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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巨变柔肠断

    命运是残酷的,无论人们是否相信它,或者命运本身是否存在,但每当人们要面对所谓“命运的抉择”的时候,却是如此艰难。

    祈少君,原本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只想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可是,他注定是一块要被挖掘出来的美玉,注定要踏上这命运之途,也注定要面对这多舛的命运,也要坚强地去对抗命运!

    尽管他到此刻还不相信命运,即使命运要夺走他的挚爱……

    在凉亭里,面对慕冰凄苦的恳求,他的婉拒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意识到自己该去做些什么了,尽管这代价是惨痛的。

    杭州,无剑山庄依旧一如往昔,只是自论剑大会过后,方圆数里的无剑山庄内颇有些冷清,令人不禁怀念起当日群英毕聚的豪情盛宴。

    最重要的是,在前庭广场上并未拆除的比武擂台上,无剑弟子们不时地都会谈论起一位白衣少年的英雄事迹,当时他还是个江湖无名小卒,而今却已是名扬天下的无极天子,隐然成为武林后起一代的领导者,可是……

    烈日炎炎,古月轩在前庭苦练武功,抖撒热汗!

    玲珑山庄虽遭魔宫焚毁,但却焚毁不了他钢铁般的心,如今虽寄人篱下,但他壮志依旧,每日都在此勤修苦炼,无剑弟子们无不称道他是条真汉子。

    天空酷日晒地、青砖滚烫,但他的双拳却森寒如冰,冰玄劲力所过之处,人人均觉寒意丝丝。

    “二弟、三弟,我不会输给你们的!”他一边苦练拳法、一边自言自语着。

    他极重武道,骨子中自有一股傲气,身为兄长又岂能落于人后?所以他将自己的两位义弟视为标杆,每日鞭策自身。

    大殿前屋檐下,柔弱的倩影正玉立在阴凉处观望着他练功,她也是每日都是如此望着他,他练功完毕,她会上前递上清水和汗巾,嫣然地瞧着对方人汗淋漓的眉宇间那股不屈的神情……

    古月轩见她如此温柔体贴,心中更是充满干劲。

    “若心,谢谢你……天热,你快回房歇着吧。”

    若心轻抚云鬓,柔声道:“屋里也凉快不到哪去,还不如去西湖边走走。”

    古月轩道:“好!待我洗个澡、换件衣裳,我们去迎风酒楼用午膳。”

    若心道:“听说今晚西湖还有灯会,我们把玲妹带上,一起去散散心吧。”

    古月轩笑容一敛,问道:“她还是那样么?”

    “唉……”若心微微摇首并不答复,也不知该如何答复,她如今已为人妇,温柔贤惠、善良体贴,还时常为山庄弟子和仆役们做饭缝补,山庄上下人人赞她是个好媳妇。

    而这段日子来,善解人意的她,也常常陪着茫然若失的司徒曼玲。

    这位盟主千金遭受命运残忍戏弄,一个是生他养他的父亲,一个是她痴心一片又曾舍命救她的少君哥,哪想到两人之间却早结下了如此不可解的深仇。

    中秋之夜,本是团圆之日,可如今却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人命丧!

    曾几何时,美丽的少女笑卧香榻,梦想着有一日,她的少君哥登门造访,父亲对这位少年人十分地赞赏,还亲口允诺将她许配给祈少君,三人其乐融融地在花前月下对酒畅饮,好不欢乐……

    可是,梦想如此美好,真相却如此残酷!

    先是丐帮传来消息祈少侠与慕冰在无极门成亲!

    消息传来,尽管无剑山庄人人守口如瓶,却最终纸头包不住火,消息一传进她耳中,紫衣少女只觉脑中一阵轰鸣,宛如魂魄被瞬间抽离!若非若心一把扶住娇躯,她便已瘫倒在地。

    她无数次凄然哀叹:“少君哥……当日你舍身救我、跌落山崖,倘若你就此无生,或者我也索性随你而去,无论如何都好过像今日这般备受煎熬……可你为何要救我?为什么~~?!”

    有一晚,望着她所居的庭院匾额上“念君小筑”四字。

    夜夜心念君,然君已陌路。

    人人只道她是刁蛮的盟主千金,又有几人知道她强势的外表下,实则一直怀着一颗柔情款款的柔弱芳心。

    可是……曾经甜美的思念,却成了万劫之煎熬!

    最终,她承受不了这重重煎熬。

    终于……她想到了死!

    得知消息的第三天夜里,司徒苍穹心痛女儿三日来茶饭不思,前往念君小筑探视……结果一开房门,却见女儿悬梁于闺中!

    “玲儿?!”他惊骇失声之下,弹指削断三尺白绫,将其救下!

    “丫头!你怎么这么傻呀~~?!”他悲喝道。

    司徒曼玲心如死灰、颤声道:“爹……女儿觉得,活着好辛苦……”

    司徒苍穹悲叹道:“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可是……可是……”

    他欲言又止亦无话可说,见女儿如此痛不欲生,他深愧自己才是这一切的罪恶源头,回想当年铁血盟四兄弟中,他跟独孤一鸣年岁相仿,两人曾有约,双方的儿女无论是男是女,将来都可结为金兰或夫妻,如此美事一桩,日后必传为武林佳话。

    可谁知风云骤变、乾坤倒转,当年亲手杀害兄弟,今日更累及下一代。

    一念至此,这位盟主往日泰然处事的风骨早已不再……

    但古月轩性子正直刚强,全然不顾女儿家心伤,怒斥道:“玲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失去了爱人,连亲人都不要了么!你这么做,于你父亲是为不孝!而且,你若真心喜欢少君,又岂能令他内疚?若是他知道你为了他而自寻短见,你让他又如何安心,你想让他和弟……和慕姑娘一辈子背着这个罪活下去么!”他怒叱之余总算尚存一丝恻隐,硬把弟妹二字给咽了下去。

    若心劝阻相公怒斥,又对司徒曼玲劝慰道:“妹妹,真心爱一个人,是全心全意地付出,不是占有更不是逃避……无论如何,姐姐都希望你的心和你的外表一样,能变得坚强。”

    三人不断地激励她、劝慰她,不分昼夜的轮番守着她,怕她再想不开又会自寻短见,最终令她勉强打消了死志……

    半个月来,她心如槁灰、日渐消瘦,整日几乎都枯坐房中,回想着往日的点点滴滴,或举杯怅饮,但越是回想便越难以自拔,正所谓: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于是这日,古月轩和若心打算带她出去走走,小俩口早已打定主意,中秋之夜,残酷的风波亭之约,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会守着这位可怜的少女。

    而今江湖又传来巨变……

    老管家司徒信走进大殿,问道:“古少爷,老爷呢?”

    古月轩道:“去城外看马场了,何事?”

    司徒信笑道:“没事,是好事!丐帮风帮主登门造访来了!”

    古月轩惊喜道:“二弟来了?快请!”

    大堂内,古风二人四手互握,古月轩许久未见兄弟,心中好不欣慰,招待他坐下奉茶后,再三嘱咐风轻语务必多盘桓几日。

    “大哥的盛情,兄弟本当应承,只是……”风轻语虽然高兴,但神情之中却隐含愁云,言语之中更是满含忧虑,只见他笑容渐渐敛起,愁云取而代之。

    古月轩面色一变,关切道:“二弟怎么了?”

    风轻语沉吟道:“不瞒大哥,我今日来……是带来一个坏消息的。”

    古月轩剑眉微皱,问道:“什么坏消息?是关于少君的么?”

