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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英雌也有泪

    车辚马嘶、啼声笃笃,一架马车正一路北上、扬蹄在平顶山附近的荒郊。

    沧溟大地、天地肃杀,明明正值午时时分,理应艳阳高照,但远处的天边暮云重重,彻底遮住了那一边的天空,而那架马车正是朝着那个方向驶去,难道这是在预示着什么征兆……

    二妹古晴萱性格大大咧咧,喜爱效仿男子豪迈,一路上常由她驾驶马车,此刻她不但扬着马鞭,还高举着从祈少君手中硬抢来的酒葫芦豪饮着……

    车帷内的人低叱道:“二妹!这是玄一道长的遗物,赶紧还给你少君哥!”

    古晴萱懒洋洋地跨着车辕,晒然道:“别那么……啊?!”结果“小气”二字尚未脱口,紧接着被一声惊叫取代。

    “停车!”眼前数丈处有人突然出现,推手娇呼。

    “啊!驭!”古晴萱立刻收缰勒马!

    定神一望,只见一个翠衫妙影左手持越女剑,突然疾掠而至,在了马车前身形倏然一顿,古晴萱惊闻未定之际,同时惊叹对方轻功高绝,能够如此疾掠而突然顿住身形,更无丝毫踉跄,这等身法当属罕见!

    但这么一个急刹,马车里面的四人也是猛地一怔!幸好除了若心之外,其余三人都身负绝技、便即坐稳,只有若心一个啷呛侧倒在古月轩怀中……

    古月轩关切道:“若心!你还好吧?”

    若心惊魂未定、双颊微泛红晕道:“没……没事……”

    这两人意外享受了缠绵暧昧的一瞬间;但坐在对面的古岚按耐不住,对着车棚外面大喊:“二姐!你在搞什么?!”

    车帷外惊诧道:“有人拦路抢劫!”

    “抢劫?!”众人闻声一鄂,不过很快的就相互对笑起来,很想看看是哪门子不长眼睛的盗匪,居然敢跑到阎王爷面前索命。

    但很快,古月轩最先敛起笑容,因为他这阵子的担忧又涌上了心头,朝天宫的魔影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而且这段时间来一直都很平静,可这等平静实在平静得令人可怕,越是令他感到喘喘不安。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自己有点紧张过头了……

    祈少君先拉开车帷一看,愕然道:“翠衫姐姐,原来是你!”

    道上拦住马车的翠衫身影皱眉张望了一下,也是一鄂、展眉笑道:“啊!是弟弟你呀!那可好了,快帮帮姐姐吧!”

    这个翠衫身影,便是当初在杭州迎风酒楼来去匆匆的翠衫女子,当日对祈慕二人赞不绝口不说,居然还能令豪迈如斯的铁仲玉大失常态、逃之夭夭,没想到天下虽大却也有小的时候,居然在这荒郊野外不期而遇。

    翠衫女子拎着一个特制的袋子,轻步走道马车前,笑道:“诸位,刚才多有失礼,让你们受惊了……不知能否捎我一程?”

    马车上,翠衫女子感激道:“不速之客,多承各位大德,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一看这天色好像也快下雨了,连个躲雨的地儿都没有,好不容易看到一辆马车,所以才出此下策!”

    祈少君陪笑道:“昔日在迎风酒楼,姐姐来去如烟,不想今日有缘再聚,当时都未来得及请教姐姐您贵姓芳名。”

    翠衫女子道:“好说!我叫萧菁!”

    古月轩登时一怔,连忙抱拳道:“原来是江湖上侠名远播的碧水清波萧菁萧女侠!久仰久仰,请恕古月轩当日眼拙,未能识荆……惭愧!”

    萧菁抱拳道:“眼拙的是我,居然不认得玲珑山庄古庄主,幸会!”

    古月轩谦言道:“萧女侠谬赞了,在下不过承祖上余荫、浪得虚名,萧女侠您可是武林隐宿广寒境门下,掌门云梦飞仙的高足,回风拂柳剑、奔月飞仙掌乃当世一绝。”

    萧菁笑道:“说到武林隐宿,天山碧瑶宫又岂惶多让?天池雪鹫古月轩也能叫浪得虚名?”

    “呃,萧姐姐……”两位侠义道一见如故、互相吹捧,祈少君难以插口。

    萧菁笑道:“对对对!还是弟弟你实在,就这么叫我好了!我呢……就叫你一声祈弟弟,好么?”见这位萧姐姐活泼又亲切,祈少君焉有不允之理?

    他额首道:“好……萧姐姐,你何以会在这荒郊出没?”

    萧菁喝了口水,问道:“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祈少君道:“小弟自幼生于草莽,碧水清波萧女侠,在江湖上惩奸除恶、劫富济贫的事迹,倒也略有所闻。”

    萧菁收起笑容,指着脚下那个材质特别的袋子,道:“敢打开来看吗?”

    众人闻听此言,不由得都把视线移到了那个特质的袋子上……

    萧菁看了看若心和古岚,嘴角一咧,浅笑道:“不过,我得提醒一下你们两位姑娘,要是没胆量,还是先遮住眼睛。”

    古岚和若心见她如此神情言语,二女悚然变色,玉手相握、娇躯相依,还不自觉地向后靠了靠,心付:“这袋子里必是令人怵目惊心之物!”

    但祈古二人却被吊起了胃口,祈少君离得最近,便伸出手慢慢打开了袋子、小心翼翼开了一点口子……登时双目一!若心和古岚见他如此,更是胆怯,但只见祈少君随即回复泰然,淡淡一笑,抬眼对着古月轩闪了闪眼色,古月轩随之朝布袋里面看了看,也是一惊之下便即淡然……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若心和古岚二人看去,脸上都带着狡猾的神色……

    看到两位大侠神秘诡谲之态,若心和古岚微感怵栗,既不敢看、又有点不甘心,而萧菁眼见二女胆子太小,索性俯身下去直接把袋子狠狠一下拉开!

