻功、暗器、掌法、剑法,令师始终手下留情,而我还是输了个一败涂地,我本以为自己深得师父真传,凭这一身绝世武功,虽不敢妄言傲视武林,但放眼天下敌手寥寥无几,可那晚一战连遭挫败,令师彻底粉碎了我的自信,当时我恼羞成怒,情急之下还偷袭暗算他,现在想来又有什么资格恨他……”

    祈少君劝慰道:“师父一代高人,不会怨怪你的。”

    慕冰道:“是啊,令师让我见识了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而我连偷袭暗算都奈何不了他分毫,他却毫无怨恨,对我也算仁至义尽……那一次比试,我不仅输了武功、更输掉了武德。”

    曙色降临,翡翠池畔的慕冰屡屡折戟,偷袭不成,满面恨意。

    “好一招斩仙飞刀,比起当年的倩思妹子亦不遑多让。”玄一神情平和,又缓缓转过身,对着眼前一败涂地的慕冰道:“小姑娘……”

    慕冰心头一震,见对方称她为小姑娘,而不以绝情仙子相称,显然并非是以世俗目光在看待她,那对方此来之目的,或许也并非如自己所想,不过这念头仅一闪而过,紧随而来的依旧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她恨声道:“你要杀我?哼哼,不过朝阳尚未升起,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玄一淡淡道:“胜负究竟如何,你我心照不宣,何必强作?”

    慕冰柳眉一轩,傲娇道:“哼,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

    玄一道:“可你刚才不是看得很清楚么……你几次三番偷袭暗算,可结果又如何?此刻我全神戒备,你认为你还有机会么?”

    慕冰心中一凛,黯然垂首,前一刻的气焰骤然而熄。

    玄一又道:“小姑娘,我知道你并无歹意,暗算于我也只是为了先发制人。”

    慕冰惊愕之下,强作道:“我……我不是!”

    玄一沉沉道:“贫道看得出来,你的眼神中尚存一丝悲悯之心,你是不忍伤害我这个老人家,对么?”

    慕冰沉凝之余,倔强冷作道:“不是不是!你错了!是你要挡我的路,我自然要将你除之而后快!我是绝情仙子,你是死是活我才没兴趣关心!”

    玄一叹道:“你不愿承认,贫道也不相强,只要你不是在欺骗自己就行。但江湖深沉、人心险恶,对于一个人名声的评定,不就在于这行止上的差异?你可曾想过,就是因为你这等行径,更是令江湖上确证了你的恶名。”

    慕冰不屑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反正我注定是他们眼中的祸水!他们可以故作伪善,我又何尝不能化身修罗!”

    玄一又长叹一声,道:“甘愿堕入修罗道,你当真不后悔?”

    慕冰冷森道:“绝不后悔!今日不是你是否放过我,而是我是否放过你!”

    玄一转首望了一下东边山头曙色渐明的美景,深深一叹道:“看你这样,今日我即便杀了你,你也不会心服,但以你现在这等愤世之心,若放你离去,江湖不知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这样吧,贫道姑且再给你一次机会!”

    慕冰沉默不语,眼波冷冷凝视着玄一,正全神戒备,伺机而动……

    只听玄一道:“你师父早年自行创就了一套绝情剑二十三式,但论出剑之快当世剑法中数一数二,你就用这套剑法连击贫道二十三剑,贫道既不用兵器也不还手,只要你这二十三剑能刺中贫道哪怕刺破一片衣袍,贫道就放过你……不过你记住这二十三剑,是你最后的机会!待二十三招一过,贫道绝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你想清……”

    慕冰事后一定明白了玄一所说的“最后机会”是指什么,只不过当时的她满心愤恨又求生心切,只想到这是自己活命的最后机会,却未再想深一层,结果不但未出言解释自己的冤屈,而且连玄一尚未说完“想清楚了没有”这句话,只见慕冰袍袖中青光一,已展动身形、如雪豹般和身扑上!

    刹那间剑光聚网,每一剑都是快到匪夷所思的凌厉煞招……

    说到这里,慕冰缓缓取出一直身藏于右手袖中的那把青光短剑,缓缓递给了祈少君……祈少君接过去把玩了一会儿、轻指一弹,金铁之声清脆无比、剑身泛着青光寒芒,果然是柄利刃!