    风轻语微怔道:“你知道?”

    古月轩道:“不过胡乱猜测而已,难道真的跟他有关?”

    风轻语默然额首,沉声道:“是的,而且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江湖……无极门那边出大事情了。”

    古月轩道:“无极门?少君在那里?”

    风轻语额首道:“不错,不知大哥是否愿听兄弟逐一告知?”

    古月轩自然急于知晓,道:“洗耳恭听。”

    风轻语道:“那晚在洛阳分道扬镳后,三弟他单枪匹马,与朝天宫的杀手斗智斗勇,还先后击退“云雨风雷”,并和弟妹重聚……原来,那个之前与三弟同行的丑脸姑娘,正是弟妹乔装改扮。”

    古月轩慨叹道:“无怪似曾相识,原来……弟妹对少君真可谓一片痴心。”他又向风轻语询问道:“那后来呢?”

    风轻语道:“后来,他们与名震江湖的伴梅南居夫妇结伴,一路……”

    古月轩切口道:“等等!江湖第一伉俪又出山了?”

    风轻语道:“不错,由两位前辈一路陪伴,再加上他们四人的武功,一路自然无惊无险,只是后来他们乘渡船经过岷江栖霞山凌云窟一带时,又遭到了朝天宫大举围攻,在岷江上将其围困了四天四夜。”

    古月轩一凛,忙问道:“结果如何?”

    风轻语道:“铁兄率领无极门弟子赶到救援,一场恶斗,大获全胜。”

    古月轩拍案道:“哈,真是大快人心!可惜我们二人不在!”

    风轻语额首道:“是啊,可惜三弟临别时未向我们告知今后去向……他是怕隔墙有耳,避免再次被朝天宫揪住行踪,因此刻意对我们隐瞒了去向。”

    古月轩道:“我更觉得,他是不想连累我们。”

    风轻语不语,但很显然认同了大哥的想法,而不是去怀疑他的三弟对二位兄长有所顾忌,兄弟之间本就应当彼此信任。

    然而,兄弟之间彼此深知,夫妻之间本当更情比金坚,彼此毫无猜忌,但是背叛和决裂,偏偏发生在一对不该发生的绝世侠侣身上,导致夫妇二人刀剑相向、反目成仇!

    究竟如何,还看下文……

    半晌后,古月轩又问道:“你想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风轻语额首又道:“本帮探子传来消息,前些日子,枭帝亲自带领朝天宫精英大举夜袭无极门,三弟联手玄虚、玄谷两位长老与枭帝一场激战,三弟被枭帝一拳震伤,但也迫得枭帝鸣金收兵……此一战双方都死伤不少。”

    刚音刚落,只听到大殿屏板后传来一声轻微的惊叹……

    古月轩赞道:“少君恶斗枭帝?有胆色。”

    风轻语道:“这事也罢了,但紧接着……”

    古月轩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忍不住道:“二弟,你就别婆婆妈妈的了!”

    风轻语皱眉半晌,才沉声道:“夜袭之后,三弟和弟妹新婚短短时日……便决裂了;最糟糕的是,掌门玄虚遭遇刺客,不治身亡……”

    古月轩惊诧而起,道:“决裂?!他们二人情深……意重,怎会决裂的!”说到“情深义重”四字时,他有些哽住语声,因为他已觉察到有人正躲在屏板后面偷听,他也知晓是谁,因此不愿让她心伤难过。

    风轻语道:“听可靠消息,是因为‘无盐罗刹’西门笑雨。”

    古月轩又是一惊道:“朝天宫的西门笑语?!”

    天呐!断肠巨变!祈慕这对旷世爱侣竟突然决裂了!

    而且是因为西门笑雨,此事与这位美得不可思议的丽人又有何关系?因为她的美迷倒了祈少君?不会!她的美固然令人魂颠,但祈少君绝对是例外!

    这还得从朝天宫夜袭的那晚说起……

    当晚,无尘居凉亭下,慕冰有归隐之意,而祈少君却明了不可置身事外,夫妇二人的关系产生了一丝裂隙,这是他们相识相爱以来从所未见的情形。

    此后数日,两人不再相依相偎、如胶似漆,慕冰得玄虚的许可,可以自由进出无尘居,但她却对丈夫若即若离,祈少君心知肚明,必是因为自己婉拒了妻子相伴隐居的恳求,不过他也多少有些安慰,万一自己有何不测,或许可以略微减轻慕冰的丧夫之痛。

    不过……这可能么?也许只是痴人说梦吧……

    但谁也无法想象、谁也未曾料到,后来竟然出现了这等荒谬之事!

    一天凌晨,慕冰一时颇有兴致,跟玄怀的两位随侍弟子灵犀和灵牵畅谈了许久……原来,这世间的奇女子传奇,绝非只围绕着她一个人,还有很多同样为了倾慕之人牵肠挂肚的存在。

    娇小可爱的灵犀讲述完自己当年的悲苦经历,正色道:“灵牵师姐,我跟你不同,等我再大点,一定要下山寻访他的下落。”

    灵牵道:“明知希望渺茫依旧毫不气馁,师妹的志气,师姐自愧不如。”

    慕冰道:“对了,灵牵师姐……你说你日前看到枭帝,第一眼觉得与当年救你之人似曾相识?”

    灵牵沉吟道:“当时是有些许感觉,许是过了太久,记忆有所模糊了吧,我也常常向掌门师伯询问恩人的下落,掌门师叔有时会不耐烦,就指点我不要太过于执念,毕竟时过境迁,聚散离合皆有缘法。”

    慕冰又问道:“那你相信……那个枭帝会跟当年救你的人是同一人么?”

    灵牵噗嗤一声笑道:“我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可能,如枭帝这等坏到骨子里的大魔头,哪怕跟我的恩人长得相似便已是莫大的折辱。”

    慕冰不语,只觉得灵牵似是在逃避一些事,与性格坚毅的灵犀大不相同。

    灵牵又转移话题,道:“慕姑娘……别介意我多嘴,我看出你最近跟一心师弟似乎有些芥蒂,但还请你一定要对他有信心。”

    灵犀也帮腔道:“就是就是!吃师兄烧的菜就知道,他是个真心为别人着想的好人,你和她彼此心有灵犀,难道还看不出来?”

    慕冰沉思许久,故作不屑道:“哼,还是先别管我的事了……我听你们俩的过去,简直就像童谣。”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满是倾慕和憧憬,也很庆幸自己也遇上了这么一个令她感怀上苍的人……

    可是,当她回到自己房内,一切的美梦都在瞬间破碎了!

    她无法相信自己眼睛,她亲眼看到祈少君和西门笑雨从同一张榻上爬起!

    祈少君身在其中,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那晚不过是和铁仲玉、伴梅先生多喝了几杯,于是便早早回房入睡,结果半夜醒来来,猛然发现自己身边躺着的不是心爱的妻子,而是敌友难辨的西门笑雨!

    就在慕冰进屋的前一刻,他万般惊惶之下,翻身跳起、掠出床踏一丈!

    笔下无法形容他当时的表情和心境,只见他和西门笑雨都是衣衫单薄,只听他失声惊叫道:“小惜姐姐?!怎怎怎怎么是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西门笑雨朦胧醒来,柔声道:“嗯……难道你忘了?”