    “呀呀~~~!!!!”二女猛然惊怖,同时嘶声娇呼!

    正驾车的古晴萱闻声又是一惊,连忙收缰勒马,转首喊道:“怎么了!”

    只听里面传来古月轩的声音:“有胆色的话,进来看看!”

    结果,刚掀开车帷的古晴萱也是失声娇喊:“呀!!”

    但她生性胆大,不似她小妹那般柔弱,很快收摄惊魂,再抬眼一看,只见她大哥和祈少君、萧菁互相对笑着,但古岚已经吓得花容失色、浑身颤栗;而若心更是被吓得心胆皆丧、面色煞白,全身已蜷缩于角落里,长长睫毛下已经被逼出了晶莹泪珠、几欲啜泣,惶声道:“快……收……收起来!不……快扔掉!”她毕竟是个弱女子,着实被袋中之物吓了一跳,刚才看到的那一瞬间,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此刻手指冰冷、惊魂未定,心里更有点埋怨这位姐姐怎得如此鲁莽,全然不顾及她一个弱女子的感受!

    袋子里装的是一颗已经被药水浸泡过的首级!试问她焉能不为之不惊惧?

    古月轩连忙上前安抚她:“别害怕,没事……”若心不了解,但这古庄主却比谁都清楚,江湖儿女见惯了打打杀杀,又岂会被区区一颗人头吓倒?更清楚江湖女子率性而为的爽朗性格,而萧菁正是这等女中豪杰。

    萧菁道收起袋子,放到了一旁,眼含利芒冷冷道:“这是‘千面萧郎’萧逸的项上人头,这个淫贼多年来不知糟蹋了多少黄花闺女!奈何这贼子的易容术极高,难以发觉,我费尽心思以自己为饵,在定远县设下圈套引他上钩,又追了他五天四夜,终于在深山里将他置诸死地!”

    古月轩翘起拇指道:“好!杀得好!”

    祈少君也重重额首道:“没错!对了,这颗人头已经用药水泡过,而这装头颅的袋子,材质也颇为特别,难怪问不到一点儿血腥味……如此说来,莫非萧姐姐是专门为官府追捕凶手的赏金猎人?”

    萧菁爽朗一笑,曼声道:“江湖传言祈少君绝顶聪明,果然不假,不错!我现在就是去往前面的宝丰县,去衙门交差领赏的!”随即又叹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姐姐这么做,只是为了老百姓能多一份安宁,不是为了那巨额悬赏,更不是想为杀千刀的鞑子朝廷卖命……为了破这宗案子,我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庆幸现在遇上你们,不然今晚得饿着肚子,露宿荒郊了。”

    古月轩感佩道:“萧大姐侠义心肠、胆气更不让须眉,古某今日得遇,才知闻名不如一见,今日我们以此首级下酒,干上一杯!

    祈少君也豪兴顿起,取出三个酒袋子,递给古萧二人道:“来,干!”

    萧菁还真是不让须眉,朗声道:“一会进了宝丰县,咱们再好好干一杯!那里的宝丰酒可是一绝!”

    众人不禁对萧菁这位女中英雌既感且佩,尤其是她那爽朗的性格,与铁仲玉的豪迈异曲同工,无怪若心见状,原本对她的那一点儿埋怨也消失无踪了,众人之中,尤其是性格相仿的古晴萱最喜欢,硬是让小妹古岚替换自己去策马,自己躲进了车里与萧菁攀谈……

    但一阵畅怀之后,萧菁随即凄然垂首、柳眉低垂,和之前的爽朗英姿的神情判若两人,古月轩与她正对面,看得最清楚……

    “萧大姐,你怎么了?”他不禁问道。

    萧菁苦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伤心……寂寞……”

    众人一时不解,如此爽朗豪迈的武林女侠,原来也有落寞的一面……但又话说回来,孤单……谁没有过呢?

    还是祈少君绝顶聪明,已然看出端倪,道:“萧姐姐,小弟有一疑问,可是涉及隐私,不知当不当问?”

    萧菁叹声道:“祈弟弟才智过人,但问无妨,正好看看你猜得对否。”

    祈少君道:“请问……这袋中之首级,可是你的……亲人?”

    此问一出,古氏三兄妹和若心已然抬首动容,目光集中在了萧菁身上。

    萧菁默然了半晌,惨然道:“他……是我的亲弟弟……”

    “什么?!”若心和古晴萱大惊失色,驾驶马车的古岚也是闻声了勒马,转身拉开车帷,急欲问询又怎么了。

    古月轩便即恍然:“千面萧郎萧逸,当年曾以七十六路回风拂柳剑,击败昆仑、峨嵋、点苍、幽灵谷、神龙门和正剑宗这六大门派的首席大弟子,当的是年少有为……我早就该想到他和萧大姐同属广寒境门下。”

    祈少君插口道:“不单是同门,还是同宗,更是血浓于水的骨肉至亲。”

    若心忍不住道:“可是萧大姐你为什么……?!”

    萧菁哀伤道:“都怨我这个当姐姐的没能好好管教他,以致我这不肖弟弟越走越岔,他自负武功了得、傲气日盛,时常调戏门中女弟子,而且越发胆大,有一次竟然下药迷奸本门小师妹,那晚若非我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眼见事情败露,连伤八名弟子后落荒而逃……师父盛怒之下,对他下了格杀令,令广寒境全体弟子全力追缉,死活不拘。”

    若心道:“那……萧大姐,你没有因为你弟弟而受牵连?”

