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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真相终大白

    朝阳初升,朝霞烂然……

    但所有人的心情却是沉重而哀伤的,不论是敌方还是己方。

    要说敌方,枭帝穷尽一生想得到的旷世财宝,就在一夜之间成了泡影,也许他还在妄想着要想办法开启隔世石,可是他还有机会么?更残酷的是,纵然他有逆天之力打开隔世石,可当他进入洞穴看到事实真相,发觉这一切都只是当年的一场骗局,却又如何?

    至于己方,众豪杰们都垂首缓步更在祈少君的身后,司徒曼玲搀扶着心伤欲绝的萧菁,脚步沉重地跟在他的身侧,对于还未抚平失去父亲悲伤的她来说,比谁都能理解萧菁的感受,至于其他无极门弟子,特别是女弟子们都三两相偎、啜泣含泪,她们眼见师叔舍身就义,如何不悲?

    唯有昆仑七子哀叹之余,还在低声议论着祈少君适才的神威。

    绿林道的豪杰们已渐渐散去,他们已经不再留恋财宝,因为对他们而言,亲眼目睹了祈少君的旷世剑道,这已经是他们此行得到的最大的财富。

    至于祈少君,带着司徒曼玲和萧菁,跟随无极、昆仑一众人连夜赶路,来到了大都城外的一个山洞里,这是丐帮大信分舵的秘密据点,风轻语早已吩咐大信分舵舵主,“霹雳火”裴信在那里随时接应。

    裴信身形高大却面白斯文,善使双锤、力大无穷,当年曾投奔军旅,冲锋陷阵势如破竹,后来眼见朝廷残酷统治,加上多年来率军镇压贼寇、常常闻听敌人临死前会骂他:“甘为外族走狗、助纣为虐、朝廷汉奸”之类的言辞,渐感自己罪孽深重。有一次率军征剿丐帮大信分舵,竟被上司丢卒保车,困于深山之中十数日,眼见水尽粮绝,众人性命难保、几欲自相残杀,幸得丐帮大信分舵老舵主以德报怨、义救他们数百条性命,他悔恨交织之下,又感怀丐帮仁义,便率领手下一干弟兄投效了丐帮。

    由于大信分舵距离京城大都不过数十里,势力也遍布这一代,与朝廷的明争暗斗也因而最为激烈,帮中弟兄死伤亦最多,裴信为人粗中有细、有勇有谋,又深谙朝廷军方的明规暗则,多年来率领大信分舵对抗朝廷、屡建奇功,老舵主临终前也放心将衣钵交到了他手上,又因他善使双锤,又一直对外称自己乃隋唐十八好汉裴元庆之后,因此在江湖上也得了个霹雳火的称号。

    此时,霹雳火早已在山洞口恭候群豪驾临。

    “裴某何幸!今日得见诸位英豪驾临敝处,有失远迎,尚岂恕罪!”

    陆天枢抱拳道:“裴舵主客气了,这大都一带群狼环饲,我昆仑派上下能托庇于此,贫道才要感谢贵帮不计前嫌、仗义相助。”

    裴信笑道:“哪里哪里?还有祈少侠,裴某可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祈少君一揖道:“舵主客气了。”他心情郁郁,也只谦言寒暄了几句,裴信见到众人的神情,心知必是出了大事,于是道:“各位连夜赶路辛苦了,请先入内稍事歇息,而且……里面有贵客早在等候各位。”

    众人面面相觑,随之跟着裴信入内,都想看看所谓的贵客是谁。

    的确是贵客,对于有些人来说早已无需惊讶,可对于无极门弟子来说,实在是喜出望外的天大好事,只见宽敞的山洞内,伴梅南居夫妇正在徘徊踱步。

    另外……正面的石壁旁,有一位童颜鹤发的道长,正倒背着手沉思。

    “掌门师伯?!掌门师叔?!师父?!”无极弟子们各个七嘴八舌地惊诧起来,随之而来的是惊喜交集的问候:“原来您没死!”

    玄虚缓缓道:“我是没死,可是……却虽生犹死。”

    五大三粗的宿静流也不禁喜极而泣,跪安道:“掌门师叔!苍天有眼,您安然无恙!”但一头雾水顿时涌起,万般不解道:“那……之前您??”

    玄虚叹声道:“这是一切都是为了大局,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期盼……其实我倒没什么,倒是苦了你们的一心师弟和他的夫人……唉!”

    随后,他将自己诈死的真相告知了弟子们(省略滔滔不绝几万字)。

    真相终于大白,宿静流、灵茵等之前误会祈少君的弟子们深感痛悔,纷纷跪倒在祈少君面前叩首请罪,恨自己有眼无珠、有头无脑,而祈少君终得同门师兄弟们的谅解,已甚感欣慰,立刻扶起他们,哂笑道:“各位切勿如此!我还得感谢各位师兄师姐配合我演这出戏呢,若非你们的‘有眼无珠、有头无脑’,这出戏焉能骗得过朝天宫那帮奸贼?”调侃之余,他又面色一正道:“我不惜忍辱负重,全都是为了铲除魔宫祸害,还武林一片青天!你们与其向我下跪,还不如将此诚意转为信念,助师弟我诛灭这祸乱元凶!”

    宿静流奋然道:“好!师弟但有所命,我宿静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此言一出,众弟子们纷纷响应,群情高涨!祈少君见本门弟子众志成城,心下感动,暗暗立誓:“今次不诛灭朝天宫,誓不罢休!”

    劫后余生,众人在洞内安歇的安歇、养伤的养伤。

    铁仲玉的遗体已被放置在石台上,萧菁强忍着悲痛在为他梳理,众人纷纷上前默祝哀悼,一代豪侠牺牲,怎能不令人痛惋。

    但是,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铁仲玉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面对必死的抉择,他从始至终都那么一如既往得从容和淡定,当一个人为了自己的信念而决定牺牲的时候,无论对错与否,他都是值得敬佩的勇者!

    可是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什么令他无视自己的性命?甚至漠视萧菁的感情、毅然选择赴死……根据之前发生的一切,他绝非单单为了殉身于武道,相反这不过是顺带的原因……他一定有着更重要的理由,令他义无反顾的理由!

    答案在哪?真相在哪?

    另一边,只见玄虚依旧倒背着手、凝视着石壁上晃动的影子,洞窟内的火把虽多,但光线还是很昏暗,凹凸不平的石壁上,一个个人影也随着火光闪动,不断地畸形和扭曲,这是否也预示人内心深处的灵魂都有着阴暗面,有些人无法驾驭心魔而最终走上了歧路,就像枭帝。

    玄虚此时此刻口中也沉吟着:“莫非我也是这样……”

    他沉思着,估计也未留意到祈少君一直在他身后踱着步子,时不时地会朝他看上一眼,是在猜测他有什么问题,还是祈少君自己正有问题想去问他,而且是在迟疑着是否上前询问他。

    他的耳畔,频频传来伴梅南居夫妇和陆天枢的寒暄对话……

    陆天枢躬身一揖道:“贫道陆天枢,见过先生夫人!”

    南居夫人眼波一瞥,全然不屑于他的礼数;而伴梅先生似乎也不太亲切,微微额首道:“嗯……你是烈焰掌陆道长,紫翠老道的首徒?”

    陆天枢谦言道:“贫道正是。”

    伴梅先生道:“老夫记得……当年我们与贵派联手围剿七煞教时,当时紫翠老道还是贵派掌门,现在他……?”