    祈少君万般惊诧道:“我……我忘了什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西门笑雨睡眼朦胧、嫣然一笑,当真是迷人心窍、夺人心魄的神情,只听她娇声道:“你昨晚喝成那样,也难怪你什么都不记得~~”

    此刻的祈少君,直如被人无缘无故地从自己的马车上拉了下来,然后被别人驾着他的马车绝尘而去,自己则呆立在原地茫然无头绪……

    西门笑雨春葱掩口,娇笑道:“少君弟弟,别在意~~世上哪个男人不想对姐姐做这种事?姐姐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但这杯中之物一下肚……就难免无法自制啦,嘻嘻~~不过么~姐姐不怪你,反正姐姐的贞洁给了最想给的人,也没什么不好,你也不必在意,姐姐不会要你负责的~~嘻嘻!”

    祈少君面目扭曲地听着这些娇声情语,嘴唇颤颤、不知如何搭话,他有生以来,曾几何时遇上这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窘境,幸好他生性稳重,慌乱之下强自镇定、开始思虑……

    但情绪稍稍安定,尚未来得及理清思绪,额上冷汗便涔涔而出,因为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而且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一股森寒至极的杀气从他背后袭来,天不怕地不拍的他,也感到了从所未有的惊怖,“冷酷”、“绝情”两个词语登时涌上她的心头!

    他不敢回头,这是他第一次不敢面对……

    只听后面传来冷如霜刀般的语声:“我早就该猜到……我真傻……!”

    祈少君尚未镇定下来,又再次心绪崩乱、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他颤颤转过身来,只见慕冰面色煞白、神情干枯,同样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绝情仙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是不是很傻……”语声低沉之极,同时寒透骨髓,但之中又隐含着无尽悲痛和哀伤。

    因爱和悲而生出的恨,是世上最可怕的恨!

    而此刻正被着股情绪操控的是谁?慕冰?不!是绝情仙子!

    而祈少君心房乱颤,这几句话也直如凌厉的寒剑,刺进他的身躯!

    “冰冰!无论如何,请你冷静下来,你听我说解释一下好么!”他拼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也苦求对方冷静下来。

    但慕冰已然无法自控,颤声道:“你不必说!不必说……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祈~少~君~!你~受~死~吧~!!!”

    连屋外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只见窗户里青光一闪,又听利剑出袖之声同时响起!绝情仙子悲愤之下的一剑,威力如何,无法想象!

    祈少君惊怖同时,本能地侧身跨步闪避、左手五指箕张,极其凶险地接住了这诛人下地狱的绝情一剑!又是一阵冷汗涔涔落下……

    “冰冰!你听我解释呀!!”

    他不会逃,绝不会逃!否则早在闲卿谷邂逅那晚,他听到慕冰说出“除了你之外”这句话,他就应该逃之夭夭,永不在她面前出现,可他没有逃,所以这次他更不会逃,如果要他为了这种事而逃离心爱的女人,他宁可被慕冰杀死算了!

    “冰冰!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嗯……!”

    祈少君夹住绝情剑,随后闪身上前一把紧紧搂住慕冰、向她解释原委,他不愧是机智之人,选择了最理想的方式安抚爱人……眼下时机稍纵即逝,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说出想说的话,可刚一开口,他心房再次一颤!

    他与慕冰绝美的面容仅仅两寸之遥,再一次清晰地看到妻子在两重人格之间徘徊时,眼波之中瞳孔的变化……而且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骇人,只见慕冰乖戾的瞳孔中,隐隐显现着一股暗暗的红色,可怕的红色!

    而时机就是这么稍纵即逝的,遭遇了情感骗局的绝情仙子,会变成什么?谁也不敢想象,但至少有一点还能判断得出,那就是

    她会不择手段杀死那个欺骗她感情的人!

    “啊啊~~~~~?!”祈少君背后一阵剧痛!

    虽被他铁箍般的双臂紧紧搂住娇躯,但慕冰的手腕却依旧灵活无比,她左指轻拨,短小而锋利的绝情剑向上一挑,就把祈少君后背划了一道大口子!

    “冰冰?!你~~!”祈少君应声惨呼,随即松开双臂,踉跄后退!

    “慕冰!你疯了!”连西门笑雨也看不过眼,惊惶道。

    慕冰疯癫嘶喝道:“我疯了?咯咯咯哈哈~~~!我疯了!对!我是疯了!今天不杀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就不叫绝~情~仙~子~!!”

    绝情之剑随即刺向西门笑雨,无奈西门笑雨衣衫不整、行动受阻,只得仓惶闪躲,十分被动,祈少君背后中剑,又见两女如此相斗,一时茫然无措……

    西门笑雨怒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慕冰乌发皆张、神情乖戾,嘶喝道:“我在干什么?我当然知道!不过让我先毁了你这张迷死人的脸,再告诉你我在干什么!”

    房中充满着地狱般的怨恨,又渐渐弥漫到了外面,四周的无极弟子们纷纷闻之赶来,但又不敢贸然进入,众人都感到屋内发生了可怕的事……

    “好啦!够啦!”祈少君突然一声暴喝

    他再次伸出双指,夹住了距离西门笑雨面目仅一寸的绝情剑,踉跄倒地的西门笑雨随即闪身一掠,“砰!”地破窗飞出,外面的无极弟子们猛然一怔,只见一个披头散发、衣衫半解的女子如鬼魅般逃之夭夭……

    祈少君朝着屋外大喝道:“师兄师姐们!别让她逃了!”

    她深知若不将其追回,恐怕自己真的有口难辩了!而屋外的无极弟子们一听屋内的祈少君一喝,纷纷拔脚追去……

    “一心师兄叫我们追!快追!”大家如群鸟争飞一掠而去。

    可无奈西门笑雨轻功太高,顷刻之间便没了踪影……

    屋内,祈少君转向慕冰,喘声道:“你让不让我解释?!”

    慕冰冷恨道:“解释?适才是谁从我剑下救了她?是谁自己不去追,却让外面的虾兵蟹将去追?你还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祈少君微有些按耐不住,斥道:“冰冰,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蛮不讲理!”

    慕冰苦笑道:“是啊~~你才知道我蛮不讲理么!咯咯咯哈哈哈~~~对!我是世上最蛮不讲理之人!哈哈哈哈……!”

    看着自己的妻子已彻底失控,祈少君心头刚升起的一点怒火顷刻被浇灭,陡然还想起她身患重病,万不可经受刺激……

    可是,来不及了……

    “呃?!啊啊~~~!”慕冰全身一阵痉挛!

    比起在岷江上的一次,这一次更为剧烈,直折磨得美人面色发紫,试问感情上的打击谁人能承受?看到伏地痛苦的妻子,祈少君直如利剑穿心,连忙上前搀扶,但刚一走进,慕冰厉芒一闪、转身就是一剑!

    闪电般的一剑、险些令祈少君真的利剑透心,连忙后翻躲开!

    “冰冰!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他无计可施下,急切道。

    慕冰满身森寒的杀气,原本美丽的眼波之中血丝渐露,半晌内,只见她一言不发,缓缓侧身“砰”地从另一窗口破窗而出!