    萧菁摇首道:“没有……不过,虽然我救回了小师妹,师父也深知我为人如何,可门中的师兄弟、师姐妹们,难免会不以异样目光看待我……何况我弟弟当时之所以能逃走,也是我心底里存着一份护短之心。”

    古月轩道:“人孰无过,何况骨肉至亲……萧大姐也不必太自责。”

    萧菁恨声道:“可正是我这一念之仁,才致这畜生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勾当!身为姐姐,管教不严再先、处事不当在后,岂非都是我的过错!所以我再也不能放过他……我只能亲手杀了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萧菁神色黯然、语声低嘶,显是沉痛之极,究竟为谁而痛?是自己、还是弟弟,还是那些无辜的人?

    若心喃喃道:“可是,这样是否太六亲不认……”

    她是个心地至柔的善良女子,因为水瑶的死,她比谁都能体会失去至亲的痛苦,何况她更不晓江湖中的残酷,是以觉得这位萧女侠竟然亲手诛杀胞弟,还斩其首级,是否太心狠手辣,太过六亲不认了。

    祈少君道:“大义灭亲已属不易,萧姐姐是在亡羊补牢,更何况……”他轻轻一叹,不欲再说下去,因为他是个极重亲情之人,言谈之间心中能够浮现出萧菁亲手杀弟、斩其首级时,那泪流难止的悲恸情景……

    古月轩也不禁道:“行走江湖多年,类似的悲剧我也曾看到过。”

    若心微惶道:“那么这些人面对背叛的至亲时,又是怎么做的呢?”

    未待古月轩回答,祈少君先道:“若心姐,小弟认为大义灭亲和六亲不认的区别,不过取决于人的一念之间,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那些人究竟怎么做的倒不重要,重要的还是那句话……无愧于心。”

    古月轩慨叹道:“说得好,无愧于心,这很简单却又如此难为的四个字,尤其是在面对挚亲挚爱时,若还能坚守这份信念。”

    祈少君道:“六亲不认的罪名,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足够的觉悟来背负的。”

    萧菁笑道:“不过,听了你们这么一番话,我心里突然好受多了!一会进了宝丰县,我还真得请你们喝上一杯!”

    黄昏时分,马车停在宝丰县的衙门前……

    祈少君背靠着马车,凝视着衙门前的鸣冤鼓和“威武”的牌子,还有朱漆的门上碗大的门钉,心中若有所思。衙门,真的都是为了老百姓牟福么?

    祈少君想起了幼年听过的一句话:“衙门八字两面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他心念至此,不禁微微摇头叹息这世道。

    再回望衙门口,只见萧菁步态轻盈地走了出来,向他们招手道:“赏银领到了!从这往西一条街,有家客栈的酒特别醇香!”

    祈少君问道:“令弟的后事,姐姐可曾委托里面打点一下?”

    萧菁不禁赞许道:“祈弟弟真是个重亲情的人。”又叹道:“小逸他虽然死有余辜,但终归是我的亲弟弟,所以后事方面我已委托仵作和寿材铺,待衙门结案之后,会将舍弟的首级和遗体火化,下次我会再来此取回骨灰……好了!不说这个了,宝丰镇的酒可是很有名的!”

    宝丰县当地的名酒果然是清香纯正、绵甜柔和、甘润爽口、回味悠长,他们一行六人在西街的客栈里畅饮,不知不觉都有了几分酒意。

    汲汲营营许久的古月轩今夜难得舒畅,已彻底喝开,醉道:“好酒~~可惜铁大哥是没这个口福了!”

    这“铁大哥”三字一出口,实是令萧菁心中一,只见这位翠衫大姐摇首叹息,微有些感伤道:“没口福活该,谁叫这没良心的老是躲着我。”

    古月轩醉笑道:“萧大姐,当日小弟就看出来了,萧大姐对铁兄想必是一往情深吧……不介意说说你们的风流韵事吧?”

    若心娇嗔道:“月轩!你喝多了吧,怎么能这么说话?”

    萧菁柳眉一弯,醉笑道:“无妨,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祈少君也有兴趣知道,道:“萧姐姐若肯见告,小弟洗耳恭听。”

    萧菁又喝了一杯,微醉之下娓娓道来:

    “十八年前,你铁大哥在抢匪的刀口下救了一对年幼的姐弟,他见这对姐弟的亲人都被杀了、孤苦无依,就好心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渔村里,后来还想办法送他们拜入了武林隐门广寒境……随着那个小女孩渐渐长大,对那位救命恩人的情感,也由感激逐渐变为了爱慕,于是向他告白愿以身相许,可是她表露心意之后,你铁大哥不知为什么,怎么也不肯接受那女孩子的一番心意,更令人心凉的是,他从此对那女孩避而不见,一躲就躲了她十余年……”

    说到这里,只见萧菁那娇美而成熟的面容上,泛出一阵哀伤和落寞,这么多年奔波江湖、年华渐逝,倾慕之人却忍心避而不见,这等情殇落寞,又有几人能够体会?又有多少人能有机会体会到?

    但此刻有一个人却深切地体会到了,他感同身受之下,猛地一杯下肚,酒杯也是重重往桌上一放……祈少君。

    萧菁幽怨道:“现在那小女孩的弟弟也死了,你铁大哥就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可是他……他……唉!”言辞触动心扉,翠衫美人面色渐渐凄楚,也是猛地举杯一饮而尽,恨不得大醉一场。

    古氏兄妹和若心听后,也很是同情这位萧大姐,都对铁仲玉逃避她一片深情厚意,耽误人家青春的行为十分地不以为然,而古月轩借醉之下更恚怒道:“岂有此理!枉我还当他是条好汉,没想到是个情场孬种~~这么不是个东西~~生在福中不知福……不过萧大姐你放心~~下次……嗝~~要是被我撞见他,我就先把他的两条腿给冻住,看他往哪里跑~~!”