    陆天枢道:“家师年少时,就已身居本门尊长一辈,只比贫道大五岁,但他老人家多年清修、修为深湛,掌管本派近四十余载……”

    伴梅先生切道:“不必说,姓战的过往底细,老夫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陆天枢神情尴尬,他已故的恩师对他而言宛如长兄一般,今日竟有人以“姓战的”三字毫不客气地称呼恩师,按理说以他的性格焉能罢休?但他已知晓眼前之人是当今武林奇人,又是祈慕二人的义父义母,而自己当日在无剑山庄丢人现眼,轰动武林,至今余波未平,如今虽在力求补过,但错已铸成,这夫妇二人必是因此而对他冷言冷语,因此无论如何不能撕破脸皮,何况此刻大家务需同心协力,大局为重,更不可因小事而反目,可见无剑山庄之过,对这位陆掌门而言也未必是坏事。

    但陆天枢却不知道,伴梅南居夫妇对自己态度冷淡,并非仅仅因为义子义女的事,而是因为恩师紫翠真人昔年与他们夫妇二人的情感纠纷,后来紫翠真人更因南居夫人的冷酷而万念俱灰。

    只听南居夫人冷冷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陆天枢黯然道:“恩师于八年前便仙游了。”

    伴梅先生仰首叹道:“想不到,当年的故人又少了一个。”

    陆天枢道:“其实,恩师临终前曾提到过二位。”

    夫妇二人一怔,同时问道:“他说什么?”

    陆天枢道:“先师临终言道,昔年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倚仗一身绝世武功自以为可以横扫江湖,游走江湖肆无忌惮,哪知会先后栽在二位手中、惨不忍睹,尤其……尤其是夫人……”

    南居夫人微鄂道:“我?我怎么了?”她语出迟疑,实则心知肚明。

    陆天枢微微垂首道:“先师说,那次冷血妃子当真是伤得他不轻,但先师也深觉对不住她也就是夫人您……记得夫人有一度曾不慎落入敌手,他眼见夫人受困却无力相救,后来嫉恨之下还与先生为难,结果更落得狼狈不堪……但也正是因这几回变故,彻底磨灭了他心中的嚣张气焰,从此回昆仑山潜心修道,方能有后来之成就,其实他很感激二位……当年大家联手灭七煞教,他也没什么机会与二位叙旧致歉,直至他临终前,他吩咐贫道,若日后有机会遇见二位,要在下替他向二位致歉和道谢。”

    说完,陆天枢便向着伴梅南居夫妇深深一揖。

    伴梅先生连忙扶起,态度转缓道:“陆道长切勿如此,老夫受之有愧!”

    南居夫人虽不言不语,但从他那眼波中透出的一缕黯然来看,想必心中也颇为触动,因为她当年在感情上的确深深伤害了年少无知的紫翠真人,当时她还觉得对方实属活该;此刻想来,心中不免微有愧疚、也很感慨。

    伴梅先生又道:“罢了……往事已矣,昔年狂傲自大的昆仑首徒,后来还能有此悔悟,实在是难能可贵。”接着,他仰首抱拳朗声道:“战兄弟!你的一片诚意,我夫妇二人心领了!”

    祈少君一旁全看在眼里也听在耳里,武林前辈的昔年轶事、特别是感情上的事,原本是他最爱打听的话题,更暗叹陆天枢跟他师父堪称有其师必有其徒,但浪子回头亦值得敬佩。

    但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此,所以他很快就把视线转向了石壁一旁的玄虚身上。

    石床边,萧菁正在为铁仲玉的遗体梳理,她的神情和一举一动都很平静,但一旁的司徒曼玲却感到害怕,她觉得萧菁此刻不应该是平静的,因为对方一边神情惨然地帮着梳洗,一边嘴里总在念叨着:“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当时在宝库门前,祈少君就已经看出了点端倪,但是此事的真相到底如何,他还是得向一个人求证玄虚!

    他望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萧菁,终于忍不住走到玄虚身后,道:“大伯,小侄还有一事不明,还请您指点。”

    玄虚暗叹什么都瞒不了他,道:“我明白,你在我身后徘徊了那么久,就是在迟疑着是否要问,而且……你怕有损我的清誉,对么?”

    祈少君道:“但我相信,您还是会告知我的。”

    玄虚长叹一声,额首道:“我若不告知你,你也一定会刨根问底对么?”

    祈少君道:“那不如让小侄先猜上一猜。”

    玄虚微笑道:“很好……”

    祈少君凝目沉声道:“您在无极门告知我当年那些事时,仍有所隐瞒。”

    玄虚承认,又道:“不过贤侄请放心,大伯对你有隐瞒,但绝无欺骗。”

    祈少君道:“这个我相信,只是……对有些人而言,是否太过残忍?”他一边言道,一边将眼光移向可怜的萧菁,心中深深恻然。

    玄虚叹道:“是的,可这是玄谷师弟自己的选择,我也无法阻止他。”

    祈少君正色道:“铁哥是想以自己的死,来唤醒沉睡的武林之魂,想以自己的鲜血,来凝聚武林正道的同仇敌忾之心,对么?”

    玄虚道:“这当然是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但还有别的。”

    祈少君面色凝重,沉沉道:“这个宝藏……”

    玄虚苦笑一声,凝视着铁仲玉的遗体,缓缓道:“师弟,你当真没有白白牺牲一场……有少君在,你尽管安心去吧。”

    祈少君沉吟道:“大伯,事到如今……还望您坦诚相告。”

    玄虚道:“你猜的一点儿不错,其实那圣武宝藏……是假的。”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阵惊愕!即便是已经猜出端倪的祈少君亦不例外,也许有人想到过……近来江湖上盛传的圣武宝藏,其实是假的!

    陆天枢、伴梅南居夫妇闻之一震,随即大步走上前,周围的人也渐渐围拢上来,至于萧菁……端着水盆的她,突然整个人僵木住了!也难怪,心爱牵挂之人的死尽皆因为这宝藏,现在却听到这个宝藏是假的!

    玄虚续道:“其实,不但宝藏是假的,连藏宝图也是假的。”

    祈少君道:“您可以再说得细一点么。”

    玄虚闭目深叹道:“说得细一点……那份所谓的藏宝图,是我自己造的。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圣武宝藏,这个所谓的宝窟,是我瞒着三位义弟,带了二十名亲信弟兄,尽四个月的时间,在紫荆关外的深山里,选择了一座孤山的洞窟加以改造的,所以里面没有财宝,只有一个让人有进无出死穴……”

    祈少君恍然道:“难怪,当时我仔细看过宝库门前的四神雕刻,觉得不太像是盛唐时期留下的遗迹……据我所知,当年安禄山穷奢极欲,范阳起兵、称帝谋反,这些事自都不假,不过却不曾有过在紫荆关外屯集兵粮的记载,即便他是秘密行动,但也太过蹊跷;最可疑的是,当时您嘱咐我隔世石的事,我就觉得您对宝库门前的了解也太深了,就如自己亲手打造的一般。”

    玄虚沉声道:“你说得对,不过不是好像,而是千真万确……至今我还常常回忆,都不敢相信我们当时是如何将那块隔世石搬运过来的。”

    陆天枢不禁插口道:“玄虚道兄!您当时穷尽心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玄虚仰首一叹道:“众所周知,当今镇南王身为蒙元朝廷军方的支柱,也是皇帝的后盾,当年,我们铁血盟上下均认为若是除却此人,便等同于拔掉了老虎的牙,是以各种谋划对付此人,我当初就是为此,才制作了这份藏宝图,并且花了诸多心血建造了这个所谓的圣武宝藏,那洞窟内通道很深,内部空间很大,但宝物不见得有,门口却有一道隔世石……我本欲将镇南王引入洞内,再放下隔世石,将这个朝廷支柱活埋在里面。”

    祈少君道:“然后,您又精心制作了一份圣武宝藏图,并放出消息,再通过一些渠道,故意让它落入镇南王之手,目的是要引蛇出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这根朝廷支柱?”