    “冰冰!你去哪儿!”祈少君失声惊叫,但他绝不会再犯当日在闲卿谷中犯下的大错,也不顾自己只穿了贴身衣服,随即从窗口一掠而出,提气直追而去,顷刻间两条身影便出了山门,消失在夜幕里……

    夜雾弥漫、凄风森森,两个身法极高的身影宛似乳燕投林,疾掠于蜀山山林间,一前一后追逐着……

    “冰冰!你停下,是我不好!”祈少君一边急起直追,一边大喊。

    而慕冰似未听闻,全然不顾身体有恙、继续提气疾飞向前。

    也不知追逐了多久、两人飞奔了多少里地,慕冰深知自己丈夫的武功已达出神入化之境,再追下去终究会被追上,于是便轻足落到了一处溪流边……

    只听耳畔溪水潺潺、身侧落木萧萧,枯藤缠绕的参天古木下,一对璧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僵立于繁枝茂叶间,夜幕虽惨淡,却也难掩这对璧人明亮的风采,然与之相反的是,夜幕笼罩下的蜀山山林依旧是那么地鲜活盎然,可僵立于其间的这对璧人却了无生机。

    祈少君转瞬即至,急切道:“冰冰!你肯听我解释么?”

    慕冰转过娇躯,如电芒般充满着怨毒的眼波,直直地朝向祈少君,几乎可以钻入他的心房!

    一时间,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冰荒般的沉默,四周只闻潺潺的溪流声。

    慕冰转过身、面对着小溪流,凄然道:“当日……在青城山,我就是跳进了一条溪流,才勉强躲过了一劫……因为被人欺骗,我从此对世间失去了信心,只是想不到……好不容易遇上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却未曾想到是骗我骗得最深的人!咯咯,我为什么要妄想天堂,我这样的人……只配待在地狱里……!”

    祈少君道:“冰冰,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慕冰冷然一笑,冷冷道:“感情?咯咯咯……!”她连着苦笑数声。

    祈少君已镇定下来,道:“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我祈少君又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真的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么?”

    慕冰背朝着他,娇躯木然僵立着、似乎有些在颤抖。

    两人之间时常会有沉默时刻,但大多数都是充满着甜蜜的暧昧,然而这一次的沉默却如同千尺冰封,令双方都承受着无言的煎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曙色降临,山林之中鸟语花香渐渐浓郁……

    只见慕冰猛然转过身来,如电的眼波直直地怒视着祈少君,而祈少君认为她已稍稍平静,正欲上前解释,谁知刚跨出半步……

    “站住!”慕冰却嘶声一喝!

    祈少君身躯一震,方知自己太过天真,失声道:“冰冰,你……”

    慕冰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支翡翠玉笛……不错!正是那晚在借宿农家,祈少君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慕冰单手横握玉笛,恨声道:“这是当日你送我的,其中包含了你的承诺,可如今你的承诺已经……哼哼,所以……!”

    她突然运力一震,只听刺耳的“啉”一声!温润碧绿的玉笛,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化成了无数大小不等的碎屑“哗啦”抖撒一地!

    看到这一切,祈少君的眼神僵住了!整个人都傻了,而他的心似乎也和这玉笛一般……碎裂了,彻底地碎裂了!这是他父亲当年赠予他母亲的定情之物,而后又成为了他怀念父母的唯一寄托,他本以为已经为这支玉笛找到了最合适的归宿,可谁想到……这一切的希冀、承诺、爱情和亲情等等,都随着这支玉笛的崩碎,而化为了齑粉……!

    所以祈少君傻了,而最可怕的是……

    “祈少君,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杀你……但从今日起,你我之间便有如这支玉笛一般恩断义绝!从此你和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慕冰最后放下了这几句冷恨决绝的话,接着纵声长笑,柳腰一折、转身提气朝着密林深处飞掠而去,青白色的倩影就在祈少君的眼前消失无踪,但充满悲怆的笑声依旧回荡在密林中……

    这一次,祈少君再也没有追上去,他的双脚已经跨不出一步了,眼前的一切直如晴天霹雳般,如此的突如其来、也如此地碎人心脾,尤其是妻子最后的行径和那几句言辞,简直比真的利剑刺心还令他痛彻心脾,原本已经在淌血的心,此刻再也无法抑制地彻底崩毁了……

    他感到全身的五脏六腑都在收缩!

    他感到全身的血液突然开始倒流!

    最终,他突然一阵痉挛、被迫仰首向天……

    “噗噗噗噗噗~~~~~~~~~~!!!!!”一股赤红的鲜血,从祈少君的口中井喷而出,矫健的身躯前所未有地轰然倒地!

    “淅沥淅沥……”雨打树叶之声渐渐响起,下雨了……

    “呵呵呵呵呵…………!!”仰倒在地的祈少君惨然苦笑起来。

    夏日小雨也转瞬之间便化为大雨倾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凄惨至极的笑声亦随之越来越大,最后变为仰天长啸,声震整片山林!

    但是……这不是在笑、这是一种悲怆至极点的苦笑!用任何词语都无法形容的锥心悲痛,都通过这几乎快要疯癫的苦笑声中发泄出来!

    “绝情仙子!绝~情~仙~子~!哈哈哈哈哈哈~~~~~!!!!”

    他四肢皆张、仰天躺在满是污泥的地上,仰天惨笑……无情的大雨打在他俊美的脸上、落入他张开的口中,与他口中、身上、地上,他所吐出的鲜血混在了一起,染红了他周身的杂草与土壤……

    “哈哈哈……呵呵呵……咳咳咳……!”他内息激荡之余,终于有些笑不动了,被雨水冲进喉咙,猛咳了几下……

    “咳咳……嗯?嗯……?!”

    他不觉翻转了一下无力的身躯,正好瞧见了正被血水冲刷的玉笛碎屑……

    “这……”他颤抖着手,拿起了一块较大的玉笛碎片,凝目注视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许久许久这么僵木着……

    “祈弟弟!祈弟弟,你在哪里呀!”

    也不知过了多久,呼唤之声远远传来,而且只有一个人会这么称呼他他的萧姐姐。

    萧菁伤势未愈,原本已经熟睡,谁知睡梦之中听到屋外骚动之声,以她这等武功自然随之翻身惊醒,谁知刚走出门口,就见祈慕二人一前一后追逐而去,又听无极弟子们纷纷言及二人适才之情景,她心中忐忑、深知必定出了大事,环目四顾,见伴梅南居、几位无极长老和她最想见的铁仲玉无一在场,于是不顾抱恙的身子,随即朝山门外追去……

    但她毕竟有伤在身,万不及祈慕二人武功全盛又心神激荡,刚到林中便失去了二人的行迹……雨越下越大,正当她心中踌躇之际,闻听到远处传来祈少君悲怆可怖的狂笑声,惊恐之余、顶着漂泊大雨闻声赶去……

    “祈弟弟!你在这里!”她终于找到了侧躺在泥泞土地上,正木然凝视着玉笛碎片的祈少君,随即走上前去。

    萧菁春葱轻抚着祈少君微微颤抖的肩背,看着他宛如死灰般的神情,再环顾着他周身已经被冲淡四散的血迹,心中酸苦不已。

    “呵呵呵……”祈少君望着玉笛的碎片,又开始笑起来,笑声低沉、却十分的异样,谁也不知他究竟是喜是悲。

    他终于笑完了,挣扎着抬起了颓然无力的脑袋……

    萧菁登时一凛,惊诧道:“祈弟弟?!你的头发?!”她亲眼看到祈少君的刘海处多出了一缕银丝……不错,明明前一刻还没有!

    祈少君无法望见这一缕白发,当然……他宁可自己看不到。

    萧菁关切道:“祈弟弟,你怎么了?别吓姐姐好么……!”

    虽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萧菁深信祈少君本无辜,自相识以来,她一直视他如幼弟,此刻见他肝肠寸断,焉能不心痛?庆幸她未看到祈少君前一刻几近疯狂的模样,即便此时此刻,她花容失色的面靥上,两片樱唇又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泪水已经无法自控地渗出眼眶,只是天降大雨,实在难以看得出哪是雨水、哪是泪水……

    祈少君心神稍定,微微一怔道:“萧姐姐,你怎么来了?”