    萧菁笑道:“还是古兄弟像个纯爷们,若心妹子好福气!”

    若心听了这话,登时垂首默然,但此刻一张俏脸上泛起的红韵,可以肯定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萧菁又晃着脑,醉言道:“无妨,这么多年了……不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哪怕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也会坚持下去,我相信终有一天,铁哥一定会想通的。”

    不妨想想,要是你身边也有这么一个痴情人,天涯海角地追着自己,你会觉得这是一种多么幸福的感觉。

    这番话,听得众人心中对这位萧姐姐感佩不已,也为她感到一丝惋惜,这虽是醉话,却是名副其实的酒后吐真言,能够诛杀亲弟而不动摇的萧女侠,到此刻都没见她流过泪,然则她心中岂会无泪……

    只见她问祈少君道:“祈弟弟,我也早就想问你了……上次那个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美若天仙的妹妹去哪里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一怔!一个个表情尴尬或垂首黯然……

    刚才是古月轩酒后醉言,现在又轮到萧菁哪壶不开提哪壶,祈少君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来,也好不容易心情稍稍舒缓些,结果被萧菁这么一提出来,岂不是又给了他一个借酒消愁的机会?

    但事实刚好相反,刚才听了萧菁的话,祈少君的心中已先后经过了幽伤和振作的洗礼,所以此刻听来也不觉得诧异,便把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了萧菁,萧菁耐心听完始末,凄然道:“情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呐……”但她又提气道:“不过祈弟弟,学学姐姐我,无论如何不要气馁,姐姐对你有信心!”

    醉后之言,却无意间鼓舞了祈少君,于是他振作了一下道:“多谢萧姐姐指点!听到你的话,小弟终于明白了,天涯海角都不放弃!”酒兴大起之下,他高举酒杯朗声道:“萧姐姐!难得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今晚小弟就陪姐姐大醉一场,不醉不休!”

    萧菁大笑道:“好!还是祈弟弟够意思!”

    这两人本都是不拘礼数小节的豁达之人,此刻微醉之下,又不约而同勾起了魂萦梦牵之痛,两人顿感同病相怜,索性勾肩搭背、高举畅饮,毫不避嫌。

    酒过三巡,祈少君渐渐失去常态,而萧菁微醉之下,也渐渐露出成熟女子的娇慵媚态,微红的双颊柔靡诱人、燕语莺啼更骚人心脾。

    若心只是浅酌了几口,最为清醒,忙道:“晴萱、岚儿,瞧他们醉成那样,你们去看着他们两个吧。”

    古月轩酒意更浓,插口道:“是啊是啊!赶紧……赶紧把他们分开,免得祈弟把萧大姐当成慕姑娘,萧大姐又把祈弟当成铁大哥……嗝~干柴碰烈火,不得了~~不得了~~”他酒醉之下语无伦次、越发不知所谓。但却也不无道理,谁人不知男女醉酒糊涂,意乱情迷之下,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可古氏姐妹刚一起身便浑身一颓,两个娇躯摇摇晃晃,口中还喃喃道:“这酒~~还真……厉害……”话音未落,两女同时瘫倒在地!

    紧接着,若心玉手轻撑白皙的额头,扑通一下趴倒在桌上……

    古月轩醉笑道:“呵呵~~女儿家就是女儿家,果然……不胜酒力……!”

    祈少君身躯摇晃,醉笑道:“就是就是~~还是萧大姐堪称女中豪杰~~!”

    萧菁花枝摇拽,娇声道:“过誉啦~~来来来~我们继续~~~!”

    话音未落,只见古月轩“噗通”扒倒在桌上,紧接着,勾肩相依的祈萧二人也同时向后一仰,横倒在地不省人事……

    空旷的客栈大厅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个酒醉不醒的年轻人……

    客栈掌柜走进大厅,登时一怔,连忙上前惶声道:“唉,客官!诸位客官这是怎么啦?!”连喊了几声,只见六个人睡得跟死猪一般。

    “唉,叫你们别贪杯的嘛……”说到这句话时,掌柜的神情已由惊惶变成了冷笑不屑,随即又是冷笑如刀,喝令道:“都出来吧!”

    只见大堂里闪出了七八个小厮打扮的人,有的正是刚才为他们递酒上菜的伙计,但之前还微笑恭敬的他们,此刻他们个个面寒如铁、眼光犀利,显然均是受过严酷训练的杀手。

    掌柜冷冷道:“军师呢?”

    一个带头的杀手道:“就快到了!”

    掌柜狞笑道:“哼哼,人人都道祈少君有多了不起,还不是着了这区区雕虫小技,不过这“醉卧一笑”入酒即化、无色无味,谅你们也难以察觉!”

    带头杀手道:“可是老大!这醉卧一笑只能令人神智昏溃如醉酒,全身僵瘫十二个时辰,为何不趁现在直接将这几人格杀呢?”

    掌柜道:“军师不是叮嘱过么,这几人有极大的利用价值,不到万不得已别轻易灭口,要尽量活捉他们,而且赏金翻倍。”

    带头杀手指着祈古二人道:“但这两人武功太高,未免夜长梦多,咱们不如先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废了他的武功……军师可没嘱咐不能这么做吧!”

    掌柜似乎颇为赞许,冷笑道:“不错不错,你倒是有长进呀。”

    另一个杀手狞笑道:“而且交差之前,先把这几个妞带进房乐乐再说!”