    玄虚额首道:“没错……这件事原本极为隐秘,而且我一向保密身份,除了独孤二弟外,连整个铁血盟也无人知晓我是无极掌门,可以说,这个的计划除了我自己之外,根本无人知晓其真相,当时与我一同建造这座假宝窟的二十位亲信弟兄,为了永守这个秘密,也都在这宝库中自尽了,他们死前唯一的心愿,便是期盼生后能亲眼看到镇南王进这里为他们陪葬!”

    伴梅先生赞叹道:“义肝烈胆,真不愧是铁血盟的英雄好汉!”

    玄虚凄然道:“可万没料到,我那三位义弟会得悉藏宝图之事,在大都临时改变计划,窃取了这份对我们毫无价值、对敌人却是极大香饵的地图,结果令我的全盘计划功亏一篑,至于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祈少君沉沉道:“也就是说……我父亲、司徒叔父,还有义父和二叔,他们都和铁哥一样,为了这份假宝藏,而先后葬送了性命。”

    司徒曼玲闻听此言,惊愕交集,正欲上前质问玄虚,被祈少君一把拉住。

    只听玄虚沉声道:“对不起……少君、玲儿,我不配当你们的大伯,我亏欠你们两人,亏欠你们两家的实在太多了……”

    “哐啷”一声突然想起,正在凝神倾听的众人登时闻之一鄂!

    “不是真的……全是都不是真的!!!”紧接着传来萧菁怨毒的泣声。

    她端着水盆的手,原本就是颤抖的,此刻一闻听此事,水盆翻落而下,血水溅地,而萧菁苍白的面容更是变得红一阵青一阵,戾声道:“玄虚道长!你告诉我,你说的都是假……都是假的~~~!!!”

    见她开始失控,众人无不惊惶,司徒曼玲忙上前搀扶……

    玄虚垂首不起,他深觉无法面对眼前这些人,尽管他不是凶手,却是所有事情的源头,事已至此,他唯有坦然道:“菁菁……对不起,我也亏欠了你,更恨自己当时没能阻止他……你若想取我的性命,尽管来取……”

    萧菁神情扭曲,哭笑道:“咯咯咯~~~玉哥,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更是天底下最大的负心贼~~”她欲哭无泪、欲死还生,她悲……她恨……悲的是心爱之人豁出性命守护的,只是一座空壳子,恨的是这么个空壳子,竟然还不及一个活生生的她。

    玄虚沉吟了半晌,凄然道:“其实我亏欠的,又何止你们几个,还有那为此殉葬的二十位弟兄,铁血盟这么多弟兄和盟友,甚至四弟欧阳展翼……他走上这条歧路,也是我间接造成的……”说到最后一句时,这位高人再次失去了一派宗主的风度,从他的语声之中,亦不难看出他对于昔年的一切,内心深处埋藏了多大的愧疚与悔恨。

    言及于此,司徒曼玲和萧菁再难自制,同时大步上前,欲揪住玄虚的衣襟嘶声质问,语声凄伤之极,虽被祈少君和栖霞上前拽住,但玄虚还是遭了萧菁一巴掌!周围为之一怔,无极弟子群相耸动,被玄虚挥手拦阻,恨叹道:“谁都别过来!我故弄玄虚了一辈子,结果弄了这么个大玄虚,却愚弄了自己……比起那么多死了的人,还有活着的人承受的痛苦,受点屈辱又算什么!”

    “是啊!你故弄你的玄虚也罢了,却为何要害死我的玉哥?!”

    “少君哥你放开我!!”

    司徒曼玲被祈少君拦腰抱住,行止疯狂、欲合身扑上找玄虚拼命;一旁的萧菁更是厉声嘶喝、拔剑而上,若非栖霞和栖芸一左一右死命阻住,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惨剧……

    “你们两个冷静点!!!”最后,被祈少君厉声阻住!

    萧菁戳指着玄虚,神情乖戾道:“冷静~~咯咯!眼睁睁看着玉哥就这么白白送命,你叫我怎么冷静?怎么冷静?!”

    司徒曼玲泣声道:“少君哥!他不但间接害了我爹,他也是害得你和小惜姐姐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原来二十年前的种种,直到今日铁大哥的惨死,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你的面前,亏你还能如此镇定!”

    祈少君叱道:“因为我知道,杀我全家的人不是大伯!”

    司徒曼玲登时一鄂,冲动的气焰立时被压下,因为她知道仁义山庄是毁在了自己父亲的手里,但她一怔之下,随即嘶声道:“好……好!原来你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好!如果你要报仇的话,你现在就杀了我!”

    祈少君喝道:“不是这样!你不要丑化我的意思,更不要曲解我的人格!你爹当年是为了大局不惜忍辱负重,其实大伯还不是一样,彼此都是为了世间生灵的福祉!你可知道……比起那些英勇就义的人,活着的让人才更痛苦!你又可曾体会过,每一次必须做出决定,派出生入死的弟兄去送死,那种感觉……你若站在大伯的立场上,你又该如何抉择?你能够承受得了么?”

    听到这些,司徒曼玲终于渐渐消解了冲动,垂首泪下、久久不语……

    祈少君转首又看看萧菁,劝解道:“萧姐姐,你也冷静些,你认为大伯会眼睁睁地看着铁哥去死么?我绝不相信大伯是这样的人!”

    比起司徒曼玲,萧菁毕竟成熟理智得多,尽管伤心欲绝,但急促的呼吸声已渐渐平复,他缓缓挣脱开了栖霞和栖芸的手,颓然转身、缓步走回了铁仲玉的遗体前,为他继续梳理……

    玄虚长叹一声,道:“少君……能听到你这些话,大伯死亦无憾了。”银白的鹤发下,一双眼神充满了感激。

    伴梅先生耐不住道:“玄虚老哥,事关你的清誉,你索性都说了吧。”

    祈少君道:“不错,大伯……我也很想知道,您当年既然知道这藏宝图是自己打造的假把戏,那为什么后来欧阳展翼变节投敌,您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将这份假宝藏图一起带走呢?”

    玄虚又叹一声道:“侄女和菁菁说的一点儿不错,我一生屡番故弄玄虚,结果大业未成,却为这一切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当年因为三位义弟的变故,致使我精心布置的计划功亏一篑,然谋划虽败,但这假宝藏图对于敌人仍旧是一块大香饵,我急智之下冒死将其带出,正因为这假宝窟还有极大的利用价值,况且这么多无辜的性命为了它而葬送,岂能白白舍弃……所以我留着它,只盼日后有人能够凭此契机铲除奸邪,光复汉家江山……”

    祈少君问道:“您就是在冰冰‘行刺’您的那晚,将这藏宝图交给了她?”