    于是他问道:“你的名号,其实也是因为师承的剑法和这把剑吧?”

    慕冰额首道:“家师年轻时也是武林中出了名的美人,她爱上了一个救过她的男子,可不知是何原因,那个男人始终不愿接受师父的感情,因此两人的关系也渐渐变得尴尬,师父一气之下,创出了这套绝情剑二十三式,至于这二十三之数,除了剑法前后共二十三招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个男人从拒绝她,到她后来创出这套剑法,整整经历了二十三年。”

    祈少君将剑递回去还她,道:“他们后来在一起了吗?”

    慕冰未回答,似乎不太愿意回首往事,切回正题道:“当时生死关头,我别无退路,这二十三剑我再无保留,而你师父也丝毫不敢怠慢、全力抵御,我总算庆幸自己还不是那么不济事,信心陡增之下一招狠过一招,可惜……二十三剑下来,未建寸功。”

    祈少君道:“后来呢?”口中虽问,实则心中已有答案。

    慕冰沉吟道:“待我欲刺出第二十四剑时,我眼前陡然一花……刹那间,你师父也不知是怎么闪到了我身后,使出了惊天一招……我手中之剑已经插进了一旁的岩石上,这两下简直是快的不可思议!而我眼前一闪后,突然感觉浑身骨头都想散掉了,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他沉吟了一下,又道:“后来你师父告诉我,他对我施展的是他毕生钻研的一招绝世煞手。”说到此处,只见她的语声也有些微颤。

    祈少君心中一凛,接口道:“无极七绝指?”

    慕冰如何会全身瘫痪、武功丧失殆尽的缘由,少年人很久之前就已猜到了七八分,但听到“无极七绝指”这个名字,仍不免心弦颤动,这一绝招他如今也已初有所成,虽然没见过成效、也从未施展过,却不难想象其威力,他不止一次想象过这惊天一指倘若击中对手,结果有多可怕!

    闲卿谷里,有一次他和慕冰对招时,他招架不住下,故意摆出架势欲吓退对手,结果慕冰见到那一招后的惊骇之情,他至今还记忆犹新,无怪之后慕冰恨意交加,那次他被修理得很惨……

    武林中以“七绝”二字冠名的绝技,虽各自迥异,但却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令人生不如死的煞手!这种绝招通常不会致人死命或直接致人死命,但会如同慢性毒药一般,令人周身渐渐衰竭、走向绝路……而这无极七绝指已然又超越了这个境界,当内功修为达到火候,只要这一指之力击中任督二脉上任一穴位,有如将对手的内在天地重新陷于混沌一般,一指击出,至少一身武功铁定不保,再严重的就是半身不遂或全身僵瘫,或是被打成痴呆,而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七日之内筋脉尽断、脏腑崩毁而死!是轻是重全取决于施展之人,玄一曾谆谆告诫他不可妄用,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对慕冰的愧疚。

    虽只是回想,但祈少君闻听慕冰道来,也不由掌心出汗,但是反过来想,一定也是慕冰当时太过狠辣,实在有些难以驯化,倘若任由她继续行走江湖,只会令江湖中人和她之间的误会和仇怨愈加深不可解……师父万般无奈下,才对她下了如此重手。

    “这一招,你师父后来也教给了我,不过我在石屋静思八年,还是未参透其中奥秘,当时,我感到几十层巨浪向我背上连绵的击打过来,而期间只不过一瞬间而已,我根本连抗御的意识都没有,我不得不钦佩,你师父的内功修为和对这一招的运用,的确已达到了武学中“以意驭招、天人合一”的境界。”

    祈少君道:“这一招恐怕只有当事人施展的时候才能参透了。”

    慕冰问道:“那你练成了么?”