    带头杀手笑道:“对对!都多少天没开荤了,刚才那几个歪瓜裂枣哪里够泄火的,反正军师要的只是这两个男的,也没规定要女的不是么?”

    掌柜的眼珠一转,也贼忒兮兮地望了望地上这几个姿色上乘的女子,咽了口口水,道:“等办完了正事儿,不就是咱们的了嘛!”说到此处,他仰天狞笑。

    身边的杀手们也随之淫笑起来,整座大厅回荡着令人作呕的淫邪之律……

    掌柜指着祈少君,喝令道:“来人!先把这小白脸抬到里屋去做了!”

    四名杀手一起上前,欲将祈少君抬手抬脚扛起来,但没想到祈少君的身躯重愈千斤,更想不到的是他和萧菁两人紧紧搂在一块儿,两人直如两具交缠在一起的铜人,连手脚都分不开来!四人皆是外家高手、使劲运力,结果却也弄得气喘如牛,而脚下两人依旧纹丝不动!

    掌柜惊愕之下,怒叱道:“不对!有古怪!”

    杀手埋怨道:“可不是,这小白脸被醉卧一笑毒过头了吧,居然紧紧搂着这半老徐娘不放……老子就先废了他的手!啊啊啊啊~~~~~~!!!!”结果他话未说完,便听倒一声惨呼响彻大堂!掌柜及众杀手大惊骇极,只见一个魁梧身躯惨呼着飞过他们头顶、硬生生地撞到身后的墙面上,倒地不起!

    他们惊魂未定,也没弄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听地上传来埋怨声……

    “萧姐姐,不是说好了放长线钓大鱼么?你这是干嘛呀?”人随之站起。

    只见萧菁也缓缓站起,柳眉倒竖神情可怖,手握着血淋淋的越女剑,切齿冷叱道:“这帮混账竟敢对姑奶奶如此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不废了他们姑奶奶就不叫碧水清波!”

    掌柜惊诧道:“你……你们,没有中毒?!”

    祈少君冷笑道:“区区一点醉卧一笑,就想药倒我?你未免太天真了!”

    掌柜惊惧下环目四顾,突然喝道:“后援未至,扯呼!”

    他一声令下,只见所有的杀手鼠窜而出,大堂里瞬间空无一人!

    过了不知多久,祈少君和萧菁见四周毫无动静,两人坚挺的身形也随之突然一颓,宛似全身力气瞬间被抽走了,尤其是萧菁娇躯一阵痉挛,纵剑支地、冷汗淋漓,随之痛苦倒地!

    祈少君扶助她,喘声道:“萧大姐,你还撑得住么?”

    萧菁挣扎着颤声道:“全身经脉无力,提不上气……这醉卧一笑……真够厉害的……要不是刚才死命撑住这口气,后果不堪设想……”

    祈少君喘气苦笑道:“是啊……我恐怕还得一炷香的时间,才能……”

    “哈哈哈哈……佩服佩服,真不愧是无极天子,只需一炷香的时间!”

    只见掌柜面带狞笑,拍掌缓步走进大堂,身后的杀手们也都面露邪异地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掌柜又道:“谢谢你告诉我……还有碧水清波萧女侠,当真不是泛泛之辈,适才差一点就让你们诓骗了!”

    祈少君黯然一叹,道:“阁下行事谨慎,佩服……未请教?”

    掌柜道:“在下的性命不提也罢,江湖上喜欢称在下‘千手夜叉’。”

    祈少君双手勉强支着凳子,强撑道:“原来是八部宫尊者千手夜叉,敢问贵派和在下一行人有何过节,竟用如此伎俩暗算我们?”

    千手夜叉道:“过节谈不上,不过是受人之财与人消灾罢了。”

    祈少君冷然道:“哼哼,八部宫和无极门、广寒境、碧瑶宫等并列为武林最神秘的隐宿,想不到今日……竟也成了寄人篱下、受雇于人的主儿。”他语带讥刺,但千手夜叉却只作未闻,讪笑道:“阁下不必出言相激,都死到临头了,本座劝您一句……安心地上路,就别问那么多了。”

    祈少君勉强笑道:“可我不喜欢当糊涂鬼。”

    千手夜叉道:“人之将死,其实阁下这点要求我本当成全,可是雇主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守口如瓶……既然阁下不能乖乖就缚,那我等只有让你‘守口如瓶’了,上!”他一声令下,杀手们一跃而上!

    祈少君怒斥道:“慢着!我看你们谁敢……咳咳!!”他一吼之下,连声咳嗽,气力难以为继。

    千手夜叉见他强撑,狞笑道:“何必如此,即便是阁下也不可能顷刻就化解这醉卧一笑,这‘一炷香’才刚开始烧呢……不过就念在这份上,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让你生不如死……”他环顾大笑道:“弟兄们!这几个妞儿就由得你们就地享用吧!哈哈哈……!”

    杀手们一阵附和他的淫笑,纷纷窜到萧菁、古晴萱、古岚和若心身前……

    祈少君挣扎这提起龙吟剑,颤声道:“你们……!”

    “臭小子闪开!别耽误大爷的好事儿!”一个杀手上前随手一推,将手足无力的他推倒在地,然后朝着一侧的萧菁面目狰狞道:“嗯,这半老徐娘颇有几分姿色呀,比起那黄毛丫头更有味道!嘻嘻……哈哈哈……!”淫笑不断。

    而另一侧,杀手们盯着若心挺拔的胸脯,早已兽欲大发,伸手便抓了上去!

    可是……

    “啊~~~~!!!”“啊~~~~!!!”又是两声凄厉的惨呼响彻大堂!