    玄虚额首道:“有了这张藏宝图,再加上我的‘死’和你的……咳咳‘见异思迁’,枭帝想不信任她都不成。”言道见异思迁四字时,他心中甚感惭愧,这两个小辈为此承受了多少无妄之灾。

    祈少君道:“如此说来,铁哥选择牺牲,也是为了不让这个假象被揭露?”

    玄虚道:“不错,我在桃源乡那段时间,玄谷师弟在你们之前就来过,我当时和他商议,能否借机将枭帝引入假宝窟内,再以隔世石将他活埋,但枭帝何等心机,我们随即断定他不会轻易入瓮。”

    陆天枢接口道:“何况枭帝此人无所不用其极,这一次他带来的亲信,恐怕也不过是他随时可以丢弃的卒子!”此言一语道破,众人无不认同。”

    玄虚道:“所以,我决定亲自前往紫荆关外,打算拼上自己一命,与我那不肖义弟一同埋葬宝库内同归于尽,总之不成功便成仁,可谁想到……玄谷师弟竟然正面点了我的穴。”

    祈少君赞叹道:“铁哥真不愧是顶天立地的好汉,绝不会背后伤人。”

    玄虚道:“不错……以师弟的性格,自不愿用这等方法达到目的,而且他不但顶天立地,更是聪慧机变,倘若当时他从在背后偷袭我的话,那一指根本无法得手,他明白我对背刺一招防范甚密……待我冲开穴道后,他早已不见踪影,我本欲追上去阻止他,但细想一下,我这师弟一旦下了决定,谁也无法改变他,倘若我一意孤行,反而会令这场辛苦部署的谋划满盘皆输,你和侄媳妇的牺牲也会付诸东流,侄媳妇更会遭来杀身之祸,此乃牵一发而动及全身……唉!”他长长一叹,慨叹身不由己的困惑。

    故事到此,一切尽数揭晓,祈少君终于得悉了当年之事所有的来龙去脉,而玄虚道长为求拨乱反正,本已立下死志,是铁仲玉义无反顾替代了他,为了唤醒沉睡已久的武林之魂、为了殉身于武道,也是为了……

    “唔……呃!噗噗噗~~~~~!!!!”

    突然,正为铁仲玉梳理遗体的萧菁,突然一口鲜血井喷而出、翠衫上立时赤血殷然!紧接着伏倒在铁仲玉的遗体旁,随之昏厥了过去!

    “萧姐姐?!”“萧大姐~~!”“萧女侠!!!!”

    众人大惊,立时纷纷冲上救助……好不容易将其救醒,她身躯瘫软不起、惨然痛哭,一向自负坚强、能够拿得起放得下的萧女侠,连杀自己的亲弟弟都如此洒脱,可是今天……她再也无法撑下去了。

    众人见到这年华渐去的美人伏地大哭的凄惨,心中无不恻然,也许他们无法体会萧菁心中的痛苦,但他们心中都很难过,无法言喻的难过。

    祈少君走上前,缓缓道:“萧姐姐……痛失挚亲之苦,我也曾不止一次地承受过,我很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你也明白这是铁哥自己的选择……他曾经嘱咐过我,万一他有什么不测,要我好好照顾你,从那时我就猜道,他一定有了什么觉悟……而当时宝库前的情形,你我都看得很清楚,到了那种地步,纵然我们冲上去也于事无补,反倒会使一切弄巧成拙……而且,万一你和曼玲有什么三长两短,教我如何向铁哥和司徒三叔交代?”

    萧菁泣声道:“玉哥~~你什么时候都这么伟大,却唯独……唯独对我这么残忍……你怎么忍心……呜呜……!!”

    玄虚缓步走到她跟前,俯身劝慰道:“菁菁,你仔细想想……倘若枭帝发现这个宝窟是假的,他必定会起疑心,而且以他的才智,不难判断出到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而后他会立刻去大都向镇南王解释这是一个圈套,他更会自圆其说,声称自己此次前往紫荆关探宝,原意是为朝廷先行探路,待掘出宝藏后再向朝廷邀功,镇南王纵然对他存疑,却也不得不相信这是我们设下的局……如此一来,便无法将这狼狈二人的合谋给彻底瓦解。”

    祈少君接口道:“还有一点,这个假宝藏必定会引得江湖各派觊觎,若不就此封死,令他们彻底死心,江湖上必会因此而掀起腥风血雨。”

    玄虚额首道:“是的……玄谷师弟一生游戏人间,然则心中始终记挂着天下生灵,奔波半生,今次终于等来了契机,他当然不愿让这个千载良机从自己眼前溜走,他为了不让我们的这次谋划有一丝一毫的破绽,是以决心成仁取义。他也对我说过,他自问一生无愧于心,唯一愧对的……便是追随他多年的菁菁,只是他早已决心以大义为先,也只得抛下儿女私情。”

    萧菁柔肠寸断、泣血千般,她是个明白事理也极识大体之人,她真的无法去怨恨任何人,可是她自己又何辜之有,这断肠之痛却要让她来承受……

    荒郊野岭,一股浓烟袅袅而起,正寄送着一位英雄的英灵……

    铁仲玉的遗体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和独孤一鸣、司徒苍穹一般,他们都是真正的大英雄,虽然他们先后都去了,但浩然正气必定长寸天地间!武林中永远不会遗忘他们的名字!

    随着火光冲天,众人似乎都感到了铁仲玉爽朗的豪笑声,正响彻云间。

    “哈哈哈哈哈………………!!”英雄豪迈的笑声,此时在很多人看来,实是比少女的娇笑声更加沉醉他们的心扉,因为这才是真正的侠之大者!

    时光倒回八年前,在无极门崇道宫里……

    玄若道:“师弟,你难得回师门一趟,怎得又要匆匆离去去呢?”

    铁仲玉笑道:“师姐,我的性子,你和师兄们最清楚不过,更何况……”说到此处,只见他又笑容一敛,沉吟道:“她既已无碍,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玄若道:“你就打算这么一辈子躲着她?”

    铁仲玉叹道:“有朝一日,她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玄若幽幽道:“你总是念着别人,为何不为自己想想呢?”

    铁仲玉道:“师姐,我跟你不同,你当初加入无极门,是为了跟玄怀师兄赌气,至于我……也许我这个人生来就不属于我自己,注定是为了苍生。”又晒笑道:“哪怕我一无是处,但若能凭这一身功夫,下山多帮助几个人、多惩治几个恶徒,这就是玄谷道长的道吧……哈哈哈哈哈!”

    高大伟岸的褐衣身影一边仰天豪笑,一边大步走出了无极门……

    “铁哥……你的英雄事迹,纵然不能永载史册,名垂千古,但我们武林中人定会铭记于心,流芳百世!”

    火堆前……

    祈少君望着为英灵送行的烈火这样念道,脚边还整齐地放着十坛上好的秋露白,这是他曾答应过铁仲玉的,遂一股掌风将这十坛佳酿推入火堆,熊熊火光随之轰然而起,“噼啪”之声接连响起,在众人看来,这更像是铁仲玉酒醉下的豪笑之声:“哈哈哈……好酒!好酒!”

    “铁哥!你才是真正的铁血英雄!你安心在天上看着,你没有完成的心愿,还有你的祈小弟帮你完成!”