    祈少君道:“已有火候,不过师父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不可滥用。”

    慕冰冰雪聪明、心有所感,叹道:“是不可滥用,因为接下来发生了他一生中最大的憾事,按照你所说的,至少他临终前一定是这么想的。”

    说到此处,祈少君闭目不语,忆起师父临终前的情景,不免心中哀伤。

    慕冰续道:“那一指直击我督脉中的命门,将我打得浑身抽搐,剧痛很久才散,而后我便发现自己已全身瘫痪,自幼及长苦练的一身功力,也被他轻描淡写之下尽数废去了……”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声轻微却满含凄楚。

    祈少君听到这里,刻意转过头看了看她的神情……侧面望去,美人的神情是淡然的,醉人的眼波也半阖着,可是……谁知她心中是否还存着怨恨呢,因为祈少君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她那副寒冷如刀的眼神、愤恨决绝的言语,还令自己险死还生,但她一生如此遭遇,难道没有资格怨恨么?但祈少君不知道,慕冰当时之所以没动手,是因为心中那另一个善良温柔的她阻止了自己的手掌,提醒她不可再造杀孽。

    慕冰凄然道:“那时我的心碎了、彻底地碎了,我终于体会到,为什么世上会有宁折不弯的人,我还记得当时心中的惊恐、愤怒和悲哀,又想到自己武功尽失,这许多仇家都会趁此良机来寻仇,甚至还会……心想还不如一死算了。我极度失落下,破口大骂他道貌岸然、有眼无珠,妄为当时高人却不分是非黑白,骂他有什么权利这么对我,又凭什么这样欺负我一个小女子……”

    当时,慕冰身心俱创、痛苦万分,万念俱灰之下破口痛骂玄一道长,不觉眼眶一热、眼前渐渐模糊,这是心性冷酷十年的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眼泪。

    而玄一木立风中、衣袂飘荡,使得这位老道更显形销骨立,充满着孤寂和怅然,他一定在祭出煞手的一刹那,便即自责起来,他叹声道:“小姑娘……贫道这番待你,的确是过重了点,可你是否想过,是谁逼得贫道不得不下重手的?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开诚布公、坦诚见告么?”

    “我知道自己多半见不到明日的朝阳,若是再不说,就真的没有机会再解释了,所以我万念俱灰下,把所有事情的原委都告知了他。”

    祈少君长叹一声,道:“慕姑娘,其实这一切,你早在黄山脚下就可以告诉师父的,根本不用到翡翠池,之后的种种也就不复存在了,师父他老人家也不至于含恨离去。”话语中也微带责备之意。

    慕冰承认道:“我明白,道长几次三番地对我手下留情,足见他是位正人君子。唉,只怪我那时的性情已非当初……”她沉吟一瞬,又嫣然道:“不过也好啊,如果不是那样,我也不会认识你了……”

    “呃,呵呵……说的也是。”祈少君略带尴尬地一笑回应。

    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地把头转向对方,四目相对、互笑了一下,这一笑是沉默的,但却是最美好的心心相印……

    慕冰又转向夜空,轻掠了一下秀发道:“道长不愧为侠义之人,他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后,任凭我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也要不顾一切救我性命。他避开江湖上的眼线,连夜把我护送到他的闲卿谷,把他隐居的石室留给了我,想尽办法为我疗伤,还想收我为徒,以便将无极门的内功心法相授,可我当时正在气头上,断然拒绝了他,但他还是破了例,将内功心法稍加改动,并刻在了在石屋的石壁上供我修习,助我固本扶元……”

    祈少君微笑道:“师父说过,本门的玄天无极功疗伤之效甚好,而且修习之道近似于仙家修练一道,你在石屋中心无旁骛地修习八年,得到的是远胜于凡尘俗世之人修习一世的修为。”

    慕冰不禁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娇嫩的脸庞,嫣然道:“不错,最让我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就是这个。”

    祈少君笑道:“这么说,你还算是我半个师姐!”

    慕冰又续道:“待我伤情稳定下来,能勉强下床后,令师便不再踏入石屋一步,他每晚三更都会给我送吃的过来,也和我也订下了一个约定我若想离开闲卿谷,就必须打败他,证明自己出去后有能力保护自己,他甚至说我若是有本事,也可以用无极七绝指废了他的武功,报这一指之仇。”

    祈少君道:“师父也是为你好,即便你无法为自己洗刷冤屈,但至少从此以后,没人能够为难的了你。”

    慕冰道:“可是想打败你师父谈何容易,至少当时是痴人说梦,更何况我功力尽失、全身僵瘫,外面又仇家众多,这间石室反倒成了保护我的屏障……到后来我手脚勉强可以动弹了,令师有时后出远门,我便在三更天开启石门、到屋外摘些果子充饥,但每次都战战兢兢……白天我就更不敢出去了,生怕有仇家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语声愈加凄楚,也许不知多少次被噩梦惊醒过。