    萧菁颤声道:“我是来找你的。”

    祈少君道:“可是你的伤还没好,又下着雨……”

    萧菁干笑一声,哀叹道:“祈弟弟,你就是个老好人,所以你别伤心,不论发生了什么事,相信大妹子会谅解你的。”

    祈少君苦笑道:“谅解我?呵呵,会么?”谁知道呢。

    他此次受的打击,更胜当日听闻水瑶噩耗,那一口鲜血令他功力大损更身受内伤,浑身乏力下,在萧菁的搀扶下踉跄站起,两个背影蹒跚地回无极门……

    萧菁道:“祈弟弟……不,少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祈少君惨然一笑道:“我也想知道,西门笑雨怎会和我同榻而眠的……现在只怕全天下的人,都会说我祈少君竟是个移情别恋、贪恋女色的淫贼……”

    “不可能……不可能!这决计不可能!我绝不相信少君会是移情别恋、贪恋女色的淫贼!这绝对不可能!”古月轩听了风轻语讲述了打听到的经过,不断摇首拍案、连茶碗都被拍飞起来。

    风轻语正色道:“我也不相信,三弟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何况退一万步讲,纵然他马失前蹄,也决计不会和朝天宫的人有染!”

    古月轩沉吟思虑了片刻,又问道:“对了,你适才又言道……无极掌门玄虚道长深夜遇刺身亡,这又是怎么回事?”

    玄虚道长丧命了!一代高人竟然遇刺身亡,这是足以轰动武林的大事!

    风轻语道:“这是三弟和弟妹决裂后没多久发生的事。”

    古月轩不禁问道:“谁干的?”

    风轻语道:“据江本帮探子打听到的情报,是……是……”说到此处,他不禁迟疑了半晌,叹道:“是弟妹……”

    古月轩听得惊诧、更加一头雾水,慕冰竟然还杀了玄虚道长!

    他惊诧道:“这怎么可能?!弟妹怎么会这么去杀玄虚道长?何况玄虚道长何等的武功修为,弟妹武功虽高,但要杀玄虚道长似乎还差了点火候!”

    风轻语道:“听说是这样的……”

    “冰冰……你为什么……到底是怎么了……”

    兜率阁内,祈少君重伤卧床,梦中不停地呻吟着,萧菁和玄若一旁照料着。

    萧菁心中凄苦,哀伤道:“真是始料未及,这么多凶险和磨难都打不倒的祈少君,竟然也经不住爱情利剑的一刺……”

    玄若却很淡然,道:“别担心,祈师侄能挺过去的,我对他有信心。”她年少时也经历过情感打击,虽然后来遁入道门,但却并非是逃避,而是为了让自己坚强,她一个女子尚且能百折不回,何况祈少君这么个铁血少年。

    萧菁也振作道:“对!少君,你一定能挺住的!”她曾私底下答应过慕冰,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好好地劝慰祈少君要好好活着,只是未料到这一切竟如此地突如其来。

    “冰冰,我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挺住的……”突闻祈少君昏迷之中还道出了这句话,萧菁和玄若听到后,心中顿时宽慰不少。经过了那么多锥心刺骨的考验,谁也无法想象他的意志坚强到何等地步!

    只是世事无常,屋漏偏逢连阴雨、水急又遇打头风……

    没过多久,江湖上就传出消息绝情仙子枉顾昭雪平反,自毁名节、弃明投暗,由于丈夫祈少君移情别恋、因爱生恨,杀害无极掌门玄虚道长,以此投名状投效了朝天宫!

    而且,只有少数人知道,她还带去了“圣武宝藏图”。

    山林小溪边,这对旷世侠侣决裂后……

    三日后,慕冰来到了一座插着夜枭旗的大营朝天宫的大营,其实朝天宫的兵马尚未撤离,而是驻扎在了无极门以东二十里外的山坡上,那里周边的村庄早已被洗劫一空,大营内虽伤兵满营,但依旧难掩其犀利的杀机……

    大营的主帐外观奢华至极,其内部如何便不难想象。

    这日清晨,慕冰莲足轻抬、盈盈步入大营,鬼面武士和江湖高手无惊叹其绝世姿容,而她冷冷的眼波环顾四周,对于那些可怜的目光只是轻蔑一笑,紧接着便目空一切,随着一名使者走进了主帐。

    来到这华帐前,她不禁停住了脚步,凝目呆立了半晌。

    其实不久前,她已经来过一次,就是在里面和朝天宫的首脑会了面……

    三日前,慕冰决绝之下碎玉断情,而后就找到了这里。

    朝天宫的主账内,灯火辉煌、琉璃金碧,美酒佳肴、满堂春色,纵然是皇帝出巡或狩猎,也不过这等排场,只是这主帅金座背后的夜枭却令人脊背生寒,且与这华彩的装潢极不相称,而且慕冰一进主帐,她的绝世的容颜和冷若冰霜的气度,登时帐内如此多的绝色女子都群相失色、相继黯然垂首。

    枭帝卸下了霸气的铠甲,身着一身雍容华贵的黑金长袍,长发披肩、剑眉鹰目,贵气与霸气融汇于一身,正悠然地端坐于鎏金王座上,目视着眼前的女子走近跟前,只见对方一不行礼、二不正视于自己,娇躯傲立于宽敞的帅帐中央,全然无视侍卫对她的怒喝,不知是顾盼生姿、还是目空一切。

    枭帝狡黠地一笑,挥手摒退在场的侍卫和歌女。

    华帐之内,除了枭帝和慕冰外,就只剩下了如石像般的十二帝侍。

    枭帝寒暄道:“真是稀客……绝情仙子,自当年黄山翡翠池一战后,你绝迹于江湖近十年,而今重出江湖,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呀。”

    慕冰睥睨一旁,冷冷道:“什么仙子不仙子的?不过是个年华老去、行事乖张的妖女罢了,万不敢当此赞誉,更不敢令阁下如此挂怀。”

    枭帝笑道:“这是哪里话?仙子在江湖上享负盛名,本座仰慕已久,怎料一直无缘相识,今日得见尊容,大慰平生。”

    慕冰道:“我说了,我不是仙子……还望阁下称我一声祈夫人。”

    枭帝眉头微皱,问道:“请恕本座不解。”

    慕冰道:“阁下有何不解?”

    枭帝道:“你言下之意,就是已下嫁祈少君?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本应与他同一阵线,那便是本座的死敌,可为什么?”

    慕冰轻哼道:“那是他和你之间的事,与我何干?”

    枭帝笑道:“好!不拘世俗,不愧是当世奇女子……很好,敢问祈夫人今日大驾光降,有何贵干?”

    慕冰眼波斜睨,沉声道:“如果我说……我是来诈降的,你相信么?”

    枭帝轩眉道:“信!当然信!兄弟阋墙、朋友反目这等事,本座多年来早已见怪不怪!”又面色一变道:“只是,祈少君竟然舍得让你以身犯险。”

    慕冰微笑道:“尊主言重了,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无永远的敌人。”

    枭帝展颜道:“哦?愿闻其详。”

    慕冰眼波斜睨,傲然道:“可是阁下就这样让我站着,岂是待客之道?”