    放眼一望,只见欲对若心不轨的杀手右手突然冰僵,随即被一跃而起的古月轩一脚踢碎,刹那间只见“冰血纷飞”的奇景!

    “岂有此理!二妹、三妹!一起做了他们!!”古月轩何等君子,生平最痛恨的莫过于淫恶无耻之徒,无怪他对慕冰当年的遭遇心生同情,事后也一直帮着撮合她与祈少君,而这次淫贼竟敢对若心不轨,试问他焉能按耐地住!

    古晴萱和古岚一听兄长大喝,随之翻身而起、护住若心!

    而另一边,只见翠缕穿梭、剑光霍霍,萧菁也再度蹿起、怒不可遏!

    “竟敢一而再地对姑奶奶放肆!受死吧!!”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萧姐姐,你……”祈少君也已一跃而起,苦笑乍舌……他现在也心知世间女子最无法容忍的,便是别人指摘自己年华及容貌,尤其如萧菁和慕冰这般年岁的,“半老徐娘”这等措辞更是触动心筋,刚才那群无耻之徒说要将他们几位女子带去享乐,刚办完自己淫贼弟弟案子的她,满腔惆怅正愁无处发泄,此刻又被人这群禽兽一而再地唤作“半老徐娘”,只叹自寻死路……

    众杀手惊怖之下,立刻全力迎战!

    客栈大堂里,一场厮杀已一发不可收拾!

    这帮杀手毕竟都是经过非常人苦练的亡命之辈,萧菁绵里藏针的回风拂柳剑虽然炉火纯青,但一时间却也无法奈何七个杀手联手形成的合围之势。

    祈少君收慑心神,朝千手夜叉一掠而上!千手夜叉惊惶之下,双手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副寒铁利爪,直直抓向祈少君面门!祈少君轻笑一声、凌空收势,身形竟然在距离利爪数寸处骤然顿住!

    千手夜叉登时惊骇,世上竟然有这等身法!但他立时醒觉,提气逼近、朝对手连出十三爪,这招夜叉探海,身法如鬼魅移行,招式更奇诡阴狠,招招对准了祈少君面门和两胁难以守御之处!要知他这双利爪,招招之中都暗藏了阴狠的后招,十三招连攻实则是二十六招,令人防不胜防,且不说江湖上的成名高手中惨死在这双利爪下的不胜枚举,就连实力深不可测的八部宫,武功最高的日梵天尊者和夜龙王,当年也对他有所顾忌。

    不过,这次的对手是祈少君!他身法如风、目力如电,十三招后便即把对手的招式,甚至对手的身份都证实了个一清二楚!

    到了第十四招,千手夜叉疾出双爪,分别疾攻祈少君前胸七处大穴,而且不断展动身形、不断变招,欲令祈少君目眩之下,无法判断他漫天虚招中,究竟实攻哪两处重穴……

    间不容发间,只见漫天爪影直逼而来!

    “业火鬼爪……可惜后力已衰!”祈少君冷然一笑,不但未守御或闪躲,反而双指疾出、无极弹指剑迎面而上!

    “啪!啪!”两声,只听大堂里响起两下不知是什么东西爆裂的声音,千手夜叉整个人呆立在当地,眼球呆滞、汗水涔涔,一双铁爪早已寸寸碎裂,连同自己的虎口也爆裂开来、鲜血淋漓,眼见武功已废!

    祈少君冷冷道:“八部尊者之一的夜叉,也是武林中的传奇人物,想不到今日竟然沦为奸人走狗,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暗算害人!无怪当年会被八部宫下了格杀令,现在混成了朝天宫的走狗!”

    千手夜叉颤声道:“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祈少君冷笑道:“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多承你的‘坦诚相告’!”

    千手夜叉惊怖道:“你……真的没有中毒?!”

    祈少君冷笑道:“这点雕虫小技就能难倒我,我祈少君焉能获得到今日?适才不过是想摸清你们的底细,所以把戏演得复杂点罢了……你要是老实交代,没准还能活得久些,可你偏偏不识抬举!”他刻意把‘雕虫小技’四个字说重,显是在说千手夜叉的话他刚才全都听着呢。

    千手夜叉惊怖道:“你怎知酒里面有毒?!”

    祈少君道:“这个我本也不知道,可你这些手下眼中的杀气太盛了,作为杀手,他们真不称职,试问又岂能瞒得了我?那么酒中有毒自然也不奇怪了,而且你当然不知道我早已用传音入密暗中警醒他们几个,更不知道我早已把毒酒偷梁换柱,这几位姑娘喝的不过是我带来的酒而已。”

    千手夜叉呆立了半晌,抬眼一望,只见大厅四周一片狼藉,手下的二十几名一流杀手,有的被吊上了承梁、有的被冰封、有的倒栽在桌面上钻出个洞,而对方除了若心战战兢兢之外,其余几人都皆是不可一世、冷冷讪笑。

    古月轩笑道:“喝了这毒酒,还挺够劲的!不过还是还给你们吧!”

    话音刚落、他猛力提气,张口一吐、只见满腹毒酒井喷而出,飞溅于身前地板上,瞬间凝成寒冰,丝丝寒气顺势泄地;祈少君随即也猛力提气,张口吐酒、满腹毒酒井喷而出,尚未落地、便化为蒸蒸热气,腾霄而起!

    见到这等惊世骇俗的功力,千手夜叉膛目结舌、面色煞白,几个被制服还清醒着的杀手亦是看得心胆皆丧,心中暗骂自己这次是小鬼惹阎王!

    千手夜叉穴道被点,不过他即使没被点穴,此刻恐怕也是僵立地连脚都跨不出去了,他眼见自己的“雕虫小技”被轻易识破,更想不到祈少君适才竟能在电光火石下,以无极弹指剑弹中他的爪心,双指同时击出迅如闪电,分打而出不偏不倚,将他横行江湖的一双利爪,再连同满腔壮志一同击碎!