    一旁的萧菁也已不再哭泣,她不愧是武林英雌,更无少女那般的稚嫩,她突然变得坚强起来,也许是铁仲玉生前曾一再告诫她:“哭泣会让人懦弱,要学会咽下自己的眼泪。”

    玄虚叹道:“师弟一生悲天悯人,却不愿别人为他悲哀……”

    所以,萧菁回复了最初,至少她绝不会抱着铁仲玉的尸体,然后仰天大哭三日三夜……昨夜,当她含着泪水合起眼帘的一刹那,她便恢复了理智,所以此刻的她,神情是如此淡然,高挑的娇躯丝毫不见颓气,她更不会失去理智再去怨怪玄虚,而是安安静静地目送心爱之人离去,心中暗道:“玉哥……安心去吧,你的心愿还有我,你的仇……我帮你报!”

    祈少君近前轻声道:“萧姐姐,铁哥交代过我,我会照顾好你的。”

    南居夫人挖苦道:“嫌自己的桃花债还不够多么?老婆尚未接回来,一大堆红粉知己也还没摆平,现在又瞧上我们萧大姑娘了?”

    祈少君苦笑道:“娘,瞧你这话说的~~我只是信守承诺而已,就算用您的话说,也许我这个人此生注定要遭桃花劫。”

    南居夫人讥刺道:“瞧你这瑟样儿,你还乐此不疲了是么?”

    祈少君晒笑不语,他知道他不惧任何人,唯独怕南居夫人,而一旁的萧菁收拾完破碎的心情,晒然道:“行啦~祈弟弟……姐姐行走江湖多年,难道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又告诫道:“与其关心我,不如先想着如何做好当下的事,珍惜该珍惜的东西吧,别再失去了……”

    众人并肩站立着,继续凝望着浓烟滚滚的火堆……

    故去的人已经远走,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他们未尽的事业,更要珍惜还未失去的,一次次承受失去的痛苦之后,祈少君不禁道:“这一切必须到此为止!”

    枭帝孤身连夜赶回了朝天宫,过去下山总是前呼后拥、华盖云集,而且受尽顶礼膜拜的他,第一次孤零零一个人回到天阙顶下。

    山脚下,顺着通天途放眼望去,虽然阴霾依旧,但他还是看出整条山路变得冷冷清清,怎么回事?很简单……十万驻军竟然影踪全无!

    枭帝冷冷道:“怎么回事?”厉喝道:“来人!到底怎么回事?!”

    山道最底下的鬼煞武士远远奔来,躬身道:“启禀尊主!亳州叛军首领韩林儿伙同平江府张士诚、江西陈友谅起兵叛变!两天前,镇南王派了特使携带兵符过来,将我天阙顶十万驻军尽数调用,前夜已拔营启程、赶赴前线镇压叛军!”

    枭帝猛然大惊,厉声道:“此等大事,为何不等本座回来再调配?!”

    鬼煞武士颤声道:“因……因为镇南王的特使说,叛军气焰高涨、前线战况吃紧,而徽州一带能有实力镇压的叛军的,唯有驻守我朝天宫的十万精兵!朝廷连下七道金字牌,日夜兼程赶往这里征兵,我等万万不敢违抗圣旨!”

    结果,那鬼煞武士未及躬身呈上手中的圣旨,枭帝怒极之下猛拳击出,正中他檀中穴,那鬼煞武士当场灰飞烟灭!他们敬畏的尊主,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他的失控,令周围部众们无不心房猛颤、面如土色,而他的失控,也令朝天宫的人心就此开始涣散……

    圣旨被震到空中、再旋动落下,被枭帝凌空接住……但他不想看,也不需要看,因为他有些不敢面对,不想看到的结果其实已经摆在眼前……从他看到隔世石猛然下落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头便轰然一醒,隐隐猜到自己似乎中了敌人的连环计,而最残酷的事实是朝思暮想要夺取的宝藏,而今又成了泡影,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惜……他到此刻还不知道那宝藏是假的,更可惜的是,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而现在,面对朝廷的质疑,纵使他有一千张嘴,也无法为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朝廷和镇南王认定他包藏异心,紫荆关一役铁证如山,他已是百口莫辩。

    最关键的一点是,朝廷与他打交道这么多年,岂会不忧心朝天宫如此可怕的实力和铺天盖地的情报网?养虎贻患更是统治者一贯之大忌,试问怎么可能不防着一手?无奈枭帝如此才智,难道真的因为自己的不可一世,而忽略了这最粗浅的理论,最终应验了骄兵必败这句话。

    只见他满目怨毒地狞声道:“哼哼……动作真够快的~~二十年来,我为朝廷做牛做马,此刻却被你们来一招弃车保帅!呵呵呵……可我还没败呢!”他仰天苦笑,越笑越响、声震山涧,手中的甚圣旨也已被捏成了碎屑!

    站在崇天门牌楼下,仰望着眼前长而宽阔的青玉阶梯……

    枭帝僵立在原地,呆望着似乎不见尽头的“天梯”许久许久,他过去总是享受着站在“天梯”的最上面、俯瞰世间的成就感,却从未想过像此刻一样站在最下面,感受着渺小如微尘的自卑感。

    此刻,他似乎体会到了一些事……

    “我也只是个人……原来我也只是个人……”他反复沉吟了几句。

    没错!其实他也只是个凡人,对抗不了天下人、更对抗不了天数!

    回到承天殿,那恐怖狰狞的黑羽夜枭巨画依旧如昔,但枭帝此刻再望着画上的夜枭,猛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同!过去,他每次凝视着这幅画,总感到这只夜枭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但现在……这种得意志满的感觉突然消失无踪了,感觉也不同了,可到底怎么个不同,他方寸大乱下,始终无法理顺……

    但有一种感觉却令他十分得清晰绝望!他首次感到了绝望!

    但绝望的事情还不仅仅是与朝廷无声的决裂……

    “尊主!大事不好!”一个鬼煞武士从后殿走来

    枭帝强敛心中畏惧,冷冷道:“什么事?上前说!”

    那鬼煞武士全身怵栗、不敢上前,枭帝岂会不明缘由,于是放缓语气道:“放心,本座不会杀你……你上前只管道来。”

    鬼煞武士道:“是……回……回禀尊主,主母她……她!”

    枭帝心头冷冷道:“灭后?她又怎么了?跑了?”他心想这个妻子本就是心理扭曲之辈,但智慧过人又极识时务,眼见大军撤离、朝天宫大势已去,为保命除了走人还能如何?

    鬼煞武士道:“不……灭后娘娘她……死了……”

    枭帝霍然大惊,嘶声道:“什么?!她~~~死~~~了~~~?!”

    鬼煞武士吓得双膝一软,跪地颤声道:“尊主息怒!”

    枭帝一把拽起他,厉喝道:“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那鬼煞武士吓得全身冰凉,他虽戴着面具,但冷汗也已顺着面具底部涔涔落下,只听他颤声道:“是……是冰护法杀……杀死的……!”

    枭帝切齿道:“冰~~护~~法~~?!你确定?!”

    但他再想喝问事情原委,那鬼煞武士已然气绝,是被他盛怒之下无意间扼死的?还是被他恶魔般的气势给吓死的?天晓得……

    根据侍从们的口供,为了见证一切,他疾步来到了慕冰的寝宫。

    奢华的寝宫一切依旧,但不同的是慕冰早已影踪全无,而被侍从们移到床榻上的灭后,已是冰凉的尸体,侍从们虽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但枭帝还是被惊怵了一阵……因为灭后尸体的面目和那瞪大不闭的眼眸中,泛黑的血丝遍布、丑恶之极,若非所有人见证,他绝不会相信这是他的妻子!但一经确定这是的确灭后本人后,他便即恍然的确是慕冰的杰作!