    眼见这绝代丽人如此桀骜不驯,以枭帝原本的性格岂容他如此?但此刻他只是暗觉有趣,于是笑道:“夫人所言极是!本座见夫人绝代风华、一时陶醉,以致疏忽怠慢了贵客!来人!备酒设座!”他毕竟是威震武林多年的一代枭雄,为人深不可测,面对着绝世佳人,他不卑不吭、冲谦带笑地恭维了两句后,即令属下赐座,端上奢华豪宴……

    “多谢……”慕冰这才敛起傲气,微微一揖、躬身入座。

    枭帝续道:“本座有些疑惑,还望……祈夫人,能够解我心中疑团。”

    慕冰道:“我明白,其实阁下说得对,我本应与夫君共抗朝天宫,可无奈朝天宫实力之雄厚当世无匹,夫君虽不失为一代奇才,但他区区一个江湖末学,又怎及阁下文韬武略、运筹帷幄?与阁下对敌那便是以卵击石,于是我曾苦劝他与我一同归隐山林,从此与世无争,也乐得逍遥自在,怎奈他不解我苦心,那也罢了,虽可恨的是……!”言语至此,她突然面目如霜、眼波如刀,切齿道:“我俩成婚不过数日,他就背着我与别的女人有染……原来他自视为世间才俊,早已心猿意马,我在他心目中,不过是个韶华已逝的残花败柳~~!”一言至此,她心中激荡、猛击桌几,桌面上立显春葱掌印!

    枭帝微微额首道:“所以你因爱生恨,故而……”

    慕冰冷冷道:“不错!你不是女人,你永远不可能理解一个全心全意为爱着的男人付出的女人,在遭到背叛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祈少君……他如此负我,我岂能放过他?!”

    枭帝道:“可是据本座所知,祈少君可是江湖上人人称道的正人君子。”

    慕冰冷哼道:“哼!君子?阁下也是男人,难道还不清楚?你认为男人在某些方面会是君子么?我当年的冤屈不正是拜那些所谓的君子所赐?”

    此话直诛人心,枭帝也不得不默认,男人对感情之事能专一么?能么?

    枭帝额首沉吟,又问道:“那么……为何要找本座?”

    慕冰冷笑道:“很简单,因为他是你的眼中钉,而你也是他的肉中刺,我身为他的妻子,结果却投靠你这边……这不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么?”

    枭帝大笑道:“本座算是明白了!你觉得若是想报复他以泄心头只恨,本座是你最好的靠山和最适合借助的力量,对么?”

    慕冰转首直视他道:“我们终于谈到正题上了……不错!更何况,对于我这种被江湖上沽名钓誉之辈所不齿的女人来说,武林正道与我根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枉我之前还痴心妄想,以为自己回归了正道,怎料到连自己的丈夫都在算计我!既然如此,那我就找一个最适合自己的归宿!”

    听帐外嘈杂的交头接耳声,而帐内却静得出奇。

    慕冰怨气平复、轻酌了几口酒……上好的极品波斯葡萄酒,配着价值连城的夜光杯,但她似乎并未放在眼内。

    而枭帝沉吟了许久,他自是在思虑对方的来意与诚意,试问他何等人物,岂会凭着区区几句话,便相信一个之前还是敌人的人,只见他浅浅笑了几声,打破了许久的沉默,道:“祈夫人……不,本座还是喜欢叫你仙子,还请仙子成全。”

    慕冰未答复,但似乎已默认,她凝视着夜光杯道:“阁下有话便直说吧。”

    枭帝缓缓站起,缓步走到主帐中央,倒背双手踱步道:“你此来投效本座麾下,其目的不过是想报复尊夫的薄情寡义,本座适才思虑了一下……倒是有一个可以让祈少君生不如死的妙招。”

    慕冰微微抬首道:“还请指教。”

    枭帝沉吟了许久,邪异的眼神打量着慕冰身上的每一寸地方,虽然看似很平静,却实则如一头如饥似渴、随时都会扑向慕冰的的恶狼,这样的眼神、这般的打量,有哪个女子会觉得自在?

    有!慕冰早已司空见惯,依旧神情泰然地浅笑酌酒……

    所以,枭帝本以为她会耐不住询问,却未想到这绝代佳人如此沉得住气,于是自己道:“仙子风华绝代,江湖上人人钦羡,祈少君那种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焉能配得上你?自古以来,英雄配美人……本座才是你的合适选择!呵呵,仙子是聪明人,想必明白本座的意思吧?”

    好厉害的一石二鸟之计!既得了佳人,更令祈少君生不如死!而且慕冰此刻对祈少君恨之入骨,她若答应此事,便能与枭帝各取所需,试问何乐而不为?

    那么……她会答应么?真的会么?

    只见慕冰亦是嫣然不语,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听闻枭帝早有妻室,江湖人称‘灭后’是也,焉能停妻再娶?”

    枭帝轻哼道:“本座要做什么,苍天都无权置喙,何况是她!”

    慕冰谦恭道:“阁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一则,我一生命苦、遇人不淑,不想世间再多一个不幸的女子;二来,我无论如何都与他拜过天地,他也未曾休我,虽然对不起我,但我终归还是他的妻子。”

    此言一出,枭帝面色一变,语声微冷道:“哼哼,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女人敢拒绝本座,绝情仙子……你还有胆色!不过如此一来,也让你露出了马脚……说吧,你此来究竟是何用意?”

    话音刚落,只听铠甲响动之声四下而起,主帐四周的如金刚般的十二帝侍缓缓抬足向中央缓步走来,慕冰四周渐渐呈现合围之势……

    顷刻之间,金碧辉煌的主帐里杀机四起,森寒的戾杀之气登时弥漫四周、充斥帐内……!慕冰虽然娇躯一动不动,但她眼波流转、静极思动……其实早在进入大帐那一刻,已看出十二人绝非等闲,她早听闻多年来,江湖上有许许多多的高手离奇失踪,此刻想来并不奇怪,一是从此隐没真实姓名、投效了朝天宫;若非如此,那便是早已去了阴间!

    只是她这一次猜得不太对,而且最重要的是,眼下情势一触即发,慕冰知道自己面临凶多吉少之境,枭帝虎视眈眈不说,倘若这十二帝侍联手而上……

    生死顷刻,她必须要做点什么,且还得步步为营,一旦做错点什么或说错点什么,便是粉身碎骨!谁知她懒洋洋地瘫坐在椅子上,悠悠道:“唉……尊主大人,你以为就凭这些虾兵蟹将,便能为难得了我么?”

    枭帝冷冷道:“绝情仙子的厉害,本座自然早有耳闻,但你究竟是不了解本座这十二帝侍的厉害呢,还是在故作镇静呢……倘若我再告诉你,你所喝的酒中已经被我下了内力全失的迷药,这又如何?”

    慕冰心中一震,但面上丝毫不动声色,咯咯娇笑道几声道:“可惜呀……可惜……”

    枭帝瞳孔一收,冷冷道:“可惜什么?”

    慕冰讪笑道:“可惜的是,小女子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今日我死,对你而言却着实有些划不来哟。”

    枭帝啧了一声道:“如何划不来?本座直接杀了你,岂不是更好?祈少君必会因你之死而难辞其咎,没准今后无心恋战,本座就此少了个心腹大患。”

    慕冰也娇媚道:“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但她随之面色一变,又正色道:“可惜你又对祈少君了解多少?他可不会就此消沉,相反……他会心死踏地、不惜一切地跟你拼了!而且,本姑娘今日特来投诚,却死在你手里,还且还是死在这等手段下……传扬出去,只会令投诚者人人自危,效命者不寒而栗,那朝天宫从此以后便不仅仅是天下第一魔宫了,整个江湖上都会视这里为万恶之地,更会逼得武林正邪两道尽皆同仇敌忾……敢问阁下,你苦心孤诣多年,这恐怕是你最不想要的结局吧?”