    另一边,古月轩抓着一个杀手怒喝道:“说!谁指使你们的?!”

    但杀手就是杀手,不成功便成仁、又岂会轻易开口?众杀手闭口不言、束手待毙,萧菁上前狠狠两下掌掴,暴喝道:“说不说?!”

    但话音未落,所有的杀手面目一阵痉挛、口吐白沫,同时倒地!原来他们在被擒住的一瞬间便咬破齿间暗藏的毒药,何况就算不是杀手,遭到女子掌掴,传扬出去,以后也甭想在江湖上混了。

    古月轩叹道:“早料到他们有这一手,这种人本也问不出什么来。”

    祈少君回转身对千手夜叉道:“现在就剩你一个了……倘若你不说,你必会死在我手里;如果说了,你有可能会死在自己主子手里,要怎么做自己选!”

    千手夜叉心头一震,强作道:“你要杀便杀,无需多言!”

    祈少君打量了他一下,诡谲一笑道:“挺有骨气……好,我便成全了你!”话音未落,龙吟剑已经刺向他的右眼!

    “不要!饶命!”千手夜叉突然颤声求饶!

    祈少君冷笑道:“还以为骨头有多硬呢……知道你是老江湖,但别以为侠义道中人都会被你的惺惺作态给骗了,你要真的不怕死、怎么会被点了穴,手脚还抖得这么厉害的!”

    千手夜叉登时汗流浃背,他的确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否则当年也不会犯了大错、被八部宫追杀,被迫托庇于现在的主子朝天宫。

    但他纵然再不想死,到今日也非死不可了!祈古萧三人突然感到楼上一处杀气顿现,无数点寒星疾射而来!虽然已有察觉,但如此突如其来的暗器偷袭,众人大骇之下谁也不敢硬接,祈古二人大喝一声,掩护女子们纷纷暴撤!可怜的千手夜叉瞬间被射成了海胆,闷哼一声、僵立毙命!

    祈少君抱着萧菁和古晴萱、古月轩抄着古岚和若心,双双滚到大厅的两根柱子后,祈古二人对对望一眼、不约而同顺手抄起凳子,只见两把凳子被二人如甩手箭一般扔出,带着猛烈的劲风朝着暗器发射处疾飞而去!

    “啪啦!啪啦!”木屑纷飞、碎屑如雾!

    若心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蜷缩在古月轩怀中;而祈少君无所顾忌,趁此良机朝二楼碎屑暴飞处急掠而上,耀龙掌早已蓄势、双掌猛击向他透过朦胧之中看到的两人……

    “嗷嗷嗷~~~~~!!!”只听龙啸声起、这等掌力试问有谁敢直撄其锋!

    可是这次却有人敢接他这霸道的两掌!祈少君凌空之际,突觉朦胧之中两股威猛无匹的掌力、如狂风巨雷般朝他正面袭来!他虽大惊,但此刻双方都是如箭在弦、不得不发……唯有力拼!

    “嗷嗷!!!”“轰隆!!!”

    四掌对碰!龙啸与风雷之声交响而起,震得整座大厅如暴风掠过,四周桌椅纷乱、灯笼齐飞,屋内灯光倏然暗下!四壁窗门籁籁摇动,承梁屋脊欲塌,祈少君因身形凌空、无踏足着力之处,被震得暴退下落、左脚猛踏站稳,脚后跟地上一大片青砖被他内力震得碎飞而起,他全身衣袍鼓动、一头乌发暴张如铁,可见他适才灌注真力之强!

    他惊魂初定,二楼朦胧稍稍消散,接着明暗倏动的残余火光,一个熟悉的铜面具首先映入他的眼帘!

    “是~~~你~~~?!!”他目眦欲裂,怒喝道。

    竟然是铜面人在此现身,这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只见铜面人轻笑道:“一别经年,小兄弟别来无恙?”

    祈少君怒道:“少和我称兄道弟!我的兄弟可不会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铜面人道:“吾宁斗智不斗力,要取无极天子的性命,不用点手段怎行?”

    祈少君皱眉不语、心中若有所思:“奇怪,不太对劲……”抬首怒喝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铜面人又道:“不想怎么样,但只要你还活着,我家主人睡不踏实……可惜今日良机已失,你们的命姑且多留几天,下次可别让我家主人失望!”刚吐出最后一字,他的身影已骤然消失于数十丈开外……

    “你家主人到底是谁?!”祈少君大声怒叱,可惜已无意义,心绪难平的他惊付道:“好绝顶的轻功!此人究竟是谁?!”

    杀机已散,但祈少君伫立于大厅,久久凝目不语。

    古月轩见已无事,近前道:“祈弟,怎么不追?”

    祈少君摇摇头,道:“不妥,那个铜面人身法极高,顷刻间便已到数十丈开外,他的身侧还有两名绝顶高手,我一人去追绝无把握,我们两个同去追,姑娘们岂非太危险了?”

    古月轩道:“不错,刚才你与那两人对掌,有否看出是什么来头?”

    祈少君沉吟道:“也许是他们。”

    古月轩道:“是谁?”

    祈少君朝着他道:“罡风惊雷。”

    古月轩惊道:“风雷?!朝天宫真的动手了!”接着又困惑道:“可这铜面人又是怎么回事?”

    祈少君见他一副无法相信的模样,问道:“古兄,莫非你有什么疑问?”