    祈少君多少能体会一些,安慰道:“苦了你了……”

    慕冰惨然笑道:“反正也苦过来了……八年了,我人生中最美好、也可能是仅有的八年,都在这昏暗的石屋中度过,而且,我也记不清有多少次,午夜从噩梦中惊醒,醒来一望,眼前仍是漆黑不见五指的石屋,我都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还好,总算还活着,道长多年来也一直保护着我,自己每日都在石屋外风餐露宿,就算这次他一去不返,临行前还在石屋里面放了够我半年之用的干粮……其实,你第一晚到这时,我已经饿了三四天了……”

    祈少君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寻访你的。”

    慕冰道:“你有没有错,何况我现在一切都想通了,只是还有一点我还是无法原谅道长身为侠义道,明知我受了莫大的冤屈,明知自己下手过重、愧对于我,却没有为我伸冤,也许他当时只是对我怀有愧疚,却并无悔意,也许他始终担忧我的美貌会继续妖祸武林,只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够平静度过一生足矣,恐怕他也是到临终前才悔悟自己一错再错,这才对你谆谆叮嘱……可是,他就这么去了……可活着的人……”

    她仍旧是仰天躺着,但当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哽咽,眼角的泪水无法控制地向两边流淌下来,她再也说不下去了……

    祈少君全看在眼里,恻隐的情感如浪般层层敲击着他的心……

    “活着的人渴望一份慰藉,更期盼令一个活着的人能够站出来,为她讨回那些本不该失去的东西。”

    “不必再说了……慕姑娘,你不必再说了……”只听祈少君缓缓说道

    其实,在过去那一段不短的时日里,对于慕冰的遭遇,祈少君早就猜到了一些端倪,但是这一次,他听到了慕冰完整地叙述了这一段心酸的往事后,心中的震撼依旧那么强烈,他此刻虽然躺着一动不动,但是心中的波澜早已汹涌澎湃不能自已,他暗骂世人的无知和虚伪,更怜悯慕冰所遭受的不幸。

    “一个好姑娘,只因为美貌,就被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就污指为毒妇!”

    “一个脱尘女子,只因为不拘于世俗礼法,就被人视为异类!”

    “可是苍天,我想问你一句她何罪之有?!”

    “祈少君,你可知道人只有深受其害,才会真正体会到事情的真谛,你不觉得自己很天真么!”

    他心中思潮起伏,他在骂世人,更骂自己的天真。

    其实他并不是天真,相反这才说明他是个性情中人,因为他,慕冰已得到了很多过去不敢奢求的东西,这才令她渐渐唤回了原来的自己,他做得很对,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是慕冰此生唯一的幸事。

    “她现在需要一个能够挡在她身前的人,那个人是谁?祈少君,别忘了你之前要他相信你,现在……是你做给他看的时候了!”

    思潮起伏之余,他缓缓翻身而起,缓缓地站直双脚,傲立在孤山之上、转首凝望着孤山另一头灯火耀眼的无剑山庄……天芒般的眼神再度显现,浩然正气充斥于周身。

    慕冰泪水未干地望着他,眼波上不禁有些惊畏,都有点不敢靠近他了。

    “少君,你……你怎么了?”她颤声道。

    祈少君朗声道:“慕姑娘!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无剑山庄!”

    慕冰惶声道:“真的要……出发了么……”

    祈少君正色道:“你自己说的该来的始终要来,那我们就坦然面对,而且我答应你的事还没做呢!”

    “什、什么事?”慕冰一时不知何所言,她凝望着傲对长天、夜幕难掩的白衣少年,相处了这么久,她倒是没有真正了解眼前之人,甚至是小看了他,比起自己强势外表下的柔弱,眼前这个少年内心却是真正强韧的,而且唯有面对真正的考验时,旁人才能感受得到他这股令人生威畏的气势!

    “说好的我们一起去……”只见他回眸自信一笑,牵着慕冰的手大步向无剑山庄而去,慕冰怔怔地被她拉着,似乎已臣服于他的忠于自己的气势下。

    何谓忠于自己?那便是,倘若全天下的人都视你为恶、戳指你错,即便所有人都在对你痛叱着莫须有的罪名,你也必须坚持本心、寸步不让,并看着他们所有人大喝一声:“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忠于自己,无论对谁人而言,都是一场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