    “慕~~冰~~!!你个贱人~~~~~~!!!”

    就在三天前,这寝宫内发生了一桩血案……

    这天,慕冰一如往昔地坐在窗前凝望着灰暗的天空,不过和平时不同,这次她的眼波中充满着期盼的希冀,她又恢复到了和祈少君在一起时的神采,即便是冷艳凛凛的艳妆已无法掩盖这样的神采。

    她在等,等一个人过来与她会合……

    而她要等的人也一定会来……西门笑语!

    慕冰一见她到,欣喜上前道:“姑姐,你总算来了!”

    西门笑语也笑道:“来了!不过弟妹你可别介意……你比我年长好几岁,却叫我姑姐,实在……你还是叫我小惜得了。”

    慕冰嫣然道:“还好意思说,那你叫我弟妹作甚?不如也叫我冰冰吧。”

    西门笑语正色道:“好……冰冰,你也听到声音了吧?天阙顶的十万驻军已经尽数撤离、开拔前往亳州去了,古大哥和风二哥当真有一手!”

    慕冰振奋道:“太好了!有江南三路义军牢牢牵制住,这十万鞑子纵然不被全歼,也休想在短时间内再回到天阙顶!”

    西门笑语又道:“我还得到消息,枭帝秘密前往紫荆关、私自掘取圣武宝藏的事,第二天就传到了狗皇帝和镇南王耳中,朝廷与枭帝已经彻底翻脸,才趁此机会撤军的……现在失去朝廷臂助、大军撤离,朝天宫已彻底孤立……我们的时机到了!”

    慕冰道:“还有一件事……”她拿出一份图纸,交给西门笑语,道:“这是我这些日子绘制的,从天阙顶到朝天宫里外的总图,宫内的布局以及所有的岗哨全部都标注清楚了……小惜,劳烦你悄悄下山,替我将这图交给少君他们。”

    西门笑语怔道:“这……你为什么不自己送去?”

    慕冰面色一沉,明亮的眼波黯然半阖、却依旧流转不断……她不愿跟西门笑语诉苦,更不愿将自己深深伤害了所爱之人挂在嘴上,以免令自己的心灵伤上加伤……她伤害了他,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了他,即便是为了演戏,她也无法向自己解释,更无法原谅自己,将痛苦施加给别人尤其是所爱之人,远比自己承受痛苦更难以忍受。

    更残酷的是,祈少君那天在树林里,面对枭帝扔下的最后那几句狠话

    “碎玉断情在先,出卖灵魂在后,如今还妄想与我归隐山林、长相厮守,天真妄想!!!此刻,不是我向他认错,而是纵然她回来向我认错,我也决计不会原谅她!她若是执迷不悟,还打算留在朝天宫为虎作伥,想用这等作法逼我置身事外……哼,那么下次再见,勿怪我剑下无情!”

    词锋言剑、字字锥心,何尝不是深深地刺伤了她千疮百孔的心?祈少君那天的假话,在她看来就是真的,她不怨怪祈少君,而是怨怪自己太狠心……

    这一切都是假的,但人的感情是无法作假的!

    灭后曾说过面具戴的时间长了,很可能会再也拿不下来!

    这话倒是一点儿也不错,假戏演过了头,就会弄假成真!

    (另注:现实社会中,许多夫妻试图利用国家政策图谋财产闹假离婚,结果酿成了多少假戏真做的悲剧)

    祈少君也无法原谅自己,但他还想着等一切结束后,一定会尽力去弥补;而慕冰纵然也想,但她正是被这个面具封住了原本剔透的心,背负冤屈的痛苦,她比谁都深切,可她却狠心将这份痛苦硬生生地扣在了曾经挺身护她、为她洗刷冤屈的挚爱身上,试问她如何饶恕自己?祈少君远比她自己的性命重要,伤害他是最不能接受的,更何况伤害他的人竟然是自己,无论是何原因,她都无法原谅自己,怎么都无法原谅。

    最重要的是,在承受了这一系列的煎熬之后,慕冰感到自己本就随时会陨落的生命正在燃烧殆尽,她从未告诉任何人这些日子来,她发作过多少次,那锥心刺骨的痛何等得难受,她感到自己的身躯正在濒临油尽灯枯……

    残酷的命运啊……为了爱和正义、为了世间的苍生,付出的代价竟是如此沉重,原本相爱的两人之间,竟落下了如此大的伤痕!

    所以昨夜,她枯坐寝宫中悲泣思索,挥泪做出了惊人的决定!

    而现在,这位绝世女子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她黯然沉思了半晌,又强自振作了一下道:“我暂时还不能走。”

    西门笑语愕然道:“为什么?留在这里只会越来越危险!”

    慕冰眼波凝注着窗外,道:“正因为这样,所以我要先扫除危险……”她又突然冷削道:“窗外的朋友,你既然已来了……何以不现身?”

    “咯咯咯~~~~~~!!”妖媚而冷削的狞笑声从两人身后传来,还带着死神索魂的阴森,令人脊背发凉!若非慕冰和西门笑语均非弱女,焉能抵受?

    听到这令人手指冰凉的话语,周围的情形陡然严峻和凶险起来,生死时刻已逼至眼前,却看不出虚实来……

    “哼!”慕冰先发制人,流云飞袖运力一甩,四周门窗倏然紧闭,灯火也同时熄灭,宫内光线陡然暗下来!

    两位绝世美女朝桌后一闪,西门笑语低声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了,但你不必特地为我扫除危险,我们二人联手一起对付她,定取她性命!”

    慕冰眼波一道:“不!这是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不容他人插手。”

    西门笑语没有追问,因为慕冰的话乃江湖上的口头禅,而且此言一出,旁人绝无任何理由插手,就像当日自己动手杀师父沐仙子时,也是同样的话;但此时此刻,她决不能丢下慕冰一人,于是道:“冰冰,我能明白……但你好歹为少君想一想,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

    慕冰正色道:“就是为了他,我才要你尽快下山,将这份图亲手交给他;另外,你替我转告他一句话当日在无尘居,他对枭帝的判断是对的!”

    西门笑语柳眉微皱,困惑道:“就这句话?”

    慕冰额首道:“他听后自会明了。”

    西门笑语不舍道:“可是你……我怎么能把你留在这里?”

    慕冰本已冷削的眼波微微一柔,朝着她温言道:“小惜,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总之,我答应你一件事我不会死的。”

    西门笑语虽万般不愿,但听到此话,自也无话可说……

    突然!无数流星镖破窗而入,紧接着从每一处窗口挨个射入,电光火石般得迅捷,狠辣至极的毁灭性招式,身法稍逊者只怕早已被射成了刺猬,两女虽闪身回避、身躯一沉双双躲过这波连续攻势,但依旧被惊出一阵冷汗!