    古月轩剑眉微皱,沉沉道:“还没想通透,回头再探讨。”

    祈少君深知这位兄长一向有分寸,遂以不再追问,叹了一声道:“看来我们两个心中都有疑问,不过现在的确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萧菁眼波向他一扫,娇嗔道:“祈弟弟,我也有问题……你刚才把姐姐我搂得那么紧,而且抱了这么久,是不是该对我负责呀~~”其实,她一向很自信正当风华正茂之年,迷倒这种少年不付吹灰之力。

    “这……呵呵……”祈少君有口难辩,唯有苦笑敷衍。

    古月轩却无闲情逸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事后,众人搜寻客栈,在后院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人间惨剧!

    这客栈真正的掌柜全家老小十几口人,全被集中在后院屋中处死,最小的不过五岁左右,而妇女们衣衫半解,更有被奸污的痕迹,整间屋子的情形实是怵目惊心、惨不忍睹!致使若心吓得当场昏了过去,古晴萱和古岚初涉江湖亦不敢多看,祈古萧三人虽神色淡然,却也不禁暗暗悲叹间接连累无辜。

    古月轩搂着若心,安抚道:“没事没事,不是叫你别看的嘛。”

    萧菁心中哀伤,嘴上恨声道:“这帮人行事,当真是令人发指!”

    祈少君怒道:“终有一天,我要他们付出代价!”但他又对萧菁道:“只是对不住萧姐姐,朝天宫一路上都对我们虎视眈眈,这次还把你给卷了进来。”

    萧菁微斥道:“祈弟弟,你未免把姐姐我瞧扁了吧?”

    祈少君见她神情不悦,忙谦言道:“姐姐别误会,小弟只是过意不去。”

    萧菁正色道:“别再说什么连累、过意不去,也别对我说什么分道扬镳之类的废话,姐姐若真的弃你们于不顾,岂不枉费这一番侠名,更无视你铁大哥昔年一番训诫?”

    听到这话,众人不禁感佩铁仲玉、更感佩萧菁对她的一片痴心,既然都是不拘小节的性情中人,又何必再矫情?事后商定,萧菁与众人一道前往洛阳,一来多了一强援;二来,萧菁深知铁仲玉每逢江湖豪宴或武林盛会,都不会放过蹭酒混饭的机会,所以商定和他们同赴洛阳贺寿。

    众人堆积柴火,将这间小屋烧了,策马连夜出了宝丰县。

    没过多久,一辆马车缓缓经过宝丰县大街,路过那家客栈附近,只见街坊们大呼:“杀人啦!着火啦!乡亲们快救火!”

    马车里,只听两个女子的声音彼此交流着……

    “前辈,外面出什么事了么?”熟悉的女子声音,尽管语声中略带着一丝病态,可听起来还是那么楚楚动听,因为她不是别人,正是久违的慕冰。

    “江湖仇杀,朝不保夕……哼,蝼蚁相争,管那么多作甚?”身侧之人头戴黑纱,短短一语便觉对世间纷争的不屑。

    “我以为我对世情已经够淡漠,想不到前辈才是……”慕冰哽住了后话。

    “你想说,我才是真正的冷酷无情,对么?”

    慕冰不语,而那女子又道:“你说得很对,何必吞吞吐吐……对了,身体好些了吗?”问到病恙,她的声音又变得很温柔。

    “好多了……前辈,这些日子多谢您的照顾。”

    “什么前辈,今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这女子似乎十分畅怀,又道:“你我有缘,所以我想把这些传授给你。”

    “不用了,这些传授给了我,估计也没多大意义了。”慕冰忧伤道。

    黑纱女子又道:“嗯?这话又从何说起?”

    “因为……因为……”她就是因为不出来,而且本来还很动听的语声,又泛起了阵阵抽泣,显然是十分伤心难过,直到她最终道出真相,只见那黑纱女子一声悲凉的惊叹,接着又是怜悯的叹息:“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她的语声也不禁哽咽

    “天意难违……不过至少上天给过我一片天,让我遇见了他,这已经是莫大的眷顾……让他知道这一切,对他太过残酷,选择无声无息地离去,正是最好的结果,现在他的身边有很多人都在关心着他,我也安心了……”

    黑纱女子情切道:“孩子!这样的结果真的是你心甘情愿?”

    “我……我……”慕冰支吾久久,始终无法开口说是。

    黑纱女子劝慰道:“世人常说天意难违,可我相信人定胜天!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希望……!”

    “人定胜天,他也常这么说……”慕冰沉吟道。

    这时,另一条小巷子里,只见数骑鲜衣怒马之人策骑而出!

    其中一男子道:“官兵很快就赶过来了,我们还是趁乱赶紧走吧!”

    另一位少年大声道:“好!我们立刻出城!”

    这么一句话远远传来,这边的马车里传出了真情意切的声音:“是他!是他的声音!就是他!他也来了!”

    “唉,你明明忘不了他,何必默默忍受……他出城了,看看能否追上吧。”

    马车疾驶而出,也很快出了宝丰县城门,向北绝尘而去。

    而那几匹骏马也是扬蹄于城外荒郊的树林里,但官兵追近之后,却发现可马背上却空空如也……人呢?

    其实马上之人不过声东击西,此刻在宝丰县一大户人家的后院厢房里。

    萧菁道:“少君,这里安全么?”

    祈少君道:“放心吧萧姐姐,我打听过了……这户人家是当地土豪,在这宝丰一带房产无数,我们在这里住几个月,他们都未必发现的了……何况我们只是暂避朝天宫的盯梢,权宜之计罢了。”

    “那什么时候启程?”古月轩一边擦剑,一边问道。

    祈少君气定神闲道:“不急于一时,我们见机行事。”他才智过人,可这一次正是由于他的才智过人,令他与伊人擦肩而过,重逢之望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