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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章 没有你,我才会心有不甘

    李元柔睡过了寒冬,立春的时候,她醒了。

    明明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受到了莫大的打击,她却并没有如上一次恢复与萧洛白儿时记忆那样震惊。

    她只是觉得疲惫,感觉自己仿佛一个人背着沉重的行囊走过了万水千山,如今千帆过尽,她异常平静,更身心俱疲。

    她微微转头看去,萧洛白衣不解带守在她的床边,浓密纤长的睫毛覆在眼睑处,扫下淡淡阴影,阴影下是浓重的乌青。

    身上的衣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他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很多。

    他眉头纠结地拢在一处仿佛凝聚着无限忧怖,两条胳膊向前伸着搭在床沿,两只大手将她靠近床边的一只小手轻轻捧在掌心里小心翼翼地握住,仿佛十分珍爱地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就这样,就着这么个别扭的姿势坐在矮凳上,头枕在他自己向前伸出的手臂上睡了过去。

    李元柔喉头一哽,手指微动,萧洛白受惊一样猛然惊醒,他倏地抬起头,脸色煞白无一点血色,憔悴得仿佛几天几夜没合眼,双眼充血,嘴唇干裂,唇周都是胡茬,看起来像个落魄的汉子。

    萧洛白见她醒来,一种失而复得的欣喜瞬间流淌过他雅致的眉眼,颤着嗓音关切地上前询问:“柔儿,柔儿,记得我是谁吗?”

    师父可没言之凿凿说过李元柔不会走,他也有点不信师父的话,或者说他被自己内心的恐惧占据了身心,他怕的紧,终日茶饭不思无法安寝,望着眼前沉睡的人儿惶惶不可终日。

    李元柔微微眨了眨眼,微翘的眼尾爬上淡淡殷红,嗓音微缓:“你是我那等了十年,容貌俊美,风流倜傥的夫君,萧洛白。”

    她说完十分虚弱地笑了一下。

    萧洛白听了这话,眉眼一紧,鼻子一酸,堂堂七尺男儿竟落了泪,他两只大掌捧着李元柔的双手祈求恩赐一般放在额心,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

    他垂下双眸肩膀微微颤抖,李元柔抽出手擦去他脸上来不及落下的泪,她微微一笑,薄唇微启:“我夫君连哭起来都是极美,可惜不修胡茬,影响观感。”

    萧洛白敲了敲自己发麻的手臂,失心疯一样流着泪又笑起来,凑过去亲了她额头一下,用自己的前额抵着她的,轻声一笑:“饿不饿?想吃什么。”

    李元柔弯了弯唇:“想吃你。”

    萧洛白的声音溢满温柔:“好,都依你。”

    此时李元柔已昏迷了月余,萧洛白几乎不曾离开过青梅园,除了被打晕的那两次。其实发火也是因为他们把他打晕后送去了青竹园休息,若是不离开青梅园,他大概也不会太生气。

    他想日夜抓住李元柔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抓住她的魂魄,让她无法逃离自己身边。

    这期间,每日两个暗卫轮流守卫青梅园,送饭也归了他们,都是他们主动送来,萧洛白从没主动要过,今天萧洛白竟然主动要求送饭过来。

    初春的冷风将李元柔醒了这一消息吹遍了公主府每一个角落。

    李元柔就着萧洛白的手喝了几口粥,诸葛洪瞻就来了,别人不能进去青梅园,但是诸葛洪瞻是萧洛白的师父,暗卫们可不敢拦这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儿,万一这老头儿一个不高兴把他们都药死了也是有可能的。

    李元柔好奇打量着眼前的老头儿,感觉似曾相识,诸葛洪瞻也打量着李元柔,啧啧出声:“你这小绵羊长大了,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李元柔恍然大悟:“你是那个老头儿!”

    诸葛洪瞻蹙起眉头:“什么老头儿,没大没小,都跟洛白成亲了是不是该改口叫师父了。”

    李元柔笑嘻嘻甜甜得叫了一声:“师父,改口费拿来。”

    诸葛洪瞻还真掏出一锭银子给她:“什么时候生个小娃娃来继承老夫的衣钵。”

    李元柔没想到他上来就问这个问题,她也实话实说:“我才16岁啊,我还不想生孩子。”

    诸葛洪瞻道:“那可不行,再不生,老夫的寿数尽了这一身本领就要失传了,必须生,这是你们两口子欠我的。”他说着又搭上了李元柔的脉。

    李元柔并不在意他说的话,反而问了一句:“师父,你不是个道士吗,还会给人看病?”

    诸葛洪瞻回她:“医道不分家懂不懂。”突然他倏忽站起,面露悲戚:“完了完了,老夫的本领真要失传了,你这娃娃底子这么差,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根本就难以有孕啊。”

    萧洛白直接将他师父赶了出去,诸葛洪瞻头也不回就走了,说要回寨子里给李元柔炼药,寨子里有他的药田。

    此时谁也不知道诸葛洪瞻去岁那一场回魂法术是舍了他十年寿命换来的。

    他舍了十年寿数将李元柔带到萧洛白身边,可不就是他们两口子欠他的。

    萧洛白对刚才师父说的话心有余悸,怕李元柔多心,安慰她道:“别听他胡说,你只是睡了太久导致身体虚弱,将养一段时日恢复了就好了。”

    李元柔又恢复了疲惫的神色,仿佛刚才与诸葛洪瞻说话用尽了力气。

    她不甚在意地说:“无所谓,那种事,顺其自然吧,倒是你,若是真的没有子嗣会不会心有不甘。”

    萧洛白眉目温和,嗓音温柔如春风化雨:“没有你,我才会心有不甘。”

    李元柔哄着萧洛白去沐浴更衣将自己收拾妥帖,下人一个都不许靠近,就这么轻轻拥着萧洛白让他躺在自己身边休息。

    她真是太心疼了,这个男人为了她几乎倾尽所有,她何德何能,能平白拥有这莫大的偏爱,她又能拿什么来还,她一无所有。

    她如今能做的也不过就是这样拥着他让他能安稳地睡上一觉。

    她轻拍着他的背,像他无数次轻拍她的背哄她一样,萧洛白此刻在她眼里就像个孩子,弱小又可怜。

    二人相拥着又睡了一会,萧洛白睡梦中突然身体一震,猛然惊醒,李元柔也被他惊得睁开眼睛。

    萧洛白梦见她走了,她没能回来。惊恐的眼神在看到李元柔的那一刻平静下来,他挤出一个无力的笑,用尽最大的力气却是轻轻抱住李元柔。

    内心想抱紧,又怕她难受,所以是重重用力,轻轻环抱,无比纠结,小心翼翼。

    他之前已经几夜不吃不睡,人几乎在休克的边缘游走,即使他现在用尽了力气抱她其实也不会让李元柔觉得透不过气。

    人在缺少睡眠和低血糖的情况下,自身的能量会很低,内心会极其脆弱,很容易钻牛角尖,容易低落抑郁,甚至绝望。

    而今这两个人全都身体欠佳,不知道谁会更绝望一些,萧洛白眸子红了红,睫毛有些湿润,扑闪着带落一滴泪珠。

    李元柔看着难过的萧洛白,心仿佛被撕裂开来,痛苦和悲伤如潮汐般涌上心头,一浪一浪将她的心拍打得七零八落。

    她捧起萧洛白的脸吻上他英俊的眉眼,一下一下,抚慰他的心灵,轻声跟他说:“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约定过的,要一起好好活着。”

    可明明她自己也已经支离破碎,还在用尽全力拯救着心爱之人。