    只听窗外传来咯咯笑声,又娇声道:“两位妹妹~~干嘛急着走啊,难得我们一见如故,现在朝天宫一下子就走了十万人,现在连你们都要走,这宫内是否太冷清了,姐姐我岂不寂寞~~~姐姐这就帮你们羽化登仙,再把你们的灵魂给留下,就算这里被毁了,姐姐变成了孤魂野鬼,也不会寂寞了呀~~~”她语声清喉娇啭,但言辞之中充满杀意,是要让她们死无全尸,而慕冰和西门笑语都清楚得很,这常常是女魔头的一贯做派,何况……两位绝世美人曾几何时,也当过这样的“女魔头”。

    慕冰躲在桌檐下,朗声道:“月姬姐姐如此盛情,小妹却之不恭!”随即凑上前对西门笑语悄声道:“这个女魔头果然自负……看情形,她并未动用枭帝的十二帝侍,摆明了是想自己动手取我们的命。”

    西门笑语轻哼道:“依我看,她是彻底疯了!”

    慕冰道:“疯了才好,我们的机会来了……别犹豫了,你赶紧走吧!”

    西门笑语犹豫道:“你……你真能全身而退?”

    慕冰冷笑道:“若不能,我十多年前就死在青城山了。”她淳淳告诫:“切记大局为重,趁现在尚未惊动四周守卫和十二帝侍,你赶紧下山!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头,连夜赶到黄山翡翠池与少君会合,明白么!”

    西门笑语极识大体,纵然之后祈少君要大声指责她不顾亲人,她也清楚此刻的第一要务,是要尽快和他会合,只得勉强答应……

    生死关头,西门笑语手指间夹着数把钢簪,这是无盐罗刹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易祭出的绝活“天心破月”,只待慕冰为她创造契机的一刹那……

    “快走!”慕冰一声低喝,手中同时疾发十三支孔雀翎破窗而出!

    借此一瞬间的掩护,西门笑语窈窕的身影紧随着孔雀翎一飞冲霄,冲出窗口刹那,瞥眼更见灭后遁身死角处,手中钢簪运力朝死角飞掷而出,逼灭后不得不闪躲,而自己趁势再运力一踏飞檐,冲向前庭而去,暗处的灭后从容躲过这两波攻势,本欲飞出截杀,却见自己身侧的窗后青光一闪,绝情剑刺窗而出、疾刺她后脑,第三波攻势顷刻而至!她惊骇之下,随手朝西门笑语掷出一把索魂针!

    “呀?!”只听空中一声娇呼,西门笑语的身影随之消失!

    灭后随之飞掠冲进屋内,连发三波毒针,将进击的慕冰逼退数丈,慕冰翻身后掠,顺势莲足一抬、踢起圆桌再右脚一蹬,以圆桌挡住了暗器,同时借圆桌为护盾随之猛扑而去……

    “哗啦!!”桌碎屑飞,紫檀木制的圆桌被灭后一掌震碎!

    慕冰本欲挺剑和身扑上,但她掠到中途突然改变主意,拧腰一个顿步、止住了攻势,随即朝着灭后轻轻一笑。

    灭后本已全神守御,以防她趁碎屑之中突施冷箭,却见慕冰遥遥站立,嫣然笑着,心中不解,但她也绝非等闲,全身戒备着……

    时才不过瞬间的数招较量,当真凶险无比,对双方而言是险死还生!

    灭后故作恍然道:“嗯~妹子,好凌厉的剑法呀,让我有点想起了当年的某个人,不过可惜呀可惜。”

    慕冰问道:“可惜什么?”

    灭后柔声道:“可惜,枭帝命我要留住你们,本后岂能抗命?”

    慕冰讪笑道:“姐姐当真是口是心非呀,你当然敢抗命,因为他要你留住我们的人,而你却只想留住我们的魂,这不是抗命又是什么?”

    灭后娇声道:“就是就是~~妹妹果然是蕙质兰心!现在,西门小妹已经中了我的索魂针,而你也快了……这江湖上谁人不知,我何霜华口涂蜜糖,随身带着暗器也一向涂东西的……这见血封喉的散魂黑莲,就算祈少君有办法解,西门笑语也等不到那时候了。”

    慕冰心中一凛,但随即展颜一笑道:“哎,可惜呀可惜。”

    灭后笑容一敛,道:“听说尊夫擅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不到妹妹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呀,难怪敢为了他,甘冒如此凶险混进我朝天宫,姐姐不得不佩服你一句,只是不知你所谓的‘可惜’又所指为何?”

    慕冰冷笑道:“我是为你感到可惜……你太小看我们独孤家的人了,小惜一定能成功和她弟弟汇合的!”

    灭后柳眉一皱道:“独孤家的人?”她猛然惊诧道:“你是说……?!”

    慕冰冷哼道:“你们的雨护法,真名叫独孤惜,你明白了么?”

    灭后面色大变,厉声道:“难怪……我原本一直在纳闷,你和那贱人每次见面都拼个你死我活,可我怎么都觉得你们两个是在演戏!”她到底是女人,精明至极的成熟女人,女人之间的微妙,枭帝或许无法看出,却瞒不过她,也许是两位绝世女子的戏太真了,令她明知有诈却又无法认定有诈。

    此时明了,是否为时已晚?只听她恨声道:“原来如此!后来,你又莫名其妙地跟西门笑语合谋起来……我还道祈少君真有那么大魅力,能把你们两个大美人都给收得服服帖帖呢!原来……枭帝那死鬼真是看走了眼!”

    慕冰轻哼道:“你们朝天宫一向自诩天意,却不知天意弄人!若非枭帝千方百计陷害少君,而你又总是算计小惜,小惜或许一辈子也不会知晓自己投效的主子,正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还有,你很嫉妒我们的容颜对么?所以,你才要不顾一切地毁了我们……现在枭帝不在,我当然料到你会更肆无忌惮,所以这些日子我和小惜从不远离!”

    灭后纵声狞笑道:“哼哼,那又怎样?西门……独孤惜!管她叫什么,反正这个独孤家的余孽已经中了剧毒;至于另一个余孽……哼哼,只要你一死,他必会伤心欲绝,到那时,我倒要瞧瞧他还有无斗志和枭帝相抗!”

    慕冰冷冷道:“你这么有信心可以杀得了我?”

    灭后狞笑道:“杀一个体虚气弱,靠着一股真气维持生命的人,对本后而言似乎不是件太难的事情吧……”

    慕冰心中一凛,冷冷道:“你在说什么?”

    灭后狞笑道:“我在说什么?咯咯咯~~~这可是前不久,你在这寝宫内自言自语说出来的,难道你不记得了?”

    慕冰想起了有一晚曾心神恍惚,冷冷道:“那又如何?”

    灭后狞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我知晓了你和独孤惜的底细后,我突然全明白了……当一个女人彻底爱上一个男人后,她会愿意为那个男人付出一切,这话一点也不假!你们的这场好戏,演得当真是无懈可击,我们明明想过你是假意投诚,却抓不到一点儿可疑之处!”

    慕冰冷笑道:“灭后娘娘也不愧是女中豪杰,佩服。”

    灭后柔声道:“好~看在你这份敬意,我姑且给你留个全尸好了~~”突地面目一狞道:“受死吧~~~!!”

    可是刚一出手,只见她突然全身一怔,接着面部一阵痉挛,然后紧随而来的是全身抽搐,宛似身中剧毒……

    “你、我……!呃!”她挣扎嘶声,丰腴的身躯随之倒地蜷缩,痛苦万分!

    慕冰缓步上前,冷然一笑道:“可惜呀可惜~~~既然被你知道了我们独孤家的秘密,所以妹妹我也不打算留下你这活口……”

    “呃呀~~!你对我……做了……什么?!”灭后痛苦挣扎道。

    慕冰冷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奇经八脉痛苦难当?”