    当然不想!枭帝创立朝天宫,其目的就在于令武林永远无法团结。

    枭帝沉吟了一瞬,尽管对方的理由不算很充分,但确有几分道理,尤其是最后那句“逼得武林正邪两道尽皆同仇敌忾”,那是万万要不得的。

    念及于此,他摆手摒退十二帝侍,主帐内杀气骤然而散……

    他又道:“好吧……敢问仙子,你又有何高见?”

    慕冰长身一立,正色道:“我索性说白了吧……我此次前来,自然是为了报复我夫君的负心薄幸、以泄我心头之恨……但眼下,我那负心的丈夫已然渐渐在成为中原武林正道的新领衔,阁下认同么?”

    枭帝心中虽不快,却也不得不额首表示认同。

    慕冰道:“所以,我自然要以尊主大人为靠山,才能对抗他们……但女人的心呐就是软,其实我并不想杀死他,因为就这么杀了他,岂不太便宜了他?何况他毕竟是我的夫君,我早已表明来意,他虽对我不义,但我还对他有情呢……再说,真正要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的就是让他身边的一切分崩离析,让他众叛亲离、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我只是想让他好好尝尝这样的滋味,让他乖乖地回到我身边,向我磕头认错!”

    枭帝轻笑道:“本座可不认为他是卑躬屈膝之辈,你应该更清楚。”

    慕冰道:“可在我面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枭帝又思虑了半晌,他细嚼对方之言,觉得从头到尾都很合乎情理,反之若是慕冰一口咬定要杀死祈少君,他反倒会起疑心了,毕竟这夫妇二人感情极之深厚,而他手下的探子对此也查得一清二楚。

    他思虑半晌,又问道:“如此说来,你还是希望与他破镜重圆?”

    慕冰正色道:“正是!”

    枭帝不禁问道:“那你能否说说看,本座又凭什么来成人之美?此事对本座又有什么好处呢?”

    慕冰道:“那自是有令阁下满意的条件。”

    枭帝道:“愿闻其详。”

    慕冰道:“朝天宫的规矩我也略知一二,只要尊主愿意接纳我投入麾下,那么除了以身相许,但凡任何条件,请尊主请尽管说来!”

    枭帝拍案道:“好!坦率直言毫不做作,本座喜欢爽快人!”

    慕冰眼波一闪,问道:“那我们成交?

    说罢,她举起右掌,似要与枭帝击掌为盟。

    但枭帝倒负双手,并未举掌相击,只是昂然道:“成交!那么,本座的条件就是……”

    他的条件苛刻之极,但慕冰做到了,她竟然深夜里潜回了仍在收拾残局的无极门,在崇道宫内杀了玄虚道长,抢得了藏在上清天尊神像后的藏宝图!

    且不论慕冰是如何做到的,但她确实做到了!为了还报祈少君,为了投效朝天宫,她竟然如此狠辣……绝情仙子,你此刻才真正暴露出凶性么?!

    所以今日,她再度来到主帐前,犹豫了一瞬,走了进去……

    枭帝仰天大笑,手握着藏宝图,欣然道:“厉害厉害!你怎么做到的?!”

    慕冰道:“当然不会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法,所以阁下还是别问了。”

    枭帝道:“好!好!这才像是我朝天宫的人!很好,依照约定……从今日起,慕冰便与我朝天宫‘云雨风雷’齐名……冰护法!”

    慕冰长身而立,对枭帝躬身一揖,正色道:“参见尊主!”

    枭帝大笑道:“好好好!从现在起,我朝天宫便是有‘云雨风雷冰’五大尊者,真是如虎添翼!”

    慕冰冷冷道:“不过,很快就要改叫‘云冰风雷’。”

    枭帝心知肚明,却还是故意问道:“此话何解?”

    慕冰眼波一怒,恨声道:“尊主莫不是明知故问?西门笑雨勾引我相公,我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贱货!我今日投效这里,便是要找她报这夺夫之恨!不让她从此除名,我誓不罢休!”

    女人在感情上的事情,若要恨的话,当真会恨上一辈子!

    枭帝如此人物,心中不免都有些颤颤,因为他过去接触过的女人,无论来自哪里、与他是何关系,但哪一个不是女人中的狠角色!

    不过他还是道:“很好!朝天宫的规矩本就是无天无地、强者为尊!本宫内部之人争斗不受门规所限,大家各凭本事,纵然有人能胜得过本座,这门主之位本座都可以拱手相让!”

    慕冰动容道:“哦,尊主好大的胸襟啊。”

    枭帝昂然道:“若无十足的把握,本座有又岂会如此说?”

    慕冰道:“看来,尊主的确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枭帝笑道:“那是自然!仙子……不!冰护法,本座不妨再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其实在很久以前,你就是本座的一颗棋子。”

    慕冰一鄂,道:“哦?此话怎讲?”

    枭帝道:“朝天宫存在的意义,便是要令中原武林永远无法团结一致,你多年来妖惑江湖,无论是否出于你的本意,但这正是本座最期盼看到的情形,可惜你当年还是被玄一老道给收服了。”

    听到此话,慕冰心中讶异,这话不正应验了当初在杭州迎风酒楼,铁仲玉微醉之下的诛心之言,思索之余,但表面上若无其事道:“真不愧是一代枭雄,连不住与自己的人都能利用,可惜我这颗棋子何曾料到?佩服。”

    枭帝笑道:“过誉了……所以,去年听闻你重出江湖,本座还暗自欣喜,可谁又能想到尚未来得及高兴,便听到你得蒙昭雪沉冤……无剑山庄一役,尊夫的武功和才智,可着实令本座寝食难安了好一阵子。”

    慕冰道:“所以,你才设下了这多管齐下的方针,而现在……你正利用他去对付无剑山庄和司徒苍穹,是么?”

    枭帝正色道:“不错!借刀杀人、坐收渔利,皆为上上之策!而且纵然没有你此次参上这么一脚,他这颗棋子也终究难逃我的手掌心!”他一边说,一边掌心朝天、缓缓握紧,神情之中更带着自信和亢奋。

    慕冰道:“那么敢问尊主,那司徒苍穹和您到底是何关系?”

    枭帝突然转身,眼中厉芒一颤,冷冷道:“没什么关系,至少现在……我不但和他毫无关系,而且我只希望他尽快从世间消失!”接着,他厉芒一敛,又问道:“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慕冰道:“尊主的秘密,属下并不想知道太多,以免死得过早。”

    枭帝笑道:“很好!很好……冰护法当真识时务!”

    慕冰微微躬身道:“只是,属下还有一不情之请。”

    枭帝缓声道:“但说无妨。”

    慕冰沉声道:“我夫君之事,还请尊主能够高抬贵手。”她随之面色一,厉声道:“纵然要杀,也得由我亲手杀他!”

    枭帝沉吟了一瞬,道:“好吧,你为本座杀了玄虚、夺得了藏宝图,足以示你忠心,这样吧……只要他不再与本座为敌,那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他能否回到你身边,本座可帮不了你,更不想帮你。”说毕,他晒笑几声。

    慕冰重重跪下,道:“多谢尊主开恩!”

    慕冰缓步退出大帐,枭帝倒背着手、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突然,鎏金宝座后面的屏风背后传出声音:“你相信她的话么?”一声清喉娇啭的女子语声,听着令人心肺畅然。

    枭帝并未转身亦未回头,反问道:“那你相信么?”