    灭后切齿颤声道:“你、你对我~~下~毒~~!!!”

    慕冰冷笑道:“笑话!下毒这种龌龊勾当好像是你的绝活吧,姑奶奶我可不屑去做,只不过……我用了比这更高明的方法。”

    灭后身躯抽搐、颤声道:“什么……方法……?!”

    慕冰道:“你忘了?跟我扮了这么长时间的家家酒,为的是什么?”

    灭后便即恍然,切齿道:“你~~?!你~好~歹~毒~~~!!!”

    慕冰怒目厉声道:“笑话!对付你这种心如蛇蝎的变态,难道还有比这更合适的法子么!昨夜,我说已将心法全部教授于你,便料定你十二个时辰内必来取我性命,果然不出我所料!”

    接着,她又狡黠一笑,学着对方的口气娇声道:“不过我忘了告诉姐姐~这套心法妹妹我胡乱篡改了再教你的,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但我知道只要你一运气,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可以令你全身瘫痪,真气岔入奇经八脉、顺逆交替,最后筋脉爆裂而死……其实,你若从此修身节欲并不再动武,倒也不致有事,可你偏偏恶性难改、不留余地!是你自己要绝你自己的命!”

    说到最后一句时,柔声已经化为了仇恨,无怪适才她本想挺剑追击,但却意外的停住了手,灭后虽也心感蹊跷,却无暇多想,却未料到竟然是缓兵之计!

    慕冰冷笑道:“索性再告诉你一件事,适才小惜飞出寝宫时惊叫了一声,其实她并非中了你的暗算,而是她故意叫的,她是为了让你认定她中了暗器,如此一来,你一定不会再理会一个身中剧毒、命不久矣的人……我估计,她应该已取得夜枭令、安然下山去了,而我在这里跟你费那么多唇舌,就是在拖延时间,顺便看看是否还能从你口中套出些什么别的秘密来……”

    “你~~贱人~~来、来人……!!!”灭后目疵欲裂、咬牙切齿,全身颤抖痉挛,语声也却越来越沙哑,早已没了平日那清喉娇啭有摄魂荡魄的妩媚。

    慕冰道:“不用叫了,因为你的自大,现在没人听得到……何霜华,想想你这一辈子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我原本与你无冤无仇,偏偏是你自己告诉了我一个让我非杀你不可的原因!”

    灭后面色发紫、青筋暴突,颤声道:“什么……原因……?”

    慕冰眼波森寒道:“记不记得一个月前,你亲口告诉了我,当年你是如何算计害死我师父的!”

    “你的……师父……”灭后颤声之余,痛苦的双眸猛然一怔,神情也变得更为狰狞可怖,惊怵道:“嗯?!对了,你的剑法?!是是她~?!她~~是你师父~~?!你、你是那个……贱人的徒弟~~?!”

    她一字一字地道出来,似乎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数十年难以消弭的怨毒,可见当年这段不为人知之事何等刻骨铭心,而这感觉不仅只限于灭后自己,作为死敌的慕冰似也是同样,只不过锥心之痛没有更多地流露她于面上,而是更慨叹于内心,只听她恨叹道:“哼,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灭后陡遇突然,面目更为狰狞,嘶声道:“姓孟的贱人~~!!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二十年了还这么让人痛恨!”

    慕冰心想这变态女人跟自己恩师生前必有莫大过节,但她可没兴趣去刨根问底,冷哼道:“像你这样的人,不让别人痛恨已是万幸,还有资格恨别人?可惜天网恢恢,你害我师父惨死,从我知晓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暗暗发誓,定要让你十倍偿还!受尽人间惨痛而死!!”

    灭后面色惨如死灰,嘶哑道:“是、是天~要~亡~我……!”

    慕冰长舒了一口气,仰天祷告:“师父,徒儿今日得您冥冥指引、为您索回当年的血债,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一言说尽,慕冰窈窕的身影如烟般飞掠而去,只剩下灭后濒临灭绝的身躯尚在扭曲痉挛……最残酷的一幕是,她无意间从床头的一面碎裂掉地的铜镜上看到了脸颊青紫、面目全非的自己,结果……大家都猜得到!

    她气绝了,带着尚未还清的罪孽离开了阳间……江湖上人人闻之丧胆的一代妖姬灭后,最终承受了自我毁灭的结局!

    一言说尽,慕冰窈窕的身影如烟般飞掠而去,只剩下灭后濒临灭绝的身躯尚在扭曲痉挛……最残酷的一幕是,她无意间从床头的一面碎裂掉地的铜镜上看到了脸颊青紫、面目全非的自己,结果……大家都猜得到!

    她气绝了,带着尚未还清的罪孽离开了阳间……江湖上人人闻之丧胆的一代妖姬灭后,最终承受了自我毁灭的结局!

    冰冷的尸体,此刻静躺在枭帝面前,枭帝凝视着许久僵木着,他的神情也渐渐扭曲,虽说他和这妻子并无几分真情实意,当年也是恩怨纠缠,而且这妻子也总是背着他行苟且之事,但毕竟……多年来一同历经风雨,至少她始终站在自己这边,从未有过叛离之心,还常为自己出谋划策,不时谆谆告诫,令他几番险渡薄冰,化险为夷,这二十年的基业,这位灭后娘娘的功劳甚大。

    这一次虽是出于嫉恨几度与自己撕破脸,但慕冰的确是内奸,而今见她算计不成反遭对方设计惨死,这武林枭雄不禁悲从中来……

    想到这里,枭帝又猛然一怔,见到地毡上有八个凌乱的血字!

    “西门妖女,独孤遗患!”字迹缭乱,是灭后临终前费力所写。

    要知枭帝是何许人也,只需要这八个字,除此无需任何提别的示,他什么都能明白,什么都能想通透了……所以他仰天苦笑!

    “欧阳展翼!枉你自负才智绝世,连这最粗浅的道理都想不到!”

    什么道理?很简单,在美丽和智慧并存的女人面前,男人决不能有一丝的感性,因为哪怕只是一丝的感性,也足以推到九成九的理性,结果就是……明知是坑还会往里跳!

    守卫们都在寝宫外颤颤而立,谁都不敢进入,因为寝宫内的不是人、而是一只随时会要人性命的猛禽夜枭,这只夜枭已彻底被绝望所笼罩,但他的自负却又不允许他忍受绝望,他本已入魔的心更是越陷越深……

    “天意捉弄,我欲倒逆!!”

    “本座要逆转败局!我要独霸武林!还要问鼎天下!我不再是枭帝,我要成为真正的一代帝王哈哈哈哈!!!”

    心魔暴显,中原武林顿时赤焰漫天、刀兵不断!

    但是,枭帝究竟是绝地反击,还是不过困兽犹斗罢了?这已然不重要,因为武林正道有备而行,如今已万事俱备,绝不会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朝廷认定枭帝独吞财宝,意图谋反的野心,需知朝廷与官府处事的策略一向是四个字宁枉勿纵!何况枭帝野心勃勃早已成司马昭之心,如今对他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古月轩和风轻语合力策动江湖势力,鼓动南方义军,镇南王正好借此时机,将天阙顶的十万精兵尽数调用,结果被义军牢牢牵制住!

    江湖和朝廷,两场山雨先后蠢蠢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