    屏风后道:“何必问我……要知道女人善妒,尤其是要一个女人去评价漂亮的女人,说出来的话试问哪里还能让人信服?知道么……幸好她回绝了你,要不然,她上次来时,我便会让她有来无回。”这语声如此令人舒畅,但没过多久便会令人感到沉醉,沉醉于这语声中带有的一种令人不可自拔的魅惑力下,就如同罂粟般会令人飘飘欲仙,却不知自己已走上了绝路。

    那声音还道:“其实,我想连你都不放过……那天,她说你已有妻室,便不该停妻再娶,而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么?”

    枭帝道:“记得,我倒想问问你……你会把我怎么样?”

    屏风后娇嗔道:“怎么样?还能怎么样……顶多一辈子都不原谅你咯。”

    枭帝笑道:“很好,够坦率!”

    屏风后柔声道:“彼此彼此~~当年你向我求婚时说,你根本就不爱我,只是爱我的身体!我就知道,你是值得我依附的人。”

    枭帝食指摇了摇,道:“不……你应该说,我有你值得依附的东西。”

    屏风后道:“每个人都有让自己死心塌地的东西……比如说,我就是喜欢你身上那股充满王霸之道的魄力。”

    枭帝仍旧倒负着手,望着帐外慕冰离去的方向,问道:“那她呢?”

    只见屏风后隐隐约约现出半个曼妙的身躯,轻声道:“她还不简单……令她死心塌地的东西,却是我一直弃如敝履的东西。”

    枭帝沉声道:“记得你当年不是这样想的。”

    屏风后道:“人心是会变的,连自己都难以掌控……看吧,无论姓慕的女人为何而来,但来到这朝天宫,想就是想变……恐怕也变不回去了……”

    “西门笑雨?!你还有胆子来送死~~!!”

    突然,帐外传来慕冰恨之切骨的嘶叫声,紧接着便是绝情剑出袖之声!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西门笑雨惊惶道。

    “少废话!尊主已说过,我朝天宫强者为尊,你给我纳命来!”

    “你叫尊主?!莫非你?!”西门笑雨不及疑惑,慕冰的利剑已刺向她白玉剔瓷般的脖颈!

    枭帝仍旧倒背着手,似乎是在用听觉享受帐外的戾杀之气……只听帐外除了刀剑互击之声、和两女撕心裂肺的追逐与喊杀声,还有四周群雄的耸然轰动的惊诧之声,这声音是从何而来……

    但枭帝不屑走出去看,因此不知道原因两位绝世美人的以命相搏,在别人看来是何等得“赏心悦目”,岂能不动容?更何况西门笑雨首次在自己人面前露出真面目,令人疯狂的面目!

    枭帝沉声道:“那天的情形,探查清楚了么?”

    屏风后的身影道:“据我查探,那日她发现自己丈夫和雨护法的奸情,盛怒之下,对他们二人招招夺命,还殃及了好几名无极门的弟子,最后在十里外的树林里,她亲手折断了祈少君送她的定情之物翡翠玉笛……这等绝情绝义的做法,还真不愧是绝情仙子的做派。”

    枭帝沉沉道:“事后,玄虚真的死了么?”

    屏风后的身影道:“玄虚老道的遗体此刻正放置在崇道宫灵堂上,你有兴趣不妨亲自去看看……毕竟,他是你的义兄啊。”最后一句语声之中微讥讽。

    枭帝只作未闻,问道:“怎么死的?”

    屏风后的身影道:“背后一剑刺心,干净利索……绝情剑二十三式。”

    枭帝故作哀叹道:“背后伤人……难怪她不愿提及。”

    屏风后的身影道:“这么说,你相信她是真心前来投诚了?”

    枭帝睥睨大帐门口,蔑笑道:“相信?本座连自己都不信,何况是她?想当年,司徒苍穹和独孤一鸣这两只狐狸,那等情景之下,居然还合演了那么一场精彩的戏,足足骗了我二十年……不过,今天的这场戏,似乎比之二十年前的那场还要精彩得多,本座倒是拭目以待。”

    屏风后的身影道:“那你还是出去看看的好,外面的戏更精彩……”

    最终,在枭帝的出面调停下,慕冰勉强罢了手。

    枭帝道:“冰护法,本座虽不反对你杀雨尊者,但你新近加入我朝天宫,世上焉有刚入门便开杀戒、杀同门中人之理?今日能否给本座一个面子?”

    慕冰怒极的气息勉强平息下来,怒视着西门笑雨冷恨道:“今日瞧在尊主的情面上,我暂且放你一马……不过,以后我可不就敢说了,所以你最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她愤哼一声,拂袖走向为她安排的帐中。

    西门笑雨何曾惧怕她,冷笑道:“后会有期!冰~护~法~!”

    枭帝瞥了一下她,微叱道:“雨护法,你也当真是真人不露相,无怪姓祈的小子娶了如此美丽的妻子,竟还会移情别恋,本座适才还在纳闷,不过现在看到你的庐山真面目……看来这一切并不难解释。”

    自然不难解释,枭帝之前见到西门笑雨那超凡脱俗、乱人心智的容颜,心中也着实也激荡了一下,只是他是何等人物,是以和祈少君一样,惊诧之后便即回复神色,心中虽渴求,却也知道这等女子只会令自己失控,又道:“本座也终于知道,为何你师父会不惜一切加入这里。”

    西门笑雨道:“女人的嫉妒心很来就很可怕的,尊主难不成也在嫉妒?”

    枭帝晒然道:“本座可没这闲情,不过数日前,有个人见到你的容貌后,必会不择手段除掉你,否则永远都要寝食难安了……本座奉劝你一句,这今后想杀你的人,就不止令师和冰护法了。”

    西门笑雨轻哼一声,并未答复。

    枭帝道:“还有……江湖上叫你无盐罗刹,太过不公了吧?”

    西门笑雨道:“不敢劳烦尊主挂心,这个名号很好,多亏了这个假面具,属下才太太平平地过了这几个年头,所以还是带着的好。”

    “这……”枭帝一时语塞,他似乎不太乐意对方遮住自己的超尘天颜,却又不知如何启齿,而西门笑雨戴上了新制成的人皮面具,在无数失魂惊诧目光的直视下,盈盈走回了自己的营帐。

    她的营帐和慕冰的仅隔一条道,一东一西相差不过数丈。不难猜测,之后的数日里,那个区域一直不太安宁,刀光剑影且不说,若有登堂入室之徒更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枭帝无奈之下只得提早拔营回宫……

    枭帝在大帐前木然呆立半晌,缓步走回了帐中。

    屏风后又道:“我想说……既然你不反对冰护法杀雨护法,那么倘若我想杀她或者两个都杀,你也不会反对吧?”

    枭帝冷然一笑道:“当真不出我所料,你们女人嫉妒起来真可怕。”

    屏风后语声转冷道:“岂止是嫉妒?你的眼神已经告诉了我,你不会就这么成全了慕冰,而西门笑雨……你更是非一亲香泽而后快!”

    枭帝道:“所以她们两个你都不会放过?”

    屏风后道:“不错!西门笑雨的话你不也听到了!”语声突然冷如霜剑。

    枭帝肃容道:“我知道你一旦出手必见血光,但是……本座不准你动他们!”

    屏风后嫣然道:“可以,但你也不准动他们的脑筋……你是我的。”

    枭帝冷哼道